大家都站起来,连连说要感谢叶省长的关照和指导。
散席时,卡拉杨附在钟一鸣耳边说:“哥们儿,你这事准行了。不过你可得要抓紧,看样子叶省长干不得多久了。”
钟一鸣大吃一惊:这话从何说起?他可从来没听得半点风风雨雨。
“你想想看,他今天念的陶渊明的诗,什么人会去看陶渊明的诗歌?”卡拉杨一副语气肯定的样子,“官场上一帆风顺的人是绝对不会去看什么陶渊明的!他们看的是什么官场成功学、领导学、风水学,最不济的也是看些海外出版的政坛内幕、情色小说。那无事捧本陶渊明读的,要么已经心生倦意,要么自感大权旁落。”
钟一鸣心一沉,卡拉杨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官场中人一举手一投足一声咳嗽一个喷嚏都可能蕴含着某种寓意,是一种心声的反映,更何况以诗言志算得上是中国人的传统表达方式。帝王志得意满时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将军豪情满怀时唱“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又怎么可能像五柳先生那般吟什么“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卡拉杨虽然没正儿八经读过什么大学,但对人情世故、社会心态的洞悉确实不同一般,怪不得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小子要是进入官场,只怕也是个如鱼得水的角色。眼见了他对付马如龙时招数的老道,钟一鸣暗暗吃惊,私下找人打听了一下他的经历。当年卡拉杨还是进城务工青年“杨兵”时,在书商黎老板手下混饭吃。当时滨湖市烂泥街图书市场是全国四大图书市场之一,火爆得很,那里的书商老板一个个腰缠万贯,开奔驰奥迪凯迪拉克的比比皆是,黎老板作为其中最牛的书商之一,手下的小马仔就有一二十个,杨兵算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了。没想到这小子比谁都有心计,趁着全国书市在滨湖市召开的机会,陪同黎老板宴请全国各地的批发商。他见批发商就散发自己私自印制的名片,头衔是“业务部经理”。批发商见他当着黎老板大大方方给的名片,谁也没有怀疑他的身份。书市结束没多久,杨兵主动请缨去全国各地督查一下销售情况。他每到一个地方都声称是黎老板叫他来结账的,最近资金紧张要拿点现钱。人家眼见这个“业务部经理”与老板的亲密关系,哪会怀疑,加之对方又主动提出折扣上做些让步,因此一个个爽快地给了现钱。杨兵拿了这钱回来用妻弟的名义开了一家书店,起步开始运作自己的事业。等大大咧咧的黎老板那边厢知道真相,差不多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怒不可遏的黎老板带人拿刀子架在杨兵的脖子上,杨兵哭丧着脸说自己拿钱后赌博输了,只能一步步还,自己愿意出利息,你黎老板要是杀了我那就一分钱也没法还了。黎老板哭笑不得,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角色。杨兵就这样借鸡生蛋,一步步将自己的店子经营了起来。
钟一鸣正自胡思乱想,栏目组的制片主任包宁过来往他兜里塞了个红包,嘴里说:“这是雨荷让我捎带的,她今天碰巧有点事情没赶得过来。”
已有几分醉意的钟一鸣一把将红包扔在地上:“我又不是缺这几个钱!”
包宁委屈地俯身去捡。钟一鸣心里生出些许愧疚,他知道包宁其实是自己掏钱做好人,帮着打圆场,但却没想到给碰了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晚上回到家里,叶青青捧过礼金簿来,问钟一鸣:“你猜猜谁送的礼金最重啊?”
钟一鸣一下子想不出谁来,便笑笑说:“至少不是龚大胡子,那小子最抠门,去哪儿都是一百元,还不够人家的酒饭钱!”
“是一个叫二牛的,送了两万块,平常我都没怎么听你说起过这个人。”叶青青有点大惑不解。
钟一鸣心知肚明,看来这小子在酝酿什么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