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永6年(1853年)6月3日。
可以说,这是日本历史的一个转折点。这一天,日本人的祖先集体上演了一出前所未有的黑色幽默剧。
虽然日本人也曾叫嚷着要警戒外国船只频繁出没日本近海,要充实海防驱逐外患,但是他们既未真正意识到结果的严重性,也未认清洋人的本质。
250年的太平年景,这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纪录。
漫长的和平年代不知不觉间麻痹了全体日本人的神经,将他们改造成一群无与伦比的老好人。
他们毫无戒备之心,并且还天真地认为,只要别人没有侵略的企图,就不会使用武力来威胁自己,否则就太荒唐了!
这一天,相模湾至江户湾湾口的海面上浓雾紧锁,穿梭往来的渔船在迷蒙的雾霭中辛苦劳作。
浓雾初霁,一个渔民无意间抬起头,突然发现一只怪物正从城之岛海域急驶而来。
“喂,快看,那儿有只又大又黑的怪物!”
“是条船!是个浑身漆黑的大家伙!船上有两根桅杆……不,船舵旁边还有一根小的,一共三根!”
“喂——看呀!来了一艘大黑船!”
渔夫们放下手里的活计,好奇地呼朋引伴。
“果然,真是个大家伙呀!有三根桅杆,船帆有四角形的、有三角形的,一共有五六张帆呢!”
毫不设防的渔民原本就是广阔无垠的大海上好奇的看客。
没过多久,有人发现行驶在最前面的一艘大船喷吐着浓浓的黑烟迎面直驶而来,后面还跟着三艘巨大的黑色军舰。
“真有趣,上去看看吧!两艘冒着黑烟,还有两艘不冒烟。看,船上还装着车呢!”
当时的官方记载说,怪物的突然出现令渔民们大惊失色,四处逃散。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渔民们的第一反应是感到新奇,便划着小船向黑船靠拢过去。这并非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外国船只,所以理应不会像见到怪物那般惊慌。
见有小船靠近,四艘黑船越发加快了速度。大船卷起的巨浪把渔民们的小船掀得东倒西歪。有些渔民毫不示弱地拿出看家的本领奋力向前划着船,想与大船一比高下。黑船发现小渔船不断逼近,旋即进入了备战状态。
军舰前方的桅杆上升起一面小旗,向其他几艘发出了信号。接着,甲板上陆续出现士兵的影子,无数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渔船。见此情景,老实忠厚的渔民们才发现大事不妙,赶紧收起幼稚的好奇心。
这时,三浦三崎的十多艘警备船队已经赶到,向黑船叫话:
“快停船,停船!”
可是黑船毫不理睬,转眼之间便冲出了警备船队的包围圈。警备船上的士兵后来报告说,渔民们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
在士兵们眼里,这几艘黑船真是蛮横无理、无法无天的怪物。
以前,只要他们一发出“停船”的指令,过往船只就会立即乖乖停船。而且,船只大多只有单独一艘,可以将其团团围住进行讯问。
可是,这几艘擅自侵犯别国领海的黑船却毫无愧意,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先是长驱直入地进了江户湾,又在离陆地不足一日里的地方不慌不忙地径直转向浦贺方向。
“这些船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道他们准备在江户登陆吗?”
只见四艘黑船上有士兵,还有火炮。每艘船上都垂吊着测量线,正在进行测量。
“看来,这可不是普通船只!”
这时对方重新使出了在琉球屡试不爽的恫吓战术。到了正午时分,即便再迟钝的人也不难感觉到对方的敌意了。
“海面上出现了奇怪的黑船!”
直到这时,茫然不知所措的浦贺炮台才急急忙忙点燃了两颗信号弹。而此时,美国军舰已经近在咫尺,距浦贺仅四公里,距炮台仅一公里之遥。
信号弹发出的巨响倒是足以与大炮媲美。按照士兵们的经验,任何船只听到这声巨响,都会老老实实停下来。
但是,眼前这四艘黑船压根就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我行我素地向前行驶。最后,一直行驶到浦贺与炮台之间,示威似的停在浦贺海域和鸭居村海域附近。
炮台见形势不妙,又慌慌忙忙地点燃了一颗信号弹。这一回与其说是要求对方停船,还不如说见四艘军舰将炮口对准炮台,士兵已经慌了神,连忙向城里和其他炮台上的士兵们告急。
4艘军舰对日方的制止和抗议置若罔闻,并且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动武的架势。据粗略计算,军舰上共有一百二三十门大炮。如果4艘军舰同时开火,浦贺城和炮台恐怕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此时此刻,浦贺奉行伊豆守户田氏荣急得眼中布满了血丝。之前,谈论外夷入侵,无非是纸上谈兵。如今,威严的大炮正对准自己的城堡,内心深处的忧虑已经变成了眼前的现实。
他一边派出警备船前往侦察,一边向御固四家川越、忍、彦根和会津四个藩发出了“严阵以待,不得疏忽”的命令。
紧接着,他命令家臣清扫自家菩提寺内的墓地。
谁都清楚,一旦不能阻止美国舰船登陆,奉行大人就会切腹殉国。
江户时代负责江户附近海防的四个藩。
这次的敌人实在非同寻常啊……
按照常理,户田氏荣应该首先向幕府报告,但是,整整一天过去了,日本的士兵不仅没能靠近美国军舰,而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公然行驶在日本的领海之上。既无法和对方进行交涉,更谈不上报告什么情况。
入侵者停了船,将炮口瞄准浦贺城。这时,浦贺奉行见状赶紧派船前去交涉。
这时已是下午5时。交涉的结果无非两种可能,或斩首或切腹。显然,这两种结果都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