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奥宣战的风声传遍了全欧。当时各国政府和报纸对此事是如何预测呢?
身为外交官被派驻在欧洲的美国人安德鲁·怀特说:“当时不仅法国,就是德国邦联内的小国也都相信奥地利会联合畏惧普鲁士的其他德国小邦而稳操胜券。同时这种看法也是各国军人和宗教界人士的意见。按照军方的推测,奥军拥有在意大利战事中有作战经验的军官所率领的六十万精兵。天主教人士认为维也纳是拥护天主教的正统政权,而普鲁士则是异教徒,所以他们相信奥军必会因神助而获胜。特别是法国皇后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拿破仑三世也相信奥地利会获得最后的胜利,但同时他也认定普鲁士军队将会有优异的表现。所以他暗中计划,等普、奥相争、两败俱伤时,再加以武力干涉,企图渔翁得利。
但是俾斯麦与参谋总长及陆军司令仔细研究之后,对普鲁士军的获胜信心十足。因为他们早已着手准备,不顾宪法规定,挪用了数目庞大的军费来改建陆军。
同时,俾斯麦认为若要诱使奥地利步上战争之途,还需要另一位助手,这就是小国意大利。意大利在五年前虽然完成统一,但仍有许多领土被奥地利占领。所以俾斯麦建议意大利,为了维护威尼斯地区,应与普鲁士联盟,对奥宣战。而意大利的密使也已来到柏林,暗中商议双方的攻守计划。
俾斯麦还派出了犹太人,把消息传给巴黎的大财阀罗斯柴尔德,再由他传至拿破仑三世耳中。
现在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命令一下,普鲁士的精兵强将就将大举进攻奥地利。
可是就在这重要关头发生了大变故——国王威廉一世拒绝批准普、意攻守同盟条约。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连日辛劳而疲惫不堪的俾斯麦,突然因发生剧烈的胃痉挛而病倒。虽然他的体格健壮,但是神经很脆弱,因此一旦精神受到打击,就很容易影响他的健康。俾斯麦因而病倒了。
但是当俾斯麦听到宫廷和全国的保守人士都视对奥宣战犹如兄弟相争时,他心中再度激发了无比的斗志。
他派出密使从各方面煽动,欲促使奥地利主动宣战,但当他看到国内外纷乱如麻的情势时,突然怀疑自己的体力是否还能担当这一重任。
一天晚上,他坐在餐桌旁,以双手抚额,低声咆哮道:“我可能就会这样疯狂下去!”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国民对他的反感与日俱增。人民看到他忽视议会、破坏宪法、压制言论,现在又要无故兴兵攻打同文同种的奥地利,这与恶魔有何区别?因此都认为他是奸凶,更是人民的公敌。
民众的怨恨终于落在他的身上。1866年5月7日,发生了行刺事件。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在官邸外的大道上散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他急忙返身,发现一位青年右手握枪,正准备对他开第二枪。俾斯麦立即扑向刺客,用左手紧抓住对方握有手枪的右手,同时用右手卡住对方的咽喉,双方展开搏斗。
可是俾斯麦没料到刺客将手枪交换到左手,抵住俾斯麦的外套,连发了两枪。
这时行人逐渐围聚过来,警察也迅速赶到现场。俾斯麦将凶手交给警方,转身步入官邸。
他登上二楼,脱下外衣,发现子弹只擦破了一点皮肤。
换上便衣之后,他将事情经过简单记下,以便报告国王。然后下楼去了餐厅。
他在餐桌上很冷静地向来访宾客叙说事情的始末,这时门外传来了马蹄声。
是国王驾临了!
威廉一世张开双臂拥抱首相,庆贺他平安无事。接着王家贵族也向他致以慰问之意。
官邸门前渐被民众挤满,俾斯麦带着妻子登上阳台,向民众挥手致意,口中喊道:“国王陛下万岁!”而民众也报以热烈的掌声。
不过当俾斯麦看到热烈拥戴他的民众时,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度的轻蔑感。他想:“刚才你们不是还骂我是魔鬼吗?如今手枪响了三四次,你们就为我欢呼鼓掌,实在是混蛋!”
不过这位刺客的子弹对俾斯麦的影响极大,他的秘书在日记中记载:“自从这次事件之后,他自认是神的选民,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这种倾向愈来愈明显。”
在混乱动荡的局势中,能够洞察时代的趋势,正是具有政治天赋的俾斯麦的本能直觉。
实施普选无异于晴天霹雳般的大事。
当全国国民从这位反对议会、漠视宪法的专制政治家口中听到实施普选的声明时,都迷糊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人民都睁大眼睛看着报纸,有些人甚至捧腹大笑。
“可能是因为害怕民众的力量,所以才想出这种骗人的伎俩吧!”
大家都嘲笑俾斯麦的普选声明。
就连后来成为俾斯麦助手、主张国家主义的德国历史学家脱莱契凯也反对俾斯麦这一贸然举动。他说:“这种方法不是正途。普选并非临时性的紧急措施,必须根据普鲁士立宪政府的周详考虑,再依照普鲁士国民的决议及全德国民众的赞同,才能实施。”
俾斯麦究竟为何在此动荡的局势中突然做此决定呢?
他晚年回忆当时的情况说:
在面临压倒性的反对势力包围下,纵使必须采取革命手段,也在所不惜。如果我能借自由主义者的最有力武器——普选,来阻止外国干预我国内政的话,则吾愿足矣。我实在没有时间考虑所使用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我最大的目的是要排除外国势力的干涉。
由此可知俾斯麦是要以德国民族为基础,来实现讨伐奥地利,完成统一事业的目的。一向重视实际的俾斯麦,为了达成此目的,并不在意手段的善恶。
在拿破仑三世的唆使下,意大利突然兴兵攻打奥地利。奥地利立即下令全国总动员。
俾斯麦见此情势,马上提笔写信给国王,请国王立即决定向奥宣战。信中一如往常般地不时提醒国王的宗教心和荣誉感。
1866年5月初,国王终于下令全国总动员。宫廷上下都极力反对国王的决定,这使国王和俾斯麦陷入了空前的孤立。
俾斯麦当时曾说:“我现在是最受憎恶之人。不过我已将自己的脑袋做赌注,纵使要上断头台,也一定要完成此事。”
当时国内外有影响力的人士分别以进谒或奏折的形式劝告威廉一世离开俾斯麦,以挽救柏林的危机。
王后为此事,也愤然离开了柏林;王子装病,对国王的一切举动置之不理;而王子妃则写信给她的母亲——英国女王维多利亚,请她谴责威廉一世之举。
在这种众叛亲离的情况下,一般君主多会意志动摇。但威廉一世是个单纯的军人,对祈祷后获得神的启示之事绝不会更改。
此时,普鲁士国内另有一位头脑冷静、静待机遇的人物,那就是参谋总长毛奇元帅。他相信普鲁士大军必会获胜,正静待出兵的命令。
开战的前夜,俾斯麦和英国大使在首相官邸的庭院中散步。英国大使对俾斯麦说:“军队可能比贵国的众议员还要伟大啊!”
其实他这句话意思是说服者比雄辩者还要伟大。
刚好,附近寺院的钟楼传来了12声钟响,俾斯麦掏出口袋中的怀表对时,同时说道:“12点了!现在普鲁士大军可能正在攻打漠诺瓦和赫森,战况必然相当激烈。也许普鲁士会失败,不过我相信他们必会全力以赴。万一失败,我们不会回到此地,因为我们早已决定要在战场上牺牲。任何人都要死一次,与其被征服,倒不如一死更有意义!”
次日,毛奇的军队按照预定计划出兵。
普鲁士发出的最后通牒被大多数德意志小邦拒绝,因此它们不可避免地被普鲁士军队以排山倒海之势侵入:普鲁士军队击败汉诺威,放逐其国王;席卷萨克森,将其国王放逐至奥地利;征服赫森,俘虏其国王;消灭拿梭;同时逼近莱茵河上游的自由市法兰克福,迫使巴伐利亚和乌鲁登堡归服普鲁士。然后普鲁士军队乘胜进入奥地利,与意大利军的先锋部队会合。
普鲁士的主力军战无不胜,直逼奥都维也纳。这出乎所有欧洲政治家的意料,就连普鲁士人民也惊讶不已。
曾经被人民视为魔鬼一般的俾斯麦,现在官邸门外,不分昼夜都有上千的民众在向他欢呼。人们一旦发现他乘马车从王宫返回官邸,必定中途拦下,层层包围,放走马匹,而后欢呼簇拥着他进入官邸。
不过俾斯麦非常冷静,他对民众的善变不屑一顾。他心中只想如何掌握实际的权力。因此在开战的第三天,他便召集政党领袖商议有关新选举的问题。这些人物大都是他多年来的政敌,不过他坚信自己是欧洲的第一政治家,因此根本不把这些国内的小政客放在眼里。
他的愿望是趁着胜利的余威实行普选,再利用普选的胜利动员全国民意,来统一德意志。对他这位只重现实的政治家而言,眼前的大小事件,全都是他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
7月3日,俾斯麦身穿灰色外套,头戴钢盔,骑着一匹栗色马,在山丘上观战。康尼拉格兹一役战况激烈,尸横遍野。(注:萨多瓦是康尼拉格兹市附近的一个小村落,通常人们将这次战役称为萨多瓦之役。)
看到这种状况,俾斯麦转过头对他身边的秘书说:“将来我的儿子哈佛也可能会像他们一样惨死在战场上,想起来实在凄惨啊!”
这场战争最后因王子率领的援军及时到达,普鲁士军队大获全胜。有一位副官对俾斯麦说:“阁下现在成为一位伟大的人物,可是如果王子的援军迟来一步,阁下就可能就变成了罪大恶极的人了!”
俾斯麦听到这句话后,禁不住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