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一个消息,至于好坏你自己掂量吧。”电话里,何雨诗依然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风一鸣他们准备结案了,说是已经确定了凶手。”
“是么?凶手抓到了?”秦逸风有些惊奇,他几乎不敢相信警方能在完全不调查几位被害者之间联系的情况下破案。
“你觉得呢?凶手是被焚烧的凶案现场附近医院里的一名外科医生,目前唯一能证明他是凶手的直接证据就是他曾经将不明来路的人体器官拿进办公室进行研究。”何雨诗说,“对了,另外,他自己也认罪了,说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这些不重要,”秦逸风说,“我现在想确定一个问题。”
“说吧。”
“叶筱媚被抓住这段时间,凶手在哪里。”秦逸风说。
何雨诗说:“这就不得而知了,正是因为不得而知,没有不在场证明,风一鸣他们才更加认定他就是凶手无疑。”
“错了。”秦逸风断言。
“错了?”
“对,错了,他不是凶手。”秦逸风说。
“哦?你这么肯定?”何雨诗似乎在微笑,这似乎是她最想听到的回应。
“嗯,如果嫌疑人在叶筱媚被抓的时候,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那么我还可能相信他是凶手;但是如果他完全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现场,或者说根本不提出不在场证明的话,那么,他不是替罪羊,就是个疯子!”秦逸风说,“他煞费苦心的设下这个局,这张牌却既然不打,这不符合常理。”
“嗯……也许你是对的,不过现在你要怎么办?”何雨诗问。
“史正天前辈表态了么?”秦逸风问。
何雨诗说:“我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有结果,风一鸣他们已经去向他汇报了。”
“嗯,静等吧。”
“另外,还有一点要对你说明一下,这次案件的几名医生,似乎都和莫展飞又很大的关联,而且他们还提到关于莫展飞从前的老师的事情。”何雨诗说。
“老师?”
“没错,那位已故的老师,叫谢云舟。”何雨诗说,她觉得只需要说出这个名字,根本无需其他的解释,秦逸风就能明白她的用意。
“谢……云舟……是么……”秦逸风果然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起了一个细节,骆水寒曾经说过,莫展飞原名应该是谢展飞,可是他却更换了姓氏。
说到这一点的时候,骆水寒满脸皆是憎恶的神色,似乎那是一种背叛。
“好吧,我记下了。”秦逸风觉得,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案件。
他回头望了一眼依然躺在病床上的叶筱媚——当秦逸风确认某一件事之后,精神就一直紧绷着,他隐隐觉得,凶手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快,便会卷土重来。
另一面,警局办公室。
史正天微微抬起头,带着并不信任的神色,接过风一鸣手中的审讯记录。
不过半分钟,便重新合起文件夹,说:“你觉得,可以结案了么?”
“凶手已经招认,而且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拿去做实验的内脏和实验工具,只要记性DNA比对,就能确定他是否曾杀人分尸了。”风一鸣说。
“我看,风警官是被‘机械杀人狂’的案子弄糊涂了吧。”史正天淡淡地说,“无论你们现在找到什么证据,能证明的,都只是张绍恭曾拿着死者的内脏做实验而已,而不能证明他曾经杀人。”
“但是凶手已经招认罪行!”风一鸣争辩道,“这难道还不算最有力的证据吗?”
“如果他不是凶手,却招认罪行,那这件事就更值得深思了,不是吗?”史正天说。
风一鸣有些不悦,却并不好多说什么,值得开口道:“那,史正天前辈还有什么别的看法吗?”
“呵呵,”史正天站起来,说,“据我所知,滨海地区的警局里,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是吧?”
“任何警局……任何单位都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知道史正天前辈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风一鸣对史正天嘲讽般的态度感到极其不满。
“也没什么。”史正天说,“我只是听说,这里的警察,从来不敢调查一个叫‘海天夜总会’的地方,是吗?”
风一鸣微微一怔。
“看来这事你也知道吧。”史正天说。
“我……有所耳闻。”
史正天点了点头,说:“那就是了,正因为你们‘约定俗成’的规矩,导致本案出现了重大疏漏。”
“疏漏?”
“没错,这次案件的几名受害者,全部都是‘海天夜总会’的人,这个细节,为什么你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史正天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这难道不是破案的一个关键点吗?”
“这件事……”风一鸣说,“或许是那些刑警们不敢去那家夜总会走访,所以我也并不是很了解。”
“如果连这个关键点都没有解决,这个案件我想是不太可能结案的。”史正天坐回到椅子上,说,“凶手的动机很可能不仅仅是‘报复社会’、‘为民除害’这么简单,所谓的‘清除流毒’、‘开膛手杰克的传说’等等,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风一鸣显然没有想到,整天坐在办公室中指挥若定的史正天居然了解了那么多的情况。
“很抱歉……”风一鸣说,“由于我们的疏漏……险些冤枉好人。”
“这些也只是假设,在一起还没有明朗化之前,妄下任何断言都并不好。”史正天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这里约定俗称的规矩对我来说并不是限制,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几位受害者的关系。”
风一鸣微微一惊,他当然知道史正天来头不小,十分厉害,但他却不知道史正天敢着手调查“海天夜总会”,那个地方的老板,即使是风一鸣自己也不敢随便招惹。
在这时社会里,很多时候强权的确是一种十分具有威慑作用的东西,一个后台过硬的商人,甚至要比一群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武警更具有杀伤力。说到底,后现代的人类,虽然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渐渐冷漠功利,但却越来越讲究“人际关系”与“面子”。
当某个人对你说,我“认识”某位高官之时,这个“认识”二字,可能含着千斤重的分量。
“‘海天夜总会’三年前发生过一宗命案,有一位名叫‘雨儿’的小姐在自己的住所自杀。”史正天并不顾及面前之人的神情,继续说,“自杀的原因至今没有查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几名死者、包括依然生还的叶筱媚,都与这位‘雨儿’非常熟识,三年前他们也曾经受到过警方的盘问与调查。但因为‘海天夜总会’的关系,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草草结案。”
“史正天前辈认为,这件事应该就是这件案子的诱因,而凶手真正的杀人动机,大概会是为这个‘雨儿’报仇?!”风一鸣说。
史正天淡淡笑了笑,说:“我不能确定,这件事还要继续调查。”这时,他已经收拾好了桌面上的一切,“我想我们应该去医院看看那位生还者了,而且,我的老朋友似乎也在那里。”说着,已经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他行事向来果断迅捷,说一不二。
莫展飞此刻就站在门口,看见史正天与风一鸣一前一后走出来,神情疑惑地迎上前去。
“莫法医。”然而,为等他开口,史正天却已经微笑着说,“看起来,您的义父,还有别的得意弟子。”
“前辈……前辈的意思是……”莫展飞十分惊奇,他的这份惊奇,不仅仅在于史正天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更在于他无法理解,对方到底是怎么了解到自己的一切。
关于他的养父谢云舟的事情,除了一起前去缉拿张绍恭的刑警们听他亲口说出过,几乎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的意思是,凶手不是张绍恭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这位凶手很可能也是你义父谢云舟老人的学生,而且与那几名外科医生都认识。”史正天一边向警察局大门外走着,一边解释道,“现在我们就去拜访一下那位幸存者,很快一切便会有分晓。”
“你听我说,何雨诗。”医院病房中的秦逸风站在窗前,手机紧紧贴在耳边,“你现在尽快到医院来一趟,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凶手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物’,即使是现在叶筱媚躺在医院之中,被人层层监视、保护,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前来暗杀,我一个人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别那么多废话了。”何雨诗淡淡地说,“我已经在路上了。如果不想我被车撞死,就不要打我电话。”说完,对面便是一阵绵长的忙音。
与忙音同时传来的,还有轻微的关门声。
虽然,那个声音极其细微,但依然被秦逸风清楚听见。
有人进来了!
他猛然回过头。
门口,是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男人,身材中等,带着口罩,完全看不清面容。
“病人的药快要打完了,你怎么也不喊护士?”男人带着责备的口吻,闷声闷气地说。
“抱歉。”秦逸风站在原地,不动声色。
“病人还有哪里不舒服么。”男人步步靠近叶筱媚,含混不清的话语继续从口罩后传来,令人极其不安。
“没有,我好多了,只是有时候仍然会害怕,还会有些头晕。”
“这些都是正常现象。”男人的手触碰到换药水的吊瓶。
就在这一刻,秦逸风忽然看见了他白色大褂袖子下一处不寻常的皱褶。
那个形状,是?!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秦逸风死死按住了那只握住吊瓶的手臂。
“你做什么?!”男人猛地一惊。
“收手吧,杀人凶手!”秦逸风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