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帮算了。”我忍到极点,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还没走出去几步,“喂!”身后许浅良暗声喊了我一声,那磁力穿透我的后背,直戳心脏。
我站住脚,回头。“干嘛。”我故作矫情,“许公子还有吩咐么,没吩咐的话,本奴婢也——忙得很!”
许浅良揉揉如剑一般的眉峰,抱着胳膊,还在原地,“虽说本公子没有时间去帮你挨家挨户打听,但是可以稍稍的给你……指点一二。”
“快说。”我已经没有耐性再跟他费什么话了。
“域粉来自西域,一年前本公子就是在那里建功立业,所以有些事情可以稍微费脑子回想一下。”
对呀,许浅良跟徐谨荣是一起去的边疆,而且许浅良还是守疆大将,我还费劲找旁人打听什么呢,真相不就在身边吗。我赶紧三步两步跑到他身边,“快说快说。”
一见我这样积极,许浅良果真不负我所望,跟我开起了条件,“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做赔本买卖,所以……”
“你说你说,都答应就是了。”我看着线索就在他的嘴边,只好顺应他,大不了以后反悔就是了。
“好,这是你说的。”许浅良得意眯眼,眸子里闪着蓝光,他掰着手指算到,“加上上次的事情,你一共欠了本公子两个条件。”
清水拍拍我的肩头,略发同情,“你有的受了。”
“随便随便,赶紧说吧。”我迫不及待的催促着。“后宫或是前朝有哪些大人娘娘能存得住域粉?”
许浅良见我老实了一些,终于心满意足的开始分析,“早年是使者进奉,但改朝换代,咱们已经与西域的部落逐渐发生征战,所以,域粉也就会越来越少,简单一算,前朝进奉的那些,估计也早已经没了吧。”
我点点头,“徐太医……哦,不,父亲也说过,太医院已经没有域粉了。”
他侧目看我,没有在意我的口误,微微抿嘴一笑,继续说道,“由于战乱频繁,也几乎没有商人去西域做生意了,那这样看来,京城能弄到域粉只有一条途径,就是守疆的战士拿回来的。”
“啊。”我使劲拍了他肩膀一下,欣喜全挂在脸上,“太好了,那你肯定知道呐!”
“怎么下手这么重……”他吃痛的揉揉自己的肩膀,睨了我一眼,“这丫头吃什么长大的……”
我撇撇嘴,催到,“快说快说!”
“我只去了边疆一年,所以,只能告诉你我看到的。”他继续分析道,“边疆风沙煎熬,整日守着城池不能动分毫,别说打仗,就是每日守城都得死掉一两个战士,那种条件下,除非急用,否则怎么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跑到敌方的地盘上买这样东西。”
听着许浅良描述在边疆上的场景,不禁想起徐谨荣来,他离开的时候意气风发,而一年后的相见,的确沧桑了不少。而眼前跟我讲述的这个男人,却为什么丝毫未变呢,仿佛就在讲着别人的事情,我怎么也想象不到他怎样舞枪弄棒沙场杀敌,若不是我亲眼混进封爵大殿,怎样也无法相信那个万里取敌人首级的将军居然会是他,何况他现在还是一脸闲适的花花公子的浪荡样子。
“然后呢……”
“但是,有两个人却真的去了。”他讲道,“若不是你今日问起这件事情,我只觉着是奇怪,而如今想来,可能有些联系吧。”他揪起一片已经泛黄的树叶,放到手心里把弄,“回纥之战结束之后,虽然他们部落长已经死了,但他们还埋伏了不少人,那晚我半夜守城,亲眼看着一个将士冒着危险去了。”
“什么人?”我问道。
“开始我不知道,后来他的尸首被挂在敌方城楼上时,其他人告诉我,是冯尚书的干儿子。”
“冯尚书。”得到结果的时候,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悲伤,“是……冯贵妃的……”
“我不关心这些。”许浅良淡淡回道,“他可能是想去取这个吧。”
看许浅良情绪不高,我也沉默不语,他接着说,“后来,马上要回京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去了敌营,不过,安全回来了。”
“也是冯家的人吗?”
“不知道。”许浅良撇撇嘴角,“守疆的战士那么多,我怎么能认全呐。”
我叹了口气,就差一点,就能知道这一切都是冯贵妃所为了。我暗暗白了许浅良一眼,不知道还跟我说了这么一大通。
“好吧。”我退了两步,规矩行礼,“那许大人要是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哟,小女官,你会行礼呀。”清水讽笑道,“平日都直来直往的,我以为你膝盖受伤不能弯呢。”
我歪着脸瞅着清水,“你怎么天天挤兑我啊,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许浅良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衣角,一袭雪白的衣衫盖住了刚才那块白玉,又下意识的摆正自己腰间的挂着的香囊令牌,把衣服底下那个若隐若现的透明挡的严严实实。
我跟他们分开之后,心中涌着一股热浪,一切终于稍稍有了眉目,暗喜的我,快步跑到绿时的宫里,恰巧小庆子也在。
绿时见我来了,忙上来迎着,小庆子本想回避,但我冲绿时使了一下眼色,绿时了然,吩咐道,“既然你家主子来了,那你就跟着进屋伺候吧。”
说着关上屋门,大堂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怎么样,可知道些什么了?”还没等我坐下,绿时便着急的拉着我的手问道。
小庆子见我一路跑过来,赶忙倒了杯水递给我。
我暗暗一笑,他还真把这里当他自己家了呢。
我咕噜咕噜的喝完,才坐下,絮絮叨叨的用了一系列形容词解释完了这几天我的所见所闻。
听完之后,绿时攥住我的手,“你是说……”她压低声音,“冯贵妃捣的鬼?”
我微微点点头。
绿时也微微笑笑,“其实,你那天走后,皇嫂跟我说,这件事情跑不出第二个人能做的出来。”
“你是说,皇后娘娘也能猜得出来,就是冯贵妃所为。”小庆子问道。
绿时笑笑,“你们以为皇嫂仅是靠着身份华贵坐到这个位子的吗,她表面柔弱是不愿卷入后宫这些争宠的这些事情,但心里跟明镜一般透亮。”
我有些吃惊,“那为什么还要我去查?”
绿时皱着眉头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哎。”
“那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小庆子问道。
“没说。”绿时叹了口气,看着我道,“要不,明天,咱们再去一趟坤宁宫吧。”
第二日晌午,我跟绿时再一次到了坤宁宫。
皇后的面色已经比前几日见时好了不少,她见我们进来,招呼我们落座,然后屏退所有的宫人。
大理石的地面还是那样光洁刺眼,她招手,“绿时,来,给徐姑娘斟上一盅御膳房刚送来的梅花酿。”
“好的。”绿时灵巧的倒上一盅递给我。
“多谢娘娘。”我道谢行礼,小小的酒盅里盛着淡红色的梅花酿,乳白色的酒酿上漂浮着几片精致的梅花瓣,映衬着更加别致。我用手微微遮住,一饮而尽,浓浓的米酒香气跟隐隐淡淡的梅花清香混在口中,持久弥香。
“娘娘……”我把喝完的酒盅放回到圆桌上,刚想原话把我最近查出来的事情原话奉告,没想到皇后却打断我还没开的口。
她伸出一只白皙的胳膊,“来,再给本宫号上一脉可好。”
我点点头,把手绢多叠几层垫在她的胳膊下,搭脉。果真脉象变好了不少,我撤下手回道,“娘娘,奴婢医术不精,但这样看来,是好了不少,能号着的毒素看起来也浅了许多。”
一听这话,皇后附上我的手,“那得多亏了姑娘你啊。”
“奴婢只是做了奴婢该做的,说了奴婢该说的。”我谦卑的颔首。
绿时在一边鼓动,“这件事情上,谨安的确大功一件呐。”她冲我挤挤眼,“别谦虚了。”
“想要些什么赏赐呢?”皇后问道,眉眼中略带着欣喜慈善。
我福了一下,“奴婢本就是一个小小的女官,尽好职责罢了,做梦也没有想到能有一日见到皇后娘娘,这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我使尽小喜子花言巧语之能事。但还有一件事情不明,“如果真的要赏给奴婢一个赏赐,那奴婢想要一个答案。”
皇后微微诧异,但还是平静问道,“问吧,什么答案。”
“为什么娘娘心中本就有答案却还让奴婢费尽心思去查证?”一说完我又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这不是明摆着出卖了绿时吗。
果真,皇后微微一笑,转头看着绿时,“你们俩这在底下还通着气呢。”但没有丝毫怪她的意思,继续看着我,目光正正对着我的眉间。“皇上登基的早,只有本宫一直伴其左右,所以无论后来身边多了谁,本宫都能看的透彻,只是说与不说罢了。”她端起另一杯梅花酿抿着喝下,继续道,“至于为什么还让你去查证,就是为了想看看你的本事。”
“奴婢的本事?”我不解的抬起头看她,又觉得失礼,赶忙低下头。
“既然你有本事发觉这件事,就一定能有本事查出真相。”皇后语气中带着不多的欣慰,“果真没让本宫失望。”
跟我一样没有弄懂皇后意图的还有站在一边的绿时,她一边帮皇后揉着肩膀,一边试探的问道,“皇嫂不会是想……”
皇后娘娘环视了一下偌大的宫殿,“身边好久没有个贴心的人儿了。”她附上绿时的手,轻轻拍着,“你十天半个月才来这里一次。本宫整日里无趣的很。”说完沉默了一下,从软榻上起身下来,走到我面前,微蹲掺起我来,对上我的眼光,“你愿意来这里伺候我吗?”
她用了“我”这个字,而不是“本宫”。
我受宠若惊,由于她一直伸手掺着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看向绿时。
绿时赶忙帮我谢恩,一个大步跨上来,拉住我的手,“太好了,太好了。”绿时感激的道,“这样谨安就不用成天在御香坊那个穷乡僻壤里混日子了。”她转头冲我使了个眼色,小声提醒道,“快谢恩呐!”
我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半蹲行礼。
“好了好了,不用如此。以后在坤宁宫里自在一点就是。”皇后拉住我的手,牵我走到软榻边上,我站在她的身边。她道,“以后还是二品女官的封爵,所以论资排辈,在这里除了几个资历老的嬷嬷,就属你的官职最大了。”她看我脸色有些不自然,关切道,“还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便是。”
“奴婢没有别的想法了,只是想求娘娘一件事情。”
“你说。”
“奴婢能否以后白天在坤宁宫伺候,晚上还回御香坊帮忙。”我果真如了许浅良的话,“自不量力”的提起来各种要求。
“你傻呀。”绿时上前戳了我的脑门一下,“坤宁宫的环境不比御香坊强上百倍么。”
“一是,奴婢一进宫就被分到御香坊当差,时间快一个月,对他们也很有感情,还有,每日回御香坊也可以监督制香的流程,以免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解释道。
“好吧。”皇后欣然首肯,“就给你这个特权。”
“多谢娘娘。”
离开坤宁宫,我跟绿时散步回去。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把手上的冷汗擦到绿时的裙子上。
“喂喂喂,往哪抹呢。”绿时嫌弃的打掉我的手,一脸遗憾,“刚才让你顺水推舟住在坤宁宫不就完了,这下好了,非得死乞白赖的回那个破御香坊住,一来一往的有你折腾的!”
我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提了这个要求,可能单纯就是为了不愿搬动,不愿适应新的环境罢了。
“绿时谢谢你啊。”我笑着拉起她的手,晃得她腕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快拿开!”她大叫,“你手上都是汗,脏死了……”她看着我道,“真没出息,见个皇嫂都能吓得流一身的汗,当初你晚宴的时候不还跑上去跟我对峙么,那时候你的胆子多大啊。”
她不提还好,一提让我想起了祈光,仅是见过一面,但我确信无疑。
当我沉默的时候,绿时站住脚步,仔细看着我的脖子,伸手翻开我的衣领,凉飕飕的风关紧我的脖颈,我猛然哆嗦一下,立马后退一步,警觉的拉起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