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琳正想翻看账簿,我忙放下碗走了过去,装作似有若无的拿了过去。道,“还有一些细节还得算算去。”说着抱着账簿上楼回房,在我没有查明白之前,这里每一个人都不能碰它,一边走还一边使唤,“小喜子,快点把我的梨汁拿上来。”
小喜子麻利地又盛上一碗,跟着我身后上楼。
我还未进门的瞬间,听见珂洛的不咸不淡地议论,“姑娘这是怎么了,早出晚归的,还抱着账簿不撒手。”
我应声关上屋门。
“小喜子。”我指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他随便坐就好,“好久都没见着你了呢。”
小喜子并不像三个女孩一样与我亲近,还是依旧那么客套,“姑娘劳心惦记了。最近白天送香晚上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早回去睡了。”
“那小庆子呢?”
一听小庆子的名字,小喜子便换了一副脸色,语气阴阳,“那谁能说的准呢,白天送个香酒见不着人影,晚上又是很晚才回来。”他凑上前来,“姑娘得好好看着他,省的他又到处惹是生非的。”
我抿嘴一笑,指指对面柜子上的香料,装作似有若无的道,“你去帮我把金额香取过来,听说放在茶里一点还有助睡眠呢。”说着打开紫砂茶壶。
他没多加思索,几步便走到柜子边,取了一罐青花瓷瓶递给我。
“这个……是吗?”我试探地问道,拿起来放到鼻前一嗅,就是金额香。
“当然是。”小喜子信誓旦旦的打包票,一边还帮我用小药勺挖了一点金额香倒到茶壶里,“我每天都看见珂琳取上一些回去泡水喝呢。她跟我说的。”
“珂琳?”
我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太乱了,一个推一个。本来以为只有小喜子会动这个手脚,没想到又牵扯出一个珂琳。
我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看着小喜子走后,我把倒好的掺着金额香的茶水浇到窗台上养的花盆里。虽然闻起来不似那日的气味,已经变的纯净,但我还是不太放心。
翻开谨荣画好的账簿,上面标注的最后缺斤短两的香料不少,金额香也是其中一种,但并不是最多的一种。想起那日打碎的香料,细细回想,确实像掺了什么迷魂的作料,即使我这样的鼻子当日也没有察觉,若是每日服用嗅闻一点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于无形。
我叹了口气,究竟是谁呢。
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想也想不明白,闷得发慌,看看天色还未到晌午,谨荣还在上朝,我穿好衣服,索性去找找歌晨吧,大选还有两天,内务府应该忙得云里雾里了吧。
我锁好账簿,把金额香放回原处,下楼。
还未到门口,小喜子便叫道,“姑娘,外面有人找!”
刚进宫没两天,哪会有什么熟人来找我,若是歌晨她自己便会进来,若是徐太医或者谨荣,小喜子一定会行礼迎接。我的大脑快速转了一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我皱皱眉。
果不其然,出了御香坊的小楼门,清水端坐在对面的花池边上微笑等我。
“怎么是你?”
他见我出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向我走来,“来谢谢你上次还我东西的大恩呐。”
“大恩?”我摆摆手,“大恩就算了。”我环视一下四周,好在许浅良没有来。想起还要去找歌晨,忙跟他道别,“我还有事,你快回去吧。”
“别呀。”清水一副死皮赖脸非跟着的态度,腆笑着随着我小步走着,“去哪啊,带我一起去呗。”
看他这副样子,知道甩不掉了,我斜着眼瞅他一下,他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啊?”我问道。
总算点到他的心思里了,他重重地点点头,“还真是有事情麻烦姑娘呢。”
“哟,这么客气了?”我站住打量他一番,语气不善,“不是一直叫我小宫女小宫女吗?”
他赔笑着,“哪有哪有,女官就是女官。况且姑娘还是个身怀绝技的女官。”
我重新审视他,三年前只有两面相逢,那时的他不是帮人送信儿就是帮人撒谎,而如今才算有些熟识了。
“好吧。说吧。”
“太好了。”他高兴的哆嗦着手从袖口取出一张纸递给我,上面写着一个香方,我一愣,上面的配料都是当年在景北山上时,因为没有原料才勉强只用现有的廉价花草加之带去的苏合油调制的香膏。一字一语,都是我跟玲珑当年用过的东西。我急忙拉住清水的袖子问道,“这方子是谁给的?”
他见我这样的表情,一脸茫然回道,“我家公子啊。”
许浅良!为什么他会要这样的香料,我有一个不好的念头。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尽量平静的问道,“要这个做什么?这香料可实在太……”
清水一脸无奈地挠挠脑袋,“这不都是我家浅良非要巴结什么秀女,才让我去按着方子给制香……”他话一出口警觉失言,但也没有想改的意思,摆摆手,“别出去跟别人说就行。”
“巴结什么秀女啊?”我眯着眼睛问道,要是放在以前,我一定觉得又是许浅良花花公子浪荡的脾性作祟,但自从我上次进宫之前的晚宴上遇见了她,不免多想一步。
“是那个那个……”清水仔细想了一番,猛然一拍大腿,“叫祈光。”他见我愣怔不动,忙叮嘱,“你可千万别到小宫女那里乱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果不其然,如我所猜,许浅良应该也能猜出祈光到底是谁。
我点点头答应,“我不出去乱说。”
“那……这个。”清水指指我手上还拿着的香方。
“噢。”我递还给他,继续往前走着,“我们御香坊里的香料都是经帐的,再说,你要的这几味只能从深山老林里采摘,我们这里也没有。”
“啊。”他一脸泄气,把香方装回怀里,随着我的步子慢慢走,也不再说话。
眼看着就要到内务府大门了,我定下脚步,指指楼前的金匾,“我要进去找人喽,你还跟着吗?”
他摇摇头,欲言又止的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问道,“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啊。”他带些恳求的音色问道,“我家浅良急等着呢,你就帮帮忙呗,你的鼻子那么好使……”
看他那副可怜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再拒绝他,虽然不知道许浅良在打什么主意,但听面前这个清水一口一个“我家浅良”,为了这一份主仆情深,我只好勉强的点点头,“那好,我尽力试试吧。”又补了一句,“我可不能保证一定都对的上啊。”
清水一听,拽着我的袖子,假模假样的擦了一把泪,“你就是我家的救命恩人呐,你就是我家的贵人呐……”他开始像个老婆子一样絮絮叨叨。
“好了,快走。”我白了他一眼,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
“好嘞。”清水立刻换上一副平常的面色。
看着他的背影还没走远,又忽的转身跑了回来。
“又怎么了?你还走不走了?”我看着天色越来越亮,这个清水从早上到现在一直缠着我,害的我都没法进去找歌晨。
“走走走,马上就走。”清水气喘吁吁的问道,“香方还没给你呢。”
“不用了,已经记下了。”我伸手按住他在胸口翻找的手。
“不会吧,你只看了一遍啊。”
我故作淡定拍拍胸脯,“那是,过目不忘。”
正当我跟清水胡说八侃的时候,歌晨一脸疲态的从小路上回来。
我连忙笑着迎上去,“你不在里面呐,刚才还想进去找你呢。”
她虚弱的向我行礼,躬身起身,“姑娘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看她的脸色格外的苍白,我把手背放到她的额头上,“你是不是又难受了?不舒服吗?”
歌晨点点头。看样子实在不愿与我多话。
“好好,那你快回房歇着去吧。”我怕她再晕倒,赶忙扶她几步,然后目送她离开。
看着歌晨走回内务府的大门,我转脸看向清水,这一天过的,该见着的没见着,不该见着的还不走了。
清水也看向歌晨消失的方向,小声问道,“你认识她啊?”
我点点头,问道,“你怎么还不走,我要回御香坊了。”
“这姑娘今天去找我家浅良了。”清水自顾自的说道,“说是要还什么手帕,我一听又是这样的事情,索性就出来找你了。”
“什么?你说歌晨去找许浅良了?”
他点点头,拽拽衣角,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这种事情太多了,我家浅良自有一套的。”他想起刚才歌晨的表情,啧啧道,“可怜呐,可怜。”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赶紧回去吧。”我转身离开,把清水丢在身后,嘱咐道,“省的你家浅良又收手绢收到手软。”
“那倒也是。”清水的声音渐行渐小。
没想到的是歌晨居然真的去找他了,与她,可能是全部,但是于他来说,只是冰山一角。真可笑,过眼云烟,歌晨走过之后,许浅良会记不得她的一星半点,我走后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