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一桩笑料在街坊间流传开来。
冷府的人要为冷轩少爷操办喜宴,从各处大山运来的鲜物与鸟兽珍味。
不料,一晚狂风大作,鸟兽们的笼子被掀翻,全跑了出来,将冷府闹得翻天。
据说当时情景甚是狼狈,诸如丫环的衣服被猴子穿着跳到了树上,女眷们的闺房里跳进了鸡鸭,祠堂里也跑进了奇兽等等事情,被人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而最令人匪夷的是,冷府的陈管家出动了所有家人,最后居然什么也没抓着。
虽说只有一只羊蝎子被抓住,只是血被放出来很多,最后也逃窜了,据说是一阵黑风刮走了羊蝎子,至于具体的事情不得而知。
轰轰烈烈的一场寻物,搞得空空如也。
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红姬刚回洞府不久,那时阿白并没有离开。仍旧在红姬的身旁。
红姬自进入洞府,就每天带着面纱,阿白虽是奇怪,但并不过问,只是可以从红姬那面纱没有遮掩的地方,依稀可以看见她异常温柔的眼睛。
关于妖姬,则更是奇怪。她自红姬进洞府后就没来看过她,也许红姬半夜跑走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
冷府虽然被一些珍奇异兽弄了个底翻天,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冷府的喜宴。
新娘的婚嫁礼如数如期送到了灵狐洞。
也许是冷汉师的知恩图报,总之他始终没有忘记这门亲事,不管如何,在自己的冷府搬往京都的时候,会把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也要接走的。
虽然自己从未见过,但是毕竟这一切都是人家给的。
冷轩最近一直忙于自己上次见到的那个灵南山白衣少女的事情,这个世上谁他都不会放在眼里,对于自己的父亲给他指腹为婚的这门亲事,想也没有多想。
“多赏点银两给李二,这幅画像确实逼真。”这是冷轩在拿到李二的那幅画像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于这个画像他是满意的,就是找不到那个姑娘。
前几天听说进来一家客栈。随后外遇奶跟着就到,结果失之交臂,人家一行人已经走了。
他倒是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当日在圩市见过她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她留住呢?
可是那日,她明明是个郎君?
无奈,自己眼拙没有看出来,幸亏外遇奶把她骗至家中,可是仍然没有得到。恐怕要是再见到会很难。
他决定,不管花费什么代价,只要找到她。
至于他那个被父亲指腹为婚,他从未见过的未婚妻,他真的是毫无兴趣。但是父命不可违。
关于她,如果自己不用,放在家里也没有事情。
冷轩就是这样想的。
当然冷汉师多了个心眼,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他的宝贝儿子,他的那个未婚妻住在哪里,他怕冷轩疑心,他只是胡乱编了一个地方,或者干脆无视冷轩的问题,含糊而过。
冷轩则根本就没有问过,一切对他都不重要,除了游玩见到的那个少女。
所以,在自己结婚拜堂的前两天,他提起去了京都。
自喜礼送进洞府的那一刻,阿白就没有闲着。
这次结婚好像不是红姬,而是她。
对于红姬来说,在哪里都一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身边没有一个人发觉?
没有一个人发觉她容貌已改。
与其在这个冰冷的冷库里,还不如去别的地方,也许会有温暖,所以,红姬没有拒绝。
一切都是任由着阿白摆弄。妖姬始终没有出现。
只是在冷府的鼓锣手,热闹喧天地在洞府门口出现,打扰了妖姬宁静的时候,她才在红姬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踏上轿子的那一刻,站在洞府外看了一眼。
她的脸上挂着平静而温和的笑,对着红姬毫无留恋,她几乎没有走过去和她说一句话。
当锣鼓声渐渐消失的时候,妖姬才转过脸来。
眼里有晶莹的东西滑出来,妖姬用手轻轻拭去。
阿白站在不远处。
“红姑,你哭了?”阿白问着。
“没有,只是刚才有风吹过。”
“哪里有风?”阿白看着她,直直地问着。
红姑脸转向阿白。
“我说有风就有风,我从此这里不再需要你,你去吧,至于哪里,随便。”
妖姬说完,看了看渐渐消失的锣鼓队,转身离去。
阿白似有明白,看了看即将消失的锣鼓队,扑通一声跪倒地上。
“红姑,谢红姑当年的救命之恩,若不是红姑……”阿白抬起头来的时候,妖姬也不知去了哪里。
阿白站起来,颠簸着腿朝着锣声的方向奔去。
红姬自进入洞中,就发现了阿白的腿和往日不同,只是没有去问。她不曾注意到她的脸,她也不曾注意到她的腿。
洞中一切依旧,只是每个人都不同。
红姬坐在轿子里,心里出奇的平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就是今天自己真正的离开洞府的日子,也没有能见到娘亲,与其如此,还不如嫁了人。
这样想,红姬一路上倒是平静的很。
一路颠簸,一路吹吹打打,很快到了冷府。
因为红姬听到了鞭炮声,熙熙融融的叫喊声,还有谁大肆一声。
“冷府到!”
接着是有人搀扶着她下轿,在长途坐轿子中,她一直在考虑新郎官的长相。此时倒是有些期待。
她记得下车没有给人惊讶的美丽,没有人提起她的长相,只是有几个年老的人说,“这双脚随军打仗倒是可以,要是在庭院中坐着就可惜了。”
红姬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在红盖头里看了一下自己的一双大脚,难道上官小吟真的是从军中出生吗?难怪自己一生要在战场上度过呢?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如果不上前线真是可惜了自己。
红姬倒是出奇的平静,这真的是自己愿意的。
老人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这些都影响不了自己的心情。
红姬被推推搡搡,推到了一个是洞房的地方。
红姬平静地做到那里,她一直蒙着红红的绣上大大喜字的盖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揭开,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属于自己的洞房。
慢慢有敲更的声音,已经是二更天了。还没有人过来。
“少奶奶,您有什么事就给我说吧?”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似洞外的春风,很是暖人。
“为什么没人揭盖头?”红姬问着,强压着自己的火气。说是强压,其实自己根本没有火气,长这么大也没有发过火。
“冷少爷先回京了,”还是那个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暖,还是那样的动人。
红姬听到这里,立刻把红盖头摘了下来。
“奶奶不要生气,都怪我多嘴。”床前的这个小丫头看见红姬自己拽下了红盖头,立即跪了下去。
“你起来吧,不管你的事。”红姬对着她,平静的说着,不来就不来,自己一个人住更好,她才懒得去想呢。
“外遇奶吩咐丫头在这里照看少奶奶,要是少奶奶出了点事情,丫头连命搭上都担不起啊?”
“你以后就叫喜儿吧,”红姬看着她说着,这半天她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红姬以为她真的没有名字,没有想到是丫头二字。
趁着今天大喜,自己不妨送她一个名字。
高兴的这个小丫头,在地上连连叩头,高兴的是,她不用跟着外遇奶受罪了,本来是因为自己挨罚,才来伺候这个毫无地位的新少奶奶的。
此时,不用受罚了,她没有其他要求,只要自己活着。
月光如水,照着整个冷府,显得苍茫而神秘。
刚才喜儿已经说过了,之所以自己这么匆忙的嫁过来,原因就是冷府要搬往京都了。
几乎已经被搬空的冷府,在月光下倒是有些孤寂。
有人捎信说,那儿的冷府热闹异常。在没有大婚以前,这儿的人已经走了一半,红姬想到这里,有些落寞,不过想来也好。
这里比她的洞府好多了。
这儿的冷轩少爷在京都的官位很是显赫,深的幽帝的喜欢,南征北战了很久,战功赫赫,幽帝才特允许他有选将军夫人的权力。
喜儿的话,红姬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好像对她不重要,一个受到自己的丈夫冷落的女人,这些头衔和光环又能给她什么呢?
她自己掀了盖头,在窗边站了很久,没有做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只有自己独自对着月光。
想来不免有些凄凉和落寞。
喜儿,拿了件衣服悄悄帮她披上。
红衣转过身,没有说话。她怕自己的情绪传给喜儿。
她看着喜儿那饱经人世的悲欢,依旧灿烂的脸,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此时的笑容悲凉却动容。
喜儿看了亦是难过。
“好了,我们休息吧。”红姬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再没有说什么。
进入帷幄之中和喜儿和衣而眠。
喜儿很是乖巧,在红姬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已经把洗脸水端上来了。
这儿的习俗是新媳妇过门,要去拜访公婆。
红姬不是很懂,自是喜儿操办。
“少奶奶,你穿这个粉红色吧?这个粉红色的颜色适合您,也喜庆。”喜儿的声音乖乖的,也甜甜的,红姬还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也是自己自从出生就很少出洞的缘故,自是愿意听喜儿说话。
只是有时候,字的意思她不能明白,每次她吐出的也只是几个字。
“不要叫我少奶奶,私下里叫我红姬就可以,”红姬虽是这么说,但是喜儿始终没有敢过。
红姬不再相缠,就这么叫着。
红姬没有听喜儿的,只是穿了一身素装,和上官吟移容的时候穿的那个素装。头发高挽,只是没有弓箭,都被自己放在了别人见不到的地方,就是喜儿也没有见过。
红姬只是这么简单的装饰。
而后随着喜儿来到了冷府的高堂。
府里都搬走的差不多了,从现在的空间上来看,可以看出当时的气派。
冷汉师和银初正坐在上面。
冷汉师倒是很是规矩,既然自己的儿子不在,那么这个做公公的总不可能再失礼吧,于是,大清晨的就早早坐在了这里。
红姬那一身装扮走进来。
坐在上面的银初忽地站起来,她此时已经忘记了她是婆婆的身份。
她的眼里目前只有那个集市的小郎君,她觉着今日的荣华富贵全是她的长子冷轩带来的,那么他的事就是她银初的事,虽然他不是她亲生。
但是谁可以给她荣华富贵,谁就是亲的,一如她嫁冷汉师的心态一样。
冷轩的心早就扑在了那个白衣少女的身上,那么银初也是一样的。她的目的就是找到那个白衣少女。
虽说这个红姬进入冷府,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没有人戳穿。
这不,大喜的日子,他们尊敬的冷轩将军都没有出现。
这更引起了人们的猜疑,也就更加的冷落了这个新过门的少奶奶。
此时的银初看见红姬进来,倏地站起来。
“咳,”冷汉师觉着在这种场合,新媳妇见公婆的时候,银初这样,有失长辈的威严。
故意咳嗽了一声,希望银初可以注意一下,立即坐下。
但是银初才不管,现在是只要冷轩喜欢的就是她银初喜欢的,虽然他不是她的亲儿子。
她记得那日去客栈,小二指给自己看的,就是这个背着弓箭的姑娘,此刻她还是那身素装,那么弓箭呢?
银初觉着要是问一声,有失体统,她肯定不会问弓箭哪里去了,她只会问那个小郎君。据说你们在一起住了一晚。她到底去了哪里?
“咳。”冷汉师又咳嗽了一声,银初才回过神来,继而坐下。
当红姬跨进门的那一刻,冷汉师就抬起眼来了。
整个冷府里的人,只有冷汉师知道红姬是谁,是谁所生,就是银初也被他瞒了过去,说实话,他对于这门亲事没有报什么希望。
但是狐仙的大恩又不能不报,即使不怎么样,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即使冷轩在大婚前离开这里,冷汉师也没有说什么。
不管日后冷轩会怎么对待红姬,他觉着在这个家里,都不会亏待她。
既然有言在先,就要遵守承诺。
冷汉师想到这里,抬眼看了一眼,进门的红姬。
素衣乌发,没有任何的首饰,只是把头发高高的挽起。露出整齐的五官。潇洒挺拔,英气逼人。
冷汉师这也是第一次见红姬。
并不是很丑,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这才松了一口气。无论俊还是丑,关键是她的出身让人不寒而栗。
她进门后,先是给银初请安,继而走到冷汉师面前。
冷汉师很是高兴,不管如何家里又多了一个新成员。
喜儿端过的杯子,红姬先是给冷汉师敬茶,继而是银初。
冷汉师没有说什么,看着红姬一脸的喜悦。
只是银初,她接过来杯子,说道,“我们见过的,对吗?”
“是的,婆婆。”红姬恭恭敬敬的点了一下头,退到一边。
“现在可以说了,那个小郎君哪里去了?”银初一边扳着自己的茶盖,一边斜眼瞄着红姬。
说实话,对于她的这个儿媳妇,自打进门那刻起,她就没有正眼看上一眼。今日倒是扫了一下这通身的气质,她不喜欢她身上的那种正气,她总觉着她是装出来的。
银初,觉着每个人应该和她一样,四面玲珑、八面圆通,做女人应该像她那样。
红姬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
“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只住一晚而已,随后就不知去了哪里。”红姬恭恭敬敬,这是她自打进门就有的状态。
“行了,不难为孩子了。快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起程,一起进京。”冷汉师看到这里,看了一眼银初,又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红姬。
“谢,公公。”礼毕,红姬转身走了出来,喜儿紧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