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慈禧全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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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慈禧太后弥留之际(2)

太后乘坐的驳船,周身刻满龙凤,太后坐在里面的藤椅上,身边宫眷五六人,太监数人悉心侍候。太后下舟后,由两太监侍候上轿,随即抬往万寿寺,太后心情和精神都很好,成为臣民议论的焦点。她照例到长寿殿内烧香祈福。然而,慈禧太后魂归九天后,据知情人回忆,当时太后的最后一根香并未点燃,乃是不祥之兆。太后寿辰将至,所以在临走前,她命众僧每日为其念经祈福,保佑她长乐无极。

离开万寿寺,和那些等候的宫眷一起,起身去了西直门外的植物园和动物园。轿子到了大门口,她执意下轿,步行游览整个园子。看见自己从未见过的动物,太后表现出极其浓厚的兴趣,并说以后会经常来此走走。她询问了看守者许多问题,特别对狮子感兴趣。她对看到的一切东西都感兴趣,问看守者(一位内务府府满族官员)这些动物均来自何地。可那人对此了解甚少,答不上来,引得侍从皆失态掩笑。“看来你对动物学了解甚少啊。”太后如是说。接着,她又从这位汗颜的官员转而戏谑另一位园内管理人。随行的还有太监总管李莲英,跟着走久了,觉得非常累,遂请太后怜惜凤体,不料老佛爷兴致极高,又好似成心跟他过意不去,坚持绕园子走上一周,让他紧随左右。这样非正式的场合实属罕见。这副场景不禁让英国人想起他们的铁腕女王游览园子,却会让园内之人和动物们倍感折磨的情景。众人皆说那日游园,太后精力旺盛,定能长寿。

慈禧太后记性极好,继而说道,那时端方从欧洲回来,给她进贡了一头大象,还有一些其它动物。因宫中无处喂养,便建了万牲园,这也就是万牲园兴办的起源。这头象最初由两个来自德国哈根贝克的人饲养,他们经常向负责官员汇报,称动物的月粮供给不足,但从未得到过回应,最后大象竟然被活活饿死了。饲养期限未满,两人便领了俸禄回国去了。一提到这件事,太后就极不开心,但又称瞧见如今绝大多数动物都喂养得很好,很是满意,而照料老虎的人却受到了训斥。

慈禧回到西苑后,宫中所有人全心全意开始准备11月3日太后的七十三岁寿辰,其他诸事全部让位。紫禁城的主街道装饰一新,园内早已搭起戏台,连着五天戏曲连连。此次寿宴与以往不同,达赖喇嘛当天会带领群僧向太后叩拜。皇帝病重,不能亲往仪鸾殿上叩贺,特派一亲王代行此礼。这样重大的场合皇帝都未出席,可见,他的病情真的非常严重。后来宫中为达赖喇嘛准备了盛大的宴会,皇帝也未能亲自参加,其病情严重,由此可见。达赖喇嘛跪于殿外,恭迎圣驾,本来就是勉强接受,心中万分不愿,皇帝竟然没出现,活佛更是生气。

太后寿辰那天早上八点,皇上从“瀛台”移驾大殿。他形销骨立,面容憔悴,老佛爷见罢,心有不忍,令贴身太监搀扶其上轿,准其不必出席寿宴。之后,太后下一谕,对达赖喇嘛的忠诚大为赞赏,令其速回西藏,并“赞颂朝廷圣恩,永远效忠大清朝廷之令。”寿辰下午,太后同妃嫔、福晋和太监等一起改换装扮,太后扮观音,其余人等扮作童男善女,在湖上游玩,兴致极高。

不料到了晚上,太后偶发风寒,再加上杂着吃了许多乳酪苹果等,整个夏天折磨她的痢疾又犯了。次日,她照常处理政事,批阅了多份奏折。但是到了11月5日,太后和皇帝均病重,不能上殿召见军机处,所有政事拖了两日有余。

听闻太后病重,达赖喇嘛赶紧呈上一尊佛像,说应立即送往太后陵墓,当时陵墓在庆亲王监督下刚刚完工?。达赖喇嘛催促将佛像送往太后将来的安葬之所,用来镇压不详,称如若及时,太后定将更加长寿。

慈禧听罢,非常高兴,第二天照例上朝,令庆亲王速将此物送往其陵墓?,不得延误,好生安置。她交代说,一定要好生修建陵墓,严遵她的旨意,不许有半点差池。庆亲王犹豫不决,并上书称,在太后和皇上均抱病之时,似乎自己不宜离开,并询问太后是否真的希望自己此刻离京。但老佛爷对此事不容异议,执意要他离京办事。“几日之内哀家不见得会死,”她说道:“哀家这几日感觉好多了。无论如何,你只要照我的意思办就行了。”

11月9日,星期一,太后和皇上均上朝召开军机会议,特别召见了请训示的直隶提学使。会上,慈禧老佛爷颇有怨言,说:近来学生思想,趋于革命派居多,特命直隶提学使监视学生的政治活动。随后太后宣召几位来自地方的大夫,为皇上诊断病情。是日下午,皇上旧病复发,自此之后,再未踏出寝宫半步。次日上午,皇上派人到太后宫中请安(或者说,代行请安)。那日太后也在自己宫中,未曾早朝。御医禀报说,太后和皇上的身体都不太好。恐自己医术不精,特请内务府大臣另请高明来为二人诊治。

军机处派人到陵墓请庆亲王速速回京,这宫中诸事须庆亲王亲自定夺才行。得知此事后,庆亲王日夜兼程,十三日上午八时赶回,后马不停蹄赶往宫中,见老佛爷有所好转,精神大好,但皇上却日渐衰弱,一直昏迷,间或清醒一下。皇上清醒时,便让皇后代为禀报,说恐怕以后不能侍奉太后,特请其立一太子,不容再延。不论此实属皇上真心实意,抑或是受人指使,禀注释:①他是接替荣禄来监督陵墓的修建。② 陵墓建在离京城九十里开外的地方,占地广袤,装饰豪华,都是当时清朝最好的建筑。总共含宫殿四重,一层层成阶梯状延伸,在最后的第四重,有高大的丘陵,名为宝城,其

下即大陵宫。告之人是否真为皇上所派,实属难测,也无从考证。

庆亲王到京后,立刻于仪鸾殿召集大臣。太后坐上宝座,虽身体十分虚弱,但凭借自己的坚毅性格,依然镇定自若,声音洪亮,流畅一如寻常。当时出席会议的有庆亲王、醇亲王、军机大臣袁世凯、张之洞、鹿传霖、世续等。太后宣布:“现在是时候按光绪帝即位时之谕,为同治帝立嗣。且我的主意已定,但还想和大臣们商量商量,听听你们的意见。”庆亲王和袁世凯皆主张立浦伦或恭亲王。他们认为,浦伦是道光帝的血脉,由此看来更为合适,醇亲王亦赞同此建议。而其余的军机大臣则一致举荐醇亲王之子。

听完众大臣的意见后,老佛爷说:“哀家之前将荣禄之女许配给醇亲王做福晋,就旨在立其长子为嗣,想着如此一来,以报荣禄终生效忠于哀家和朝廷之热忱之心。使馆遭创之时,荣禄极力维护,是他挽救了朝廷,使大清不至灭亡。故在今年三月间,特为荣禄之妻加封殊荣。现已决定立醇亲王之子为新帝,醇亲王为监国摄政王。” 1861年,两宫皇太后曾授予恭亲王“议政王”称号,较“监国摄政王”,此职位稍低。

听到此番决定,醇亲王赶紧起身,连连向慈禧太后叩谢,并谦言自己难以担此重任。这时,袁世凯再次上言,主张立溥俊,称这样就延续了立长子为嗣的传统。因为他深知醇亲王和自己是死敌。可是,慈禧老佛爷却训斥他道:“你认为,哀家老了,哀家糊涂了,但你应该清楚,哀家一旦决定的事,没人能够阻止。如此关键时刻,立一个年幼君主,确实存在风险。但须谨记,哀家会帮助支持醇亲王。”接着,她转向军机大臣命令道:“现以哀家之名草拟两份谕旨,一道立醇亲王载沣为监国摄政王,一道宣醇亲王之子溥仪进宫抚养。”另外,太后还命庆亲王将这些谕旨告知光绪帝。

光绪帝此时清醒,也明白庆亲王的意思,说道:“立一位长君岂不是更好?然而,毋庸置疑,太后想得最为周全。”当得知醇亲王被封为摄政王时,皇上也由衷的高兴。此时是下午三时,两个小时后,幼帝进宫,由醇亲王带着,分别向太后和皇上请安。次日早上七点,御医来报,说皇上“鼻子抽搐,腹部隆起”,怕是无力回天了。那日夜里,皇上深感归期将至,遂写遗诏,但字迹模糊,很难辨认,但开头几句话尤为重要:

朕和溥仪皆为醇亲王子,太后立吾等继承大统,然对朕心存嫉恨,过去十余载,朕为袁世凯及某某(字迹不清)所害。待时机成熟,朕愿袁世凯被立即斩首。

此诏在皇后手中,甚是隐秘,后被数人看到。由此诏看来,皇上的最后时日,采取了调和的态度,定是因其终日惶恐不安而非恻隐之心。

晚些时候,朝廷又下一旨,称皇上病危,急召各省医术高明之士速进京诊断,或许能够救皇帝一命。谕旨中详细描述了皇上的病症,真真假假,皆不得而知。然而,老百姓对此却置若罔闻,因为此中所述之事世人早就预见到了。

下午三时,慈禧太后前往“瀛台”看望光绪帝,而此刻皇上已经神志不清,认不出她了。过了许久,光绪帝清醒,太监宫女试图为其穿上寿服。皇帝穿上寿服之后驾崩,才符合祖制。若驾崩后再穿,则视为不详。此刻,他却执意不穿,直到五时,光绪帝驾崩。太后、皇后、嫔妃二人和一些太监们在侧。太后未等侍从为皇帝穿上龙袍,便起驾回宫,传光绪帝遗诏,册封新帝登基。今摘录其遗诏中有趣内容如下:

朕自冲龄践阼,寅绍丕基。念时事之艰难,折衷中外之治法。辑和民教,广设学堂,整顿军政,振兴工商,修订法律,预备立宪,期与薄海臣庶,共享昇平。

提到“封摄政王载沣之子溥仪,入承大统为嗣皇帝,钦承付托,忧勤惕厉,永固邦基。”之后,光绪帝总结道,或者说是慈禧太后代而总结道:

“尔京外文武臣工,其精白乃心,破除积习,恪遵前次谕旨,各按逐年筹备事宜,切实办理。庶几九年以后,颁布立宪,克终朕未竟之志,在天之灵,藉稍慰焉。”

慈禧老佛爷此时平心静气,旁人见之,无不讶异。随即,她又以新帝之名颁布一道旨意,称颂大行皇帝之德,并对太后眷顾深表感激。

追溯光绪帝初年,吴可读因慈禧未给同治帝立嗣尸谏,抗议违背祖制之继嗣之举,称这导致同治帝在天之灵未定,无人接其拜祭祖先。今新帝已过继为同治帝为子嗣,算是太后兑现了当日的承诺。

然而,现在看来,如果不对家法灵活处理,将要重蹈当年之覆辙,光绪皇帝在天之灵又无法得到慰藉。除非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一棘手难题,同时慰藉两位先帝之亡灵。万一光绪帝无嗣,今后将无人拜祭,士大夫必起争论,或许还会有很多士大夫追随其尸谏之风,出现更多的如同吴可读的大臣。正因慈禧太后早就料到此点,才会改制,尽管无先例可循,却可两全,故因情制礼。谕旨内容如下:

前因穆宗毅皇帝未有储贰,曾于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降旨。大行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祧穆宗毅皇帝为嗣。现在大行皇帝龙驭上宾,亦未有储贰,不得已以摄政王载沣之子溥仪,承继穆宗毅皇帝为嗣,并兼承大行皇常之祧。

凡是熟悉中国古代错综复杂的礼仪和继承法的人,必定深知太后所定新法前朝绝对没有先例,让一位在世的皇帝以双重的身份祭祀两位先皇,我们不禁怀疑那些正统的士大夫和传统的中国人是否会像坚定、睿智、果断的慈禧太后那样欣然接受并实施这一法制。

之后太后又发一旨,称将所有日常政事交由监国摄政王代行,国家要事,仍然需要禀告太后,再行决定。这样的安排无疑把摄政王放到了当年光绪一样无足轻重、徒有虚名的位置,而这虚名要等到幼帝成人或太后驾崩,才可摘除。换言之,此时的慈禧太后仍旧希望自己长命百岁,这样,自其夫咸丰帝驾崩以来,自己可以永远掌权。谕旨中,慈禧太后称“现值时事多艰”,以此证明自己摄政的合情合理,称“所有军国政事,悉秉承予之训示,裁度施行。”由此可见,如若太后依然健在,摄政王必定如当年光绪皇帝一样,徒有虚名,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