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青云子师兄……”
青城天下幽。蓊郁的碧翠林间,玉真拂开垂下肩头的柳丝,层层石阶向上,去寻找二师兄青云子。因师父传召,却山高林密不见青云子身影,故此玉真这才亲自来寻。
急急走在山间,林中练功的师姐妹的语声不断传入她耳鼓。并非师姐妹说话不知低声,而是空山幽谷,实在是掩藏不住任何的声音。
“啧,你看玉真,一听说是师父传召二师兄,她便脚上生了风也似的主动来寻。就像唯恐这个机会落到你我姐妹手里,让她没机会独在师兄面前卖弄似的!”
“就是,看她小小年纪便生就个狐媚子样儿,镇日在师兄面前搔首弄姿,眼神儿飘得啊都快到天上去了!”
“也真不知道方丈怎么想的,怎么就收了她进来做女弟子。”
“也不能怪方丈的。她被检门师兄捡来的时候,还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孩,方丈又哪里想得到她越生越是狐媚相了呢?”
(一个小解释:孟寐体中有了柏弧的媚珠,所以她外貌定然天生妩媚。)
……
玉真皱眉。这样的话听来,总是刺耳。
垂眸望向山路下的蜿蜒而下的清涧。澄澈的水面倒映出她的姿容:天青色绀衣、莲花冠,白袜、玄色云鞋。再普通不过的女冠装束,却——终究挡不住她青春的窈窕。整个人仿似正待绽放的花骨朵也似,娇美之中又有着女道士的飒爽。
她不由皱眉,停下脚步来垂头看向水中。唇不点而红、面无粉而白,这不是她的错,天知道她已经为了这些流言有多避开任何妆饰了。
摇摇头,这样的流言只能由它去。
踏上山腰,山路转弯处有天然形成的平台。一座飞檐凉亭筑造其上,因山色而清雅、因飞瀑而空灵。亭前漫漫桃花开得正是烂漫,有青衫的男子仗剑游.走,身形腾跃与飞花流瀑同行。
玉真轻轻叹息。青云子师兄果然人如道号,身如青云、剑法亦如青云,让她这样身在俗世的女子,只能仰首望他直如青云轻掠天际。纵然是未来也一如青云吧,作为青城山最优秀的弟子,他的未来早已经是一条青云路。
玉真出神间,青云子已经练罢一套剑法,含笑凝眸望着她,“玉真,来了多久?怎么也不出言?”
玉真恍神,面红一笑,“师兄,没打扰你练剑吧?是师父传召你多时,我这才来寻你。”
青云子点头,眸子却一窒,伸手而来,几乎拂上她的面颊。
玉真一怔,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师兄,快些回去吧。迟了,师父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青云子笑,却没停住手指。一个愣神之间,青云子的手指已经轻轻掠过她鬓间,掠了一点桃花下来。她脸红,为了自己刚刚不自觉的防备。青云子指拈桃花静静微笑,“其实,它在你发间更美……”接下去他却打住。她却也明白,身为女冠,自是不能做任何妆饰的,纵然是山间桃花坠落,却也是凡尘之心。
她便笑,“玉真头顶这顶莲花冠便已经是这世间美丽的花儿了。”
青云子笑,广袖一摆率先向前走去。清风里,却兀自坠落一句话在她耳畔,“错了,这世上最美的花儿,是你。”
她怔住,却之间青云子潇洒而去。她若忸怩,反倒显得她不够坦荡。
她便也一笑,跟随青云子下山去。其实青云子的话也不算唐突,毕竟道家看重天地灵气,少女如花之将绽,这也本是天道。纵然身为女冠、绀衣在身,却也难掩少女本性才是。
青城山的春色,总有一股清新洋溢。
本是天下之幽,此时整座山更被烂漫春花所点染,在青翠之外别添姹紫嫣红,使得原本的幽邃平增了几许跳脱、热烈。最妙的是,青翠的叶尖儿、怒放的春花,却也都是最鲜嫩的颜色,正是最欣欣然的感觉,让人的心不由得跟着雀跃。
青云子一套剑法练过,汗已经****了发丝,他整个人便显得亲近了许多,再不是平素里那个身着青衫、高高如云的师兄。玉真跟着他的身形便笑,“师兄,你的剑法真棒,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被师父赐剑法呢。”
青云子回眸,星目如晶,“想学剑了?你的符箓学好了?”
玉真不由得撅嘴,“我最想学的还是剑法。看师兄你身形矫若游龙,剑华如清泓流泻,真是太潇洒了!”
青云子便笑,“师父有规矩,总要在徒弟成年、临下山游历之前才传授剑法的。待得你再长大一点点,师父便会传授了。”
她忍不住撅起嘴来,不自觉地露出小女儿情态,“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哦……我都快等不及了……”
青云子站住望她。正有一树桃花盛开在她头顶,一树粉嫩映着她苹果似的颊。青云子心中一动,垂下头去,静静一笑,“真的想学?”
玉真尚且缠绕在自己的小女儿心事里,哪里注意得到青云子的表情,兀自鼓起小小的腮帮气呼呼的,“是啊,等不及了哎!”
青云子笑,“今晚晚课之前,你到过云亭来找我。”
玉真瞪大眼睛,“晚课之前?”晚课之前一般都是她偷懒的时间。吃过了晚饭,她总跟小懒猫似的躲起来睡一下。
青云子笑,转身再度率先走下去,“不知道谁说想学剑法呢?不过看来似乎这想法也没什么迫切嘛,不来的话,那我只好教给别人去咯……”
她怔了半晌方回味到青云子话中的意思。她小云雀般地欢跃起来,“师兄你是说你会教我?我来,我一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