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他笑笑,大家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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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来到了,学校林荫道的落叶和夏天一样多,我一直搞不明白黄角树是不是常绿灌木,反正它的落叶一年四季都差不多。
打篮球和看小说的时间少了,我和阿函又粘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散步,晚自习后一起跑步,下课后一起聊天。阿函喜欢给我听一些非主流音乐,特别是中国的地下摇滚,她还非常喜欢朴树,她觉得朴树的嗓音就跟他的脸蛋一样,充满了穿透力。我一直觉得那首《活着》的确不错,越听越亲切,闪过自己老了以后的样子。我开始晚上常常呆在她那里,一起看小说听歌,闲聊亲热。
我们谈天说地,有时我们打闹,闹起来不可开交,我坐在沙发上抽烟,想短篇小说里的情节,把烟头掷向窗外的马路。吃着楼下买上来的烧烤,用在立洋百货买来的记号笔在我们的合照上写着"过日子"。她看我写的歌词,然后数落我一翻,我们乐此不疲的互相开着玩笑,在凌晨五点中时我爬起来喝水,拭去她眼角的一粒乳白色眼屎。
买很多的打口CD,几口袋。我们收集电影海报,把头埋进大都会电影院吧台的柜子里,找出我们心仪的,然后得意的笑个不停。她喜欢喝"统一"的冰绿茶,只喜欢喝这种饮料。她身体冰凉,夏天抱着她很舒服,我喜欢和她抱着,她的手指纤细修长,轻轻的搂着我的肩。
有时候我也不得不住在寝室里,我们没日没夜的打电话,幸亏有小灵通,不然几个通宵的电话就是一个月的饭钱了。但小灵通的信号实在是太差,不得不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寻找信号,甚至还得穿着裤衩站到阳台上去打。抵不过思念,上课时不时以上洗手间为名跑到隔壁班看她一眼,听不进去课,满脑子都是写作的灵感,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感觉简单而快乐,我们不探究爱的问题,我们只是生活在一起,像一个整体。
半期考试还是着实让我紧张了一大阵。抱佛脚式的熬夜看书,看到两眼发直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惶惶进考场,连蒙带猜的考完了八科,感觉就是像虚脱了一般,终于熬到周末,我决定回去找洪申他们玩。
阿函因为这事还和我生了很久的气,说我有时间不陪她,她独在异乡为异客有多可怜,幸亏有她的朋友找她周末去逛街,才给了我个以后将功补过的机会。
放学后同学们神采飞扬的向校门口涌去,又是一个小型车展,本来就不宽的马路再次被堵死,喇叭声此起彼伏。
我背着包走着,忽然在门口撞上了在军训时与我发生争执的彪型大汉和眼镜,身旁还站着四五个穿得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
"就是这个仔儿,跳得很。"眼镜发现了我,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很清晰。我一看他们人多势众,先走再说,于是低下头当作没看见走过去。
"仔儿,站到。"我听见身后有人喊。我没理,继续往前走,突然有人抓住我肩膀。
"老子喊你没听到啊?"又是一个大个子,我一看脑袋就发麻,难道又要打不成?
"哪个是仔儿?"我四下看看,把手插进口袋里。
"不要这么屌,容易受伤的。"眼镜走过来说,后面的小流氓跟着一阵哄笑。
"你们又要啷个嘛?"我把包丢到地上。
"别紧张别紧张,找你聊下天,来嘛。"大汉在后面边说边把我往人少的地方推。我想想也没其他的办法了,只好跟着他们走进一条小巷。
"莫要这么拽。"
刚一进小巷我就感觉到后背一麻,转身又被击了一拳,摔倒在地。
"妈的,惹我,你现在跳噻!"大汉一脚踢在我的小腹上,疼得我汗水直流,紧接着是一阵雨点般的拳打脚踢。
"行了行了,别打死了,走吧。"这是眼镜的声音。我试着用力,还能用上,突然庆幸自己的抗击打能力。心里想着,妈的,你们敢偷袭我!一肚子火气把所有的力量都憋了出来,我咬牙爬起来,抄起地上的半块砖头,一板砖敲在回头来看我是死是活的大个子脸上。
"哎哟!"一声大叫之后,那张丑陋的猪脸血肉模糊。
"叫什么叫,我刚才可是连个屁都没放!"
因为嘴被打肿了,说狠话也说得含糊不清,一个踉跄又差点摔了下去,那群人看傻眼了,都忘记了上来补拳,我借机将那块砖头向眼镜飞去,因为眼睛也被打肿了,弧线有所偏差,想砸他脸却砸在了他的腿上。
旁边那几个人赶快冲上来补拳,几拳又把我放地上了。但看来大个子和眼镜伤势严重,他们甩了几句狠话就跑开了。
我又试着爬起来没成功,我想要休息一会儿才行,我掏出手机给洪申打了一个电话。
"喂,申子呀,看来今天只能喝稀饭了,哎,对,我被人给揍趴下了……什么?你放心,我还是有两下子,没给我们观音路的人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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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那天没能和洪申他们聚会。回家后还被老爸骂得狗血淋头。幸亏给他打冒说自己打赢了,不然更惨。
小时侯,有一次和一群高年级的踢球,结果被他们人多势众给欺负得鼻涕眼泪抹一把,哭着跑回家扬言要找我哥哥把他们都给灭了,哪知道我爸说,要么就别打架,要打就得豁出命去打赢,自己打不赢就别喊什么人帮你逞能,那就是懦弱。虽然当时很不服气,但是后来越想越觉得这是很有道理的话,就再也没有忘记。
洪申说要不要叫一群人过来,我说这是小事,哪个学校都有,就不用演江湖片了。洪申说他最近帮康狼运货赚了些钱,但总觉得不塌实,提心吊胆的,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申子,千万别陷得太深,我看康狼已经把你看做是奉狼帮的人了。但你自己得想清楚了,得把路选好了。"
"我知道,但那也是每办法,我没有退路呀,我只有硬着头皮上。退一万步说,我还是赚了那么多钱,我还是在靠自己的力量生活,就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申子,我真想你们,我什么都不能帮你们分担,又不能及时帮助你,哎……"我叹息道。
"兄弟,你放心,我洪申顶天立地好男儿,哪要你帮!哼,呵呵呵呵。倒是你呀,你是我们兄弟几个唯一能读书读出来的,你得坚持住了,好好读书,建设祖国。"
"呵呵, 有你洪申搞着破坏,我建设得赢吗?"
"呵呵呵……"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我忽然问洪申。
"怎么不记得,为晓嫒那丫头是不是?我们打了一阵,你突然说'暂停,说好这是单挑,有本事打完了你别找人来报复。'哈哈,真笑死我了。"洪申在电话那头开心的笑着。
"还打不打?"我说。
"你说呢?臭小子。"
"不打啦!我打累了。"
"不是怕我打输了,找人砍死你吧。呵呵……"洪申轻轻笑了。
"真是怀念呀。"
每次我们俩聊电话,都会怀念过去。有时候,过去总是比未来显得美好。
第二个星期回到学校,我刚一进寝室门就被室友们上下打量不停,像看外星人一般看我。
"你不是被打断了六根肋骨吗?怎么只有嘴角是紫的。"罗天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些人你不要惹,你看,你在道上又没认识的人,万一他们把你杀了怎么办?你保险买没有?"
"喂,我说你怎么说些话不着边啊?什么六根肋骨?"我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
"全年级都知道了,听说那天你被眼镜他们带进了一条小巷,只听到里面噼里啪啦一阵响紧接着几声嚎叫之后,他们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看见你躺在血泊中已经不醒人世了。"
"屁!你这完全是瞎编乱造!"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刘立已经跳出来反驳罗天了,"我有个兄弟亲眼看到了那天的事,根本不是你说这么回事!佳贤,你说是不是?"
"其实……"
"其实是这样的!"我不得不佩服刘立不仅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下筷子快,说话下嘴更快,"当时眼镜那群人把佳贤带进了小巷,佳贤那是临危不惧,大义凛然啦!只听得里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紧接着几声嚎叫传出,那群孙子夹着尾巴被打得淅沥哗啦的走了出来,是鼻血横飞呀!只看见佳贤铁铮铮的站在那里,脱去上衣,嘴里还叼着根烟。厉害呀!那阵势!那真是比电影还真呢!"
"什么叫比电影还真?"我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另一个室友走过来拍我一下肩膀,"有你的!请客吧!"
"我靠!"一听这话我顿时语塞。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阿函的号码。
"你打架了?"
"没有!"
"那就是被打了。"
"其实……"
"其实个头!马上来我这儿!……我妈给我做了白切鸡,她下午刚走。快点来!"
"恩,遵命。"我笑笑,背上书包向阿函那儿跑去,留下室友们异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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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后,在操场和阿函闲逛,聊起一些在海南时的事情, 我们正聊得开心,这时有个看似高年级的陌生同学把我们叫住。
"同学,你是舒佳贤吧?"那个人身材并不高大,但看起来很强壮,笑得比我还坏,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而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啊,是,我是。"我说。
"怎么是你?"他突然注意到阿函,一脸惊讶。
"我和你认识吗?"阿函看到他,突然脸色一变,但又立即恢复了。
"哦,是我认错了,对不起,我是找你……男朋友。"那人重新看着我,"我知道你和我弟弟有点误会,我想你们和解,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眼镜还是巨无霸,或者他们都是你弟弟?"
显然那个人被我呛了一下,"小子,你才刚进W中吧,我希望你识趣一点,不要搞得自己水土不服。"
"谢谢学长关心,你看我女朋友就是W中原产,说明我还是很适应这所学校的,而且我是纯洁的好学生,并不想和你们这些强人接触。"
"你很会说是不是?我告诉你,别给你脸你不要。"
"但是……但是传说W中所谓的强人在老师面前都很龟,是不是?"
"妈的,你要不要试试?"
"千万不要用武力威胁我,有本事就在这里打死我!"我突然把声音放大,那人退了一步,四下看看有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行,既然你这么不识趣,那我们就走着瞧。"那人再看了阿函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拉着阿函往校门走去。
"你为什么要和那些人作对呢?"走到学校门口时,阿函问我。
"威武不能屈嘛,呵呵。"我摸她头发。
"还是别和这些人钢着了,确实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我知道,我是乖学生嘛。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那个男生?我……我不认识,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阿函的眼神怪怪的。
"嗯,我想你是认识他的。"我自言自语的嘀咕。
"你别乱猜啦!不然我生气啦!"阿函狠狠踩我一脚,表情有些做作,我一眼就看出她在掩饰着什么。
"好,不乱猜了。你有没有做那套数学卷子,AB卷那套,我明天要交,借我抄一下嘛,嘿嘿……"
"好好好,给你抄。"阿函看我不再问了,才把嘟起的嘴收回来。
那个人是谁?和阿函有什么关系?难道是阿函以前的男朋友?我不知道,我也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伤脑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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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桌上的书本蒙上薄薄了一层灰,这个教室的采光不好,显得有些潮湿。
川三不停的画着,每次画眼睛的时候都觉得鼻子酸酸的,画技真的提高了,越画越像,思念不减反增。小安自言自语说累了,在那里耍手指,时不时抬脚看看他买的新鞋,很满意的傻笑。而川三接着画,手画得脏了,想去洗洗,下课时过道上站满了穿着或时尚或俗气的少男少女。洗了手,有个认识的朋友散了根烟给川三。川三是不多敢站在过道里抽烟的学生,所以他们都很怕川三。
一个女孩走过去,回头瞥他一眼,那眼神善良,他想序也曾经这样看他。川三叹口气,在老师来的前一秒把烟头扔进水池里。
他想严序,无时无刻都在想,想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想在青明带走她后的日子。他劝自己死了这条心,也许严序想要的是他不能给予的,也许严序是对自己没有感觉了,没了感觉就该离开的。他又想他救了严序,严序之前跟他,也就是为了报答他,和他睡觉也是为了报答他,根本谈不上爱,也就谈不上背叛。
川三越想越释然,越想越悲伤。
今天刚好有一点货要运,康狼给六百,洪申忙着去接月滴,所以就叫川三和小安去送。
送完货走出迪吧,川三的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他们穿过大都会,准备去公车站坐车回观音路。小安在旁边抱怨天气太冷,花钱太快,或者美女都把自己藏在羽绒服里看不到身材。
"去看看手机吧,反正时间还早。"
小安拉着川三来到柜台前,各种样式的手机看得小安口水直流,并不时的祈祷这阵子老妈能逢赌必胜,给自己买部新手机。川三却显得心不在焉,他安于自己的小灵通,反正电话少,管它好不好,多个摄像头也没什么用。
"你看这部好不好?"川三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好熟悉。
"嗯,外型很可爱。"熟悉得让川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真的喜欢这支吗?"连这对话也那么熟悉。
"是啊,真的好喜欢,好可爱。"川三的心被揪了一下,鼻子酸酸的,眼睛有些模糊,有些湿润。
"服务员,就这部,开票吧。"
川三想转过头,他仔细的在脑海中搜索、确认,那声音,那对话,听来那么真切,听来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