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斯无法忍受了。图特维勒每说出一个词他就感觉好像有人把钉子一点一点地钉进他的太阳穴。他把脸埋入双手,用双手紧紧抱住头试图让图特维勒的声音绕开他的耳朵。这个女人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桌上至少有一半的人来来回回的看着图特维勒和被格蕾丝挡在身后的那个不知名的黑发男子,他像是得了动脉瘤一样在忍受着痛处。其他人一直在看着他,即使没有总检察长的举动他们也都注意到了。
图特维勒大声的清了清喉咙问道:“打扰一下,你还好吗?”
詹斯起初没有听到,然后他感觉格蕾丝碰了碰他的胳膊。詹斯慢慢把手从脸上放下来,抬头看着,发现长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图特维勒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詹斯拔出了质有贵恙的耳塞然后直直看着她说道:“对不起,我没听到你在说话。”
总检察长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问道:“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或者需要我们给你拿一点阿司匹林,因为你......头痛?”
詹斯迅速转向他的上司,上司没给他任何暗示。然后他将注意力转回到图特维勒身上。他看见那张硕大的脸上挂着高傲的神情,脑海里有种东西告诉他,现在可不是表现温顺的时候,就是这一刻了。在这场糟糕的旅程中他第一次知道阿齐兹在哪里,第一次看到了结束这要命的旅途的希望。不管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这都是他结束旅程的良机,进行最后的战斗的良机。带着一堆弹药回家没有任何意义。
詹斯挺直身子说道:“我当然很想要补充些什么,事实上,我想要补充很多。”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些,然后说道,“首先,如果你只给他一部分钱,并要求他释放部分人质,他就会告诉你他有多可怕。他会把一个或更多的人质直接带到开阔地,让所有的摄像机都能拍到,然后杀死他们。他会在全国电视的画面上崩掉他们的头。”
图特维勒向后仰起头,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是那样吗?你是......”
“克鲁斯。”
“就与恐怖分子的谈判方面,你有什么专长,克鲁斯先生?”
詹斯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可笑。他摇了摇头大笑着答道:“没有专长。”
图特维勒习惯于被这样对待,她转向巴克斯特用半个会议室都能听得到的大嗓门说道:“那这个男人在这儿做什么?”
这个傲慢的问题令詹斯从座椅里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少尉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试图把他按回去。詹斯让自己曾经的搭档松开手,坚定地说道:“对这个问题我有太多的话要说。”
詹斯走向讲台,他的套装、白衬衫和领带让他和这个环境更融洽,然而他硬朗的气质让人们不难发现此人绝不仅仅是个分析员。
“这个男人在这儿做什么?”詹斯走上讲台对大家重复了一遍图特维勒的问题,然后抬头盯着天花板像是在思考,“你们不知道,在过去的这十年之中,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很多次,我恐怕不能给你们一个固定的答案。”詹斯转向图特维勒,假装很惊讶的样子,“但是我能回答你其他的问题......关于和恐怖分子谈判的问题。”
“我不和恐怖分子谈判,图特维勒女士。我杀他们。”詹斯若无其事的抓着讲台,沿着长桌看过去,“我追踪他们,杀了他们。”
图特维勒坐直了些,试图表现自己没有被这不寻常的坦白弄得很狼狈。她努力想要镇定一些,问出了此刻她能想到的第一个问题:“你为谁工作,克鲁斯先生?”
“女士,恐怕你得先问问你需不需要知道。”詹斯神态自若地咧嘴一笑,用标准间谍行当的答案回答道,“你没必要知道。”
“好吧,克鲁斯先生。如果此刻我们决定杀了这些恐怖分子,”图特维勒用嘲弄的语气重复着詹斯的话,“我们一定会给你打电话。在那之前如果你能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处理现在的问题,我们会很感激的。”
图特维勒自鸣得意的样子着实让詹斯感到了烦躁。他的怒气已经积攒到了他快控制不住的地步。他仔细端详了她一秒钟然后问道:“图特维勒女士,你去过贝鲁特吗?”詹斯等她的答案等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没有。如果你觉得奇怪,那我告诉你,拉菲克阿齐兹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伊朗呢?你去过吗?”詹斯留给她回答的时间不足一秒钟。“我想没有。我昨晚在伊朗,”詹斯若无其事地补充道,“事实上,我上周基本都在那儿。我们没有驻伊朗大使馆,或许你能够猜到我不是在进行官方活动。你碰巧会说波斯语或任何阿拉伯方言吗?”詹斯摇了摇头,替她回答了问题,“我想不会。知道圣战吗?对于拉菲克阿齐兹和他的同伙的习惯你有任何了解吗?”
“你什么意思,克鲁斯先生?”图特维勒挑衅地问道。
詹斯沿着长桌看着洋洋自得的总检察长吼了出来:“我的意思是,图特维勒女士,你对你正在对付的人连丝毫的线索都没有!”詹斯用手指指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当你奔波于访谈节目批评执法官员的时候,我正趴在中东每一个肮脏不堪地方的排水沟里,试图追踪拉菲克阿齐兹。那些被你批评的执法官员在一周之内为制止犯罪所做的事情,远比你在充满学术理论的一生中将要做的多得多。”詹斯看见图特维勒双臂紧紧抱在胸前,转着眼珠。
这个动作最终激怒了他。“嗨,女士,这不是游戏!这不是关于谁有最高的硕士学位或是最高的职衔。人已经死了,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更多的人将要死去!”詹斯把脸转向一旁展示着横过自己古铜色脸庞的那当粉红色伤疤,“你看见这道疤了吗?让我告诉你个小秘密,这不是纸划得。这不是别人,正是拉菲克阿齐兹本人给我的。所以当我就这个你一无所知、从未见过的人说出我的观点的时候,你给我坐好了听着。”詹斯紧紧地抓着讲台的两边。“我们在这里讨论的这个人不是银行劫匪,他肯定也和老弱的大卫考雷什不一样。他是个虔诚的狂热分子,恰好也是一名训练有素智力过人的杀手。如果我们要打交道的是那些占领银行或者邮局的发脾气的雇员,你的小计划明天或许还有一丝指望,但你们要面对的是超级团伙。”詹斯把注意力集中在图特维勒身上,“阿齐兹不是那种微不足道的罪犯。明天早上你如果惹了他只给他所要的一部分,他就会狠狠咬你的皮鼓。”詹斯向前俯下身,手肘弯曲趴在讲台上,从屋子那头的政客身上搜索者哪怕认同他的最细微的迹象。
他们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牛鼓簧。桌子那头的男男女女看着他,好像他说的是外语。詹斯简直不敢相信。拉菲克阿齐兹是他的目标,追杀阿齐兹已经变成了他个人的圣战。他花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生命追杀这一个人而这仅仅只是开始。随着死亡数量的累计,这件事情对于他的意义更是远超了从前。这已经变成了阻止阿齐兹继续杀戮的竞赛。这个房间里没有人,或许这世界上也没有人能比詹斯更了解拉菲克阿齐兹。他全说完了,在这些政客最该听他话的时候说完了,他会得到怎样的回应呢?他仿佛被当成了一个疯狂的傻瓜。
“回去吧,这帮货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低语伴随着温热的栀子花香出现在詹斯的耳畔,把他从石化中解脱了出来,但却丝毫没有减少他心中的愤怒。
詹斯使劲咬了咬舌头抑制住想要咆哮的冲动。那一刻,他意识到除了坐下外他还有一种结束方式。如果沾沾自喜的玛格丽特图特维勒想将她的小理论付诸实践,而且这些政客还想跟着她一起上,那就随便他们了。图特维勒已经给她自己准备了足够长的绳索去上吊,早上她就会被她的小聪明挂在绞刑架上。詹斯深信这一点,就像他确信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一样。
詹斯拂开了格蕾丝想把他引回去的手,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很清楚的警告过你们了。”他开始向出口走去的时候扭头喊道,“你做完游戏后打电话给我,我会回来给你们收尸。”说着,詹斯打开门消失在了走廊里。
弗拉德上将看着詹斯离开房间,动了动脚把他的椅子从桌子那儿转开了一些,悄悄的摇了摇食指叫过讲台边一脸错愕的格蕾丝。将军要求斯坦菲尔德局长带上詹斯来的时候,他没有想到会出现刚才那种场面,但是他很高兴有人能够率先出头做出反抗。海军少尉弯下身子凑到将军嘴边,弗拉德上将轻声说道:“请替我留住克鲁斯先生,让他在我的办公室里等我们这边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