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未停,次日一早,陈景并没有去警局,而是去了知画斋。
知画斋是桐县画师王守一的住处,王守一是国画大师,其画的艺术水准很高,就算是把他的画拿到上海滩去卖,也是能卖出个好价钱的。
但是这些年来,王守一已经很少作画了,更不允许别人将自己的画作拿出去卖,渐渐低调的他,也就慢慢的淡出了大家的视线,而想见他一面,更是难上加难。
好在林大卫是王守一的弟子,所以陈景能够在今天预约到王守一的时间。
知画斋不算大,只是一个两进两出的宅子,墙面斑驳,可见时间痕迹,不过这里虽然显得破败了一些,但却也古色古香,处处可见画意。
陈景来的时候,王守一在苦情亭赏雨,因此他的大弟子赵德直接将陈景领到了苦情亭。
苦情亭建在一处水榭旁,坐在里面赏雨别有一番滋味。
王守一是个五十多岁身材略矮的瘦子,留着八字胡,若是在街上看到这样的人一定会觉得很好笑,但知道他身份的人却不会有一个人觉得好笑。
“晚辈陈景,见过王师父。”在苦情亭坐下后,陈景向王守一拱了拱手。
王守一微微颔首:“听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大卫说,你想跟老夫谈一谈画作?”
陈景颔首:“正是,本来只是想知道一些有关《千里江山图》的知识,但现在除此之外,还想知道另外一些事情。”
王守一神情平静:“老夫倒是经常临摹《千里江山图》的,对这幅画也是喜欢的紧,不知陈探长想知道些什么?”
“这幅画的创作背景,以及这幅画上的题诗,流传的情况。”
王守一倒了一杯茶递给陈景,然后端起自己的茶杯浅浅饮了一口,道:“这《千里江山图》乃北宋末年天才画师王希孟所画,当年王希孟不及弱冠,被宋徽宗赵佶发现画画天赋,为此亲自指导其画技,王希孟十八岁时开始创作《千里江山图》,半年之后画成,其画纵51。5厘米,横1191。5厘米,全图以大青绿为基调,山脚、屋墙、水天交接处用深浅各异之赭石色渲染,屋顶用浓黑,人物多粉画,用笔敷彩精细,轻重浓淡生动活脱,灿烂艳灼,美不胜收,千里江山秀丽多姿,雄伟壮观。时人赞其画“一点一画均无败笔,远山近水,山村野市,渔艇客舟,桥梁水车,乃至飞鸟翔空,细若小点,无不出以精心,运以细毫”,人物如蚁,不可胜数,生息劳作,生动活泼。”
王守一说着,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老夫自幼学画,平生最喜两人画作,一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另外一个便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这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可谓是长卷山水画作的巅峰,而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则可说是长卷人物画的巅峰,但王希孟十八岁作出这等传世名画,可见其功力比之张择端是要强上一些的。”
听王守一这般长篇大论了一番,陈景对《千里江山图》已是更加了解,对王希孟也越发的好奇,于是就问了一个题外话:“这王希孟可还有什么画作?”
王守一摇摇头:“王希孟画完《千里江山图》后便英年早逝了,此乃他唯一的传世画作。”
听到此言,陈景也不由得为之惋惜,好似天才总是命途多舛一般。
这时,兴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王守一便开始说起画上题诗以及流传情况来。
“这画上的题诗乃北宋权相蔡京所题,蔡京的字画也是不错,而且深得宋徽宗赵佶的喜欢,《千里江山图》本在宋徽宗手里,后来宋徽宗送给了蔡京,蔡京被杀后,画作几经流转,史书上有记载的好像经过元代的李溥光、清代梁清标及乾隆内府之手收藏,但清亡国之后,这幅《千里江山图》也就不知了所踪。”
说到这里,王守一忍不住一声轻叹:“国家之危难时,遭劫的不仅是百姓,还有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艺术啊。”
这一声轻叹带着无奈,无尽的无奈,而陈景却是能深深明白这种无奈的,因为清王朝的懦弱和落花,整个中华大地上的好东西有多少流落到了海外,这些可都是中华儿女几千年留下的瑰宝,就这样没了,谁听了心里不无奈,可忿?
“前辈精研《千里江山图》,应该对这幅画上的题诗有更深的理解吧,不知前辈可否赐教呢?”
王守一浅浅一笑:“没什么好理解的,这首诗不过是蔡京的嫉妒之语罢了。”
“嫉妒之语?”
“王希孟少年天才,十八岁做出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而且深受宋徽宗的喜欢,你说蔡京嫉不嫉妒?易不自思作人者,尔时调鼎作何人这最后一句,就有点小家子气的味道了,他言宋徽宗这么喜欢王希孟,可知这北宋江山是谁在帮忙治理的?”
听王守一这么说完,陈景还真有这么个感觉,初读此诗的时候,好像感到这首诗是在盛赞《千里江山图》,可如今王守一这么一解释,倒也真有一股子酸味。
陈景浅笑,暗想当年的一代权相竟然也会妒忌才情满满的王希孟吗?
想到这里,陈景便把自己在燕子门找到的那幅《千里江山图》拿了出来,道:“不知这幅《千里江山图》可是前辈所画?”
王守一打开画卷之后,突然震了一下,道:“你从何处得来的此画?”
一直都很冷静的王守一此时竟然激动起来,陈景暗自心惊,道:“此乃晚辈从燕子门内找到的。”
听到燕子门三字,王守一眉头微凝,突然瞪向陈景道:“你怎么知道燕子门内有这一幅画的?”此时的王守一竟然满是警惕之色,这让陈景一时大为不解。
“实不相瞒,家师乃程墨,当年燕子门被灭门的时候,晚辈侥幸躲过了一劫。”
“你是程墨的弟子?”此时的王守一突然又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