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对梦中内容描述的推进,佐久良东雄的表情逐渐恢复了明快。河内介也似乎感到眼前闪过一丝光亮。
或许,这是一位充满非凡诚意的仁者……
人与人心灵的相通,确实就是短短一瞬间的事。
或者说,在河内介感觉自己的企盼与对方的心愿完全在同一个地方相互燃烧的刹那,他们互相间发出的心电波便交织在一起了。
是呀,渡边近江守这样的人物,怎会轻易向不靠谱的人交心呢?
从这个时候起,田中河内介打开了心灵的窗户,开始与佐久良东雄交流。
佐久良东雄主动告诉他,自己是无名的和歌创作者,生在常陆新治郡浦须村。
当然,他当初并不叫佐久良东雄。他大名韧负,号姜园,曾为僧籍,喜好口头表现,经常能把自己的事吹上一夜。
年幼时入佛门,师从于下林观音寺的僧人康哉,在其下称良哉。
随着年龄的增加,赴新义真言宗的丰山学林学习,后回到观音寺,伺候因老衰而患病的师父康哉。
其师康哉临终前留下的一段奇异的遗言,极大地改变了他的人生方向。
“过去,我一直对皇恩之类的漠不关心,想来羞愧至极……应留下报答佛恩的老僧,走的时候却对我说,作为日本人要报答皇恩……之后我25岁那年当上了真锅善应寺的住持,但总是忘不掉师父不同寻常的遗言……到了天保14年(1843年)33岁那年,我才猛地悟出师父那些话的真谛,于是慌忙舍弃佛门,一面赶到鹿岛神社的神池忏悔,一面在神前诚心诚意祈祷了七天七夜,请神保佑皇政复古。”
东雄从一开始便把河内介当成值得尊敬的同志,没有丝毫的戒备之心。
“领悟是领悟了,但一直做这些是不行的。作为日本人,如果不把目睹的不平告知民众,我心不甘呀……后来,我的心愿只剩下了一个,就是竭尽自己微薄的力量为迎接日出献身。”
他所说的日出,似乎比河内介的想法更加强烈地含有恢复皇权之意。
作为一开始在佛门勤学的佛法之身,是什么力量让其那么轻易地就产生舍弃所有成果之念的呢?
起先,河内介对此比较疑惑。然而随着话题的展开,他明白了,其中最为关键之处在于“日本人”这个词。
他似乎并未胆大到敢于拒绝发端于释尊的佛教的程度。如果是外国之人,他或许会对此加以赞扬。而在日本,在顺应包含了佛教所有教义的“宇宙大意志”的同时,还有一条包含催生万物发展的慈悲与仁爱、动与静的神之道。外国之人如何姑且不论,但日本除了希望与宇宙意志实现一体化的最高愿望外,别无他求……正是基于这一想法,他才选择了舍弃清洁的佛门之道。
身为和歌创作者,其后,他通过无比单纯的诗心与空想的躁动,将自己的姓改为与国花发音相同的佐久良,将自己的名改为堂堂的东雄。从此,僧侣中诞生了一个名叫佐久良东雄的人。
“要报答皇恩呀,说的是感应天地自然的大恩,好好地活下去;恢复皇权,则是迎回皇室这一所有人心目中神圣的中心,在人间最高理想的驱动下,去实现应该实现的结局。”
那么,佛门竟然出现了如此叛逆的异端,又说明了什么呢?
“我说河内介大人,我时常在想,每个人的生命只有50年,是非常短暂的。但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的人类的寿命究竟又有多长呢?”
说完了自己的故事,佐久良东雄一边倒着茶,一边一脸认真地提出了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