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桥接连收到成功轰炸的报告,几天的轰炸,敌方死伤惨重,八路军边区指挥部被炸得一塌糊涂,整个整个的村子被夷为平地,短期内八路军绝对难以恢复元气。他心中大为快慰,然而,哪里想到占有完全制空权的皇军在后来竟损失了一架飞机!和土八路在后方打仗,竟然损失了飞机呀!跟大本营如何交代?莫非八路军已经拥有制空武器?他判断边区八路即使没有高射炮也有高射机枪。他们的武器是哪儿来的?总之,这一次轰炸,大皇军空军竟然损失一架飞机,这代价太大了。看看也已经产生了效果,他下令停止了空中行动。
张子良听报告说日本人派遣飞机去轰炸小山,大喜过望。他对冯立刚和马振儒大声说:“哎呀,好,太好了!日本人真够意思。先不要说炸得如何,就这个行动本身已经说明问题。看来金川这个人还够朋友。冯副司令,以后你出面多和他们联系,这个朋友交得值,交好了没有咱们的亏吃。你赶紧弄些慰问品去慰问一下。哎,私密点,晚上去,还是不要招摇好。”此时,冯立刚也是眉飞色舞,立即诺诺称是。
过了几天,几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又有人来报告说日本人的飞机被打下一架来,他大吃一惊:“八路军有高射炮?从没听说过呀!咱们的探子也没有报告过呀!真,真,真是……”
对于八路军打下了日本人的飞机一事,几个人都张着嘴,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一会子。马振儒说了一句:“损失的是他们,没有咱们的事。不管你损失多大,只要把八路制住就行。我看一时半会儿的,这帮子贼八路是缓不过劲儿来了。”
张子良也点点头,说:“不要说他缓不过劲儿来,得休整补员,就这一炸,他有多大的胆也得吓回去。日本人出动飞机是白出动吗?咱们该去慰问还得去。他妈的,掉下一架来,怎么掉下来的呢?娘的,不管怎么着,他八路军一时半会儿是难缓过来了。不过咱们防守也别松劲,该加固的工事还得加固。沈省长说了,不定什么时候来视察呢。”他自言自语,又嘬了一会儿牙花子。
黄骅带领南下部队渡过马颊河,来到无棣县城地界,在城东二十里处扎营。安排妥当以后,他和十六团团长杨承德、政委陈德,十八团的杨柳新、政委杨爱华以及回民支队的刘震寰、王连芳等在临时指挥所一起听了侦察员的报告,又对着作战地图看了一会儿。黄骅说:“前些日子,咱们查看过地形,敌人兵力的部署咱们大体都有数了。张子良的战斗力虽然不是很强,但是根据他的部署看,也是早有准备,安排得井井有条,进退有致。咱们不能轻敌。别看这个张子良是个教书先生出身,从他前一段袭击咱们魏庄、偷袭小山和这一次排兵布阵来看,还是不能小看。早就听说无棣县城是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这一次咱们得啃啃这块硬骨头了。明天早晨,咱们再去周围察看一下地形。”
天刚放亮,黄骅一行数人骑着马就悄悄上路了。遥遥看见了无棣县县城,他们登上一个高岗子,都拿起望远镜,向前望去。看了一会儿以后,又转移地点再行了望。
无棣县城果然坚固异常。这里原来就是津南重要关隘,是连接冀南和鲁北的重镇。无棣县城往北直到海边辽阔数百里,除去一些不大的村庄外再无城郭。这里一城可控制一溜沿海。冀鲁边区要沿东线打通南北通道,不能不控制无棣县城。控制了这座县城,往东可威胁沾化,往西可直逼庆云,往南可虎视阳信、惠民。
这里,历来的官员都注意修筑城池,整饬关防。张子良驻守以后又大兴土木,苦心经营,加固城池,抢修工事。他把由青色古砖砌成、高大坚固的城墙又加宽到六丈多,可以在上面走车,高至六丈多,绝难攀登。城墙外附近的民房全都拆除,四周均辟为无障碍的开阔地带。他命令将东西两面的水沟池塘挖通相连,无池塘处又挖有七八丈宽、近二丈深的护城壕,壕内遍插竹签,灌满污水,沟壕相接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城边还筑有陷阱和明暗火力点,设置了鹿砦、梅花桩等障碍物。县城设有东、西、南、北、东南、西南六个城门,称为六关,在城墙的四角上筑有八九丈高的塔状角楼,角楼四面都是黑洞洞的扇面射击孔。这里的火力可以控制大面积的范围。
不仅如此,张子良还在城内县政府和他的保安司令部附近筑起四个直径达七八丈、里面有好几间屋的钢筋水泥大碉堡,大碉堡既可做工事也可以做指挥部。看到它就使守卫者产生一种心安、沉稳、安全的感觉。
城外围的工事和城内呼应。城外的工事,以城北北极庙和城东南的天齐庙为主,携领其他大小明暗工事。这两个建筑物均坐落在数丈高台之上,特别是东南方向有一座唐代建筑海丰塔,高达十多丈,登上塔顶,可以了望到城外方圆数十里的地方,这里用火力能够控制城门口和城东南附近的几个村庄。真是内外呼应,攻守自如,难怪张子良向他的上司夸口,他的无棣城真正是“固若金汤”。
黄骅等人趁早围着无棣县城转了一圈,整个地形均已历历在目,结合着城内谍报人员送出来的消息和已经掌握的情况,敌人的全部城防情况已是了然在胸。
在回来的路上杨承德说:“人们都说无棣县城‘固若金汤’,今天看来还果真不是虚传。城高池深,兵力配备充实,这一仗够咱们打的。城墙高又隔着那么宽的护城河,再加上城外工事,用迫击炮不管用,挖地道用火药炸吧,那护城河那么深,怎么过?”
陈德跟上笑着说:“怎么?团长,有畏难情绪了?”
杨承德说:“不是畏难,是得好好想想办法了。”
杨柳新说:“以前咱们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这是攻坚哪!攻坚咱们真还没有经验。司令员,你说咱们怎么打?”
黄骅骑在马上,任马徐徐地甩着蹄子,浑身随着马身上下颤着。他没有回答。杨柳新以为他没有听见,又大点儿声音叫了一声。黄骅回头瞧了瞧他仍没有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了一句:“都想想。一会儿到指挥部再一起议议。”
会上,你一言我一语,都出了不少主意。有说挖坑道围困的,有说挖沟引流护城河河水的,有说集中小炮轰城门的,有说搭土台子修了望塔的,等等。会议结束时,仍没有更好的主意。
人们都去吃午饭了,黄骅仍没有动。他也想了许多办法,但是都还拿不准。不管怎么打,只要强攻,就会有巨大牺牲。怎样才能减少牺牲呢?他又想到潜入城内,来个里应外合,甚至想到让“铁帽子”连化装入城,鱼目混珠迷惑敌人;但是,那种情况只有在混乱时才比较易于产生效果,现在两军对垒,敌人守备森严,是不容易吃这一手的。他自己就摇了摇头。怎么更好呢?警卫员打来了饭,他也没有理睬,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时,回民支队司令刘震寰同政委王连芳急星火燎地来到指挥部。黄骅还伏在桌子上盯着作战地图在那里琢磨,听见报告声,一抬头见警卫员领着他们俩进来便打招呼,盯了他们俩一眼,问道:“有事?”
王连芳点了点头。黄骅便示意他们坐下,说道:“不是同意你们参加战斗了吗?但是只能当预备队。战斗需要你们就上,知道你们憋不住劲了。不过,这还得看战斗进行的情况。现在看来,你们上的可能性很大,要有准备。”
王连芳说:“这个我们知道。黄司令,有个情况想跟你说一声。”
黄骅坐好后,端起了饭碗,拿起了筷子,又问了他们吃没吃饭,便让警卫员通知伙房重新做饭。看着他俩又说:“你们俩是老表,讲究多,先喘口气再说吧。我先吃了。好,说吧。别是想参加主攻吧?”
王连芳笑了一下,说:“是这么回事。再过两天是回民的斋戒月。到时候回民同志都要按着宗教习惯开始斋戒,战士们也一样,有这个习惯。”
黄骅一听,忙停下吃饭,说:“哦?亏着你们说一声。这个斋戒月有什么讲究?你说说,以前我只听说过这个节,但是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很清楚。”
王连芳便把回民们过斋戒月的讲究一一同黄骅讲来。原来斋戒月是回民的一项宗教习俗。伊斯兰教教规规定,凡成年穆斯林的男男女女,必须在伊斯兰教历的每年莱麦丹月,也就是回历九月履行斋戒功课。在这个月中,每天破晓之前,进用封斋饭,然后从拂晓至黄昏,禁止饮食、房事、饮酒吸烟,同时杜绝一切非礼的意念和不宜的行为,直到日落后方能开斋,要求斋戒者必须诚心立意。这个期间,老表们一般都去清真寺做功课。
王连芳说:“不巧的是,正赶上咱们部队有行动。刘震寰同志都已经作了战斗动员,所有的指战员都情绪激昂,纷纷表决心,准备战斗。”
黄骅说:“那不影响斋戒活动吗?”
王连芳回答说:“应该不会。按照《古兰经》的教义说:因为某些原因当时做不了功课的,‘当依所缺的日数补斋’,他们可以以后再补做功课。问题也不大。我只是把这种情形跟首长报告一下。”
黄骅立即说:“好,报告得好,应该这样做。这样可以使我们的决策减少若干错误。这里有一个民族政策问题。民族政策非常重要,长征路上毛主席曾特别强调过,那时我们正是依靠党的民族政策,顺利通过少数民族地区,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的。如果执行不好,会犯大错误。在执行党的民族政策问题上,一点儿也不能含糊。”
黄骅说完之后,停了一下说:“我看是不是这样,回民支队就不要参加这次军事行动了。我另外安排兵力吧。让我们的回民战士过好斋月,养精蓄锐,准备以后再战。”
刘震寰立即摆着两只蒲扇似的手着急地说:“别,别,别!千万别。我的好首长啊,战士们求战情绪那么高涨,让我们这一说就不让去了,他们知道了还不骂死我们,跟我们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