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绮丽之一人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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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刘崇

“后妃那里可也送去了?”孝桢用手指轻轻剔出一盒淡黄色香粉中一点发红的不和谐。

“那倒没有,总督大人此次入宫只是例行面圣,也就没太隆重。”

孝桢浅浅的嗯了声,又吩咐,“把给我的缎子分分送去各宫吧,只留下那两盆海棠就好。”

“这。。。”邓长柏有些踌躇。

他的这分犹豫却让孝桢抬起了眼,定定的看着他,却也只是冷笑了一声,“知道么,若是刘崇还在,他必能懂哀家心思。”

邓长柏匆忙跪下,却也不慌,“奴才刚才片刻犹豫只因觉得如此好的缎子太后娘娘应该自己留下些。”

孝桢终是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看着眼前跪拜之人,“你不及刘崇的一点,就是把小聪明都放的太明显了。”

“太后。”

“哀家不缺着云锦缎子,也不知道这湖南总督给你了多少好处,让你尽力在哀家面前提他。”孝桢下了椅榻,缓缓走到邓长柏面前,“仅此一次。”说着弯身把他扶了起来。

“是。多谢太后。”邓长柏虚惊,只得复扶着孝桢坐上去。

“还有。”她松开他的手,意蕴非常的看着邓长柏的眼睛,“别以为,刘崇当年的境地真的全是咎由自取。”还没等邓长柏反应过来,孝桢便立刻换上了一副慈爱的表情,拿起桌上一盒香粉递给邓长柏,“闻闻,怎样。”

邓长柏其实背后早已凉汗一片了,但是他在孝桢身边这些年也自然知道孝桢不会动他,只是用这个牵制着他罢了。他伸手接过靠近一闻,“有些果木的香气,但仔细嗅嗅还是石榴花汁的气味更加浓重。”

孝桢稍稍赞许的点点头,“这一点上,你更得哀家的心呐。”搁下刚才那盒,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湖蓝色的粉盒递给他,“那这个呢。”孝桢皱着眉头问道,“哀家为什么辨不出这是什么香气?”

邓长柏接过来,只是轻轻一嗅便倏然下跪,不敢再闻。

“怎么了?”

“奴才。。。也没闻出来。。。”邓长柏有些紧张只是低着头跪着。

“但说无妨。”孝桢示意他起身,一脸真诚,“哀家真的辨不出。”

邓长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回太后,这是典型的芙蓉花香。”

‘芙蓉花香’四个字还未吐干净,孝桢脸色一凉,一把冲上来从他手中夺下粉盒摔出老远,只听得盒子上的珠宝跟大理石地面的碰撞声渐渐消亡。一屋子宫人赶紧跪下。

“太后息怒。”邓长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赶紧吩咐侍女煮点清心的茶水来,然后扶着她上椅子上坐下。

缓了一会,孝桢才长长呼了口气,有些颤抖的紧紧拽住邓长柏的衣袖道,“马上!那个贱人一日不死,哀家就一日不得安生!马上去找,翻遍整个地皮也要找出来!”

邓长柏心知翎妃是孝桢的心病,自那日翎妃旧宫人出宫的时候被发现,交代翎妃其实未亡出宫,孝桢的心中之痛便愈演愈烈。宫中再未出现过跟芙蓉花有关的东西,先帝赐的芙蓉园也被改成了宫女的屋舍。可这却依然解不了她的心头之痛。

邓长柏只得长叹一声,领命退下。天大地大,去哪里才能找到她呢。

刚才在路边的风景与景北山上相比只是九牛一毛。荣药师推开山间一间农家院落的大门。

“门怎么不锁?”如意小声问道身边的浅良,却被正在屋里迎出来的主人听到了。

只见出来的是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叟,眉间却不似荣药师一般刚硬,却是一股饱经沧桑的味道,声音有些非同常人的沙涩。脸上一直挂着些许含笑,一身不新的长衫遮住脚面,一只手架着拐杖,另一只手冲着大家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起的故人,刘崇。”

“刘师父。”浅良如意唤道。

刘崇这才看见如意近脸,愣了一下,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眼中立刻充满着一股快要脱口的惊讶,眼眶中顿时积满了晶莹,只差一眨的功夫便要掉下来。

如意也是不解初次见面的刘崇为什么要这样盯着自己看,但出于礼貌,只是别过去眼光而已。

刘崇泪眼模糊,却也只道自己失了分寸,忙收回目光,掩上大门,然后指指不大的院落里左边的一处厢房,对浅良说,“许公子屈就一下。”

许浅良谢过,又问道,“山下还有两个同伴没有上来,我可以与乔山一起住在这里。也可节省地方。”

荣药师点头,许浅良微身一拜便带着行李收拾屋子去了。

“那。。。姑娘。。。”刘崇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指指刚才那间屋子隔壁的厢房,“姑娘就住那间吧。”

“好。”如意说着便带着满肚不解跟着浅良后面找屋子去了。

“你怎么了?”荣药师扶着腿脚不便的刘崇往正屋走,可刘崇的眼光还追在如意房间的方向。

“她是你的谁?”

“如意是我师妹的孩子。”荣药师道,“自我师妹早逝之前托付给我的。怎么了么?”

刘崇摇摇头,长舒了口气。很多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荣药师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已经佝偻的刘崇,“当初你让我在护城河边救你送你来这,却不说原因,如今你见着如意这般异常,你也是不说,你心里究竟藏着多少事情啊?”

刘崇只道是笑了笑,转头看了看东面的天空,“我只是想守在这里而已。”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交给荣药师,“你看我这记性,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尽力了。”

荣药师展开,一幅栩栩如生的地图,上面的山丘土壑水流森林都标注的十分清楚,有了这张图,定然有所收获。

也许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意想不到的转弯,错过和相逢也许相隔的并不远,很多东西也会发酵变化,积攒着直至下一次。有些摆在高位却无人问起,然而有些秘密即使藏在土下,终有一日也会云日见天。

直至晚间吃饭四个人才又重新碰面。由于荣药师要与故人把酒叙旧,就让他们四个在偏房的一间小茶室里吃晚饭。

他们别后,玲珑的腿脚还是不顺快,乔山干脆一路背着她上的山,快找到门口时才换成扶的。而如意呢,一整天都是收拾屋子,又想起玲珑的腿伤,缠着浅良一起四处林子里逛逛再摘采些草药加以巩固。

“这山上的药材种类真是多的数不清呢。”如意手舞足蹈的对着玲珑乔山侃侃而谈一天巡山的经历。夹了一块红烧兔子腿放到玲珑碗里,“不禁药材多,野味也不少呢。多吃点补补。”

玲珑看了下碗里油嫩多汁的兔腿,又夹给了正在专心吃饭的乔山。

许浅良但笑不语。如意却刻意的干咳了两声。

“乔大哥今天为了。。。扶我上山很是辛苦,相比之下,我倒是没费什么劲呢。他补补才是”玲珑看着一脸怪相的如意道。

如意谅一路舟车劳顿也就不打趣他俩了,又夹了块兔腿放到玲珑的碗里,“好好好,都补都补。”她正想转头问问许浅良吃不吃时,却看见他正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看。如意使劲敲敲碗沿,许浅良这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如意顺着看去,那幅泛黄的旧画上画着一丛芙蓉树,树下立着一个女子,却在女子的后面婷婷站着另一个撑伞的姑娘,显得极为谦恭。画风极为简单清爽。“这是名画么?”

许浅良摇摇头,“我也不认识。”复又转头问道乔山,“乔大哥觉得呢。”

乔山放下手中的碗筷走近了背着手仔细看了看,也摇摇头,“我平日里也不是舞文弄墨的人,玲珑应该知道一二吧。”

玲珑扫视了一下屋里的布局,又拿起桌子上刚才用过的茶杯看了看,问道浅良,“这可是京城的影青瓷?”

浅良拿起仔细把弄了一圈,点点头,“是的。”

“这就有些奇了。”玲珑微微蹙眉,“刚才许大哥没说我还没注意,在这山野间的农屋里竟然还有如此典雅的茶室。”

“师傅在车上不是说,这家主人曾住京中,后来贬谪才来这里的,那人家有些风雅又不是不可能。”如意继续吃着饭菜。

“是有可能。”许浅良指指墙上的画,“只是这幅画跟这个茶室里的风韵有些不符。”

“哪里不符。”

“这明显是一幅写意的画,笔锋很浅,不像是名家大作。而且你看这裱边也是简单,上面甚至还有些褶皱,可能只是一幅旧时练笔的习作而已,除了意象上面能告知旁人的,此画价值并不大。然这样的画竟可以正经的挂在主人精心装饰的茶室正中,不是很奇怪么?”许浅良有条不紊的分析道。

玲珑有些敬佩,“许大哥讲的透彻。”

如意一听也趴近了瞧瞧,“这作者也是,本应树下的人放在正中浓墨重彩,然而却细细勾勒的是树和后面撑伞等人的姑娘。”说起主人的奇异,如意又想起早上来时刘崇看她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冷噤。

许浅良却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说不定人家老爷子看上你了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如意抓起桌上盛粥的舀子追起还在奸笑的许浅良。

许浅良一边跑也一边不饶嘴,“从了算了。”

又是一室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