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村文吾终于当上了莲月尼姑的座上客。对话过程中,尼姑产生了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
她感到,要是不让此人住下,将会引发什么不幸的事件。
或许是因为生长在阳光灿烂的地方,此人只是直率地表达着自己的所思所想,而丝毫不去揣度对方的感情。对于自己感慨之事竭尽赞美之能事,对于不合自己情调之事则批得体无完肤。
此人天性开朗,口无遮拦,大大咧咧。一旦尼姑拒绝他留宿,他定会留下一句:
“你看你看,莲月师傅还是功利缠身呀!”
然后拂袖而去,进而在京城满大街散布他对尼姑的失望,声言是尼姑毁灭了他的梦想。
看来,他是通过心爱的茶碗,对素昧平生的尼姑寄予了莫大的梦想与希望的。
当晚,将帮忙的两个年轻人打发回去后,尼姑与文吾围绕社会话题交谈到很晚。
文吾说自己家中世代是安堵村的医生,其玄关正面挂着“和魂汉才”的匾额。此外,他还经常出入奈良的一乘院。在那里,他多次见过奈良奉行川路圣谟。
“我举了1000只与49只虫的例子来责问川路先生。我听说奉行先生是幕臣中少有的秀才。但如果真是秀才,如今就该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宫廷与幕府生活上的差距。您知道吗,宫中的主上,如今还穿着带补丁的布袜呀!”
他的话有时非常在理。此人对宫廷及后宫的知识详细得让人惊讶。尼姑不禁问道:
“天皇身边的事您知道的真多呀,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呢?”
被尼姑这么一问,他淡淡地答道:
“当然是一乘院的皇族殿下。”
如果他指的是一乘院主尊应法亲王,那莲月尼姑也知道,因为她经常从月照口中听说。
亲王是伏见宫邦家亲王的儿子,生于位于室町通上一个名叫并河丹波介尚美的人家,生母为鸟居小路信子,他如今已是二十六七岁的堂堂男儿了。
“殿下的性格就像昔日的大塔宫护良亲王,优雅而激昂。不仅学问通达,武道也很精湛,尤其擅长宝藏院流派的枪术。”
莲月尼姑记得好像月照也这样说过。
出入于这位一乘院的皇族身边,这么说,今村文吾的思想或许非常激进。
“尼姑师傅,我觉得该是请太阳出来照耀大地的时候了。”
文吾似乎坚信尼姑是热心的勤皇家。
“其实,我是打算在回去之前,麻烦尼姑师傅引见中山家的诸大夫田中河内介绥猷老师的。”
说这话时,文吾一副孩子般的神态。
“我知道,当下京城里最值得信赖的就是这位老师。不过,这可不是我询问过一乘院的殿下后才知道的哟。我想,他是我精心思考的那个方案最后的希望。”
尼姑渐渐对来客产生了好感和兴趣。或许是不经意间他提起了三长老师的缘故。
一般来自地方的人,往往都会慕名希望拜见梁川星严、赖三树三郎、梅田云浜之类的文人大家。
“哦,您说的是三长老师呀。”
“三长老师?”
“田中老师的绰号。不过,为什么三长老师会成为您选择的目标呢?”
“这大家都知道呀。我是和魂汉才,所以方案非常周密。难道尼姑师傅不喜欢三长老师吗?”
“哪里哪里,要说三长老师,我们可太熟了。那好,我这尼姑就用京城土产做个中人吧!”
说到这里,尼姑突然感到一时无语。她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似乎被今村文吾旁若无人的开朗深深吸引了。
“不胜感激之至!”
文吾真心诚意地深施一礼。
“哎呀,还是尼姑师傅快人快语。我说呢,就觉得此行会遇到开心事。太好了!这就叫黎明前的黑暗。没有这黑暗就没有日出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