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陆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京津一带,曲艺盛行。我从小就爱评书,几位评书大家的书,三列国,东西汉,水浒聊斋精忠传,没有没听过的。有道是,说书的嘴,唱戏的腿,装龙装虎,万马千军,纵横捭阖,评说古今,都在说书的一张嘴上,透着那么多的威风。所以小时候不但听书,也报曲艺班学着说。我们班小学老师也爱听,每天课间操都让我站前头说一段,所以我十岁就说长书了,一个学期说一部书。校里区里的节目,也登过台。现在想想,那么点儿小孩儿往上一站,张嘴就来,心里都觉得自个儿挺棒的。
后来不行了,上了中学,功课太紧,压力太大,千军万马得过独木桥,那时候哪有什么MP3、MP4,再没工夫听话匣子、看电视了,也没工夫听书了,更没地儿说书了——老师同学全跟学习玩命,自己的命运还没谱呢,谁还听你说古人的命运?一来二去,功夫也就荒废了。说荒也没全荒,传统的长篇大书是说不下来了,但说书的口儿(语感、语式),一些技巧,是永远忘不了的,小时候下工夫背的那些古风诗词也忘不了,心里头也一直存着个念头,要是再能过过说书的瘾,那就太好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后来工作了,当了体育记者,先是写篮球,后是说篮球。说篮球,主要是解说比赛,解说有解说的规矩,主要得介绍比赛进程,双方技战术打法,把双方为什么输赢说清楚。有时候我会不自觉地带出来两句评书的口儿,比如麦迪这是白马长枪啊,但说比赛必须得按规矩来,不能离题。直到去年春天,某网站体育频道总监王昕想请我去他们那里开设一档比较有特色的节目,找我商量弄什么好,我灵机一动,心想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不少球星的故事,在直播解说时没有机会细说,何不整理出来,用评书的方式把它们讲述出来?既能让球迷朋友原原本本地了解一个球星,又能让自己重新过回说书的瘾,多好!在此之前,也有梁宏达先生这样的高人说过《体育评书》,但专说NBA(美国职业篮球联赛)的,特别是一个一个球星掰开揉碎往透了说的,还真没有,这便是《笑侃NBA》的由来。
后来说高兴了,把小时候的感觉找回来了,才又有了八十一回长篇评书《姚明传》。《笑侃NBA》总共十六回,后来又添上两个中国球迷最关注的人物——姚明和麦迪。除了去掉不适合书面表达的口语和一些与主题无关的垫话儿(传统评书和单口相声在开说之后,为了让听众集中注意力,先不忙讲故事,先闲谈两句,拢一拢大家的耳音,叫做垫话儿,也叫入活,讲到故事上了,为正活)和砸挂(拿人开玩笑,为了增加笑料,一般和谁关系好拿谁开玩笑,因此我常常用新浪网NBA主播柯凡和北京电视台NBA主播马重阳砸挂),基本保持了原貌。NBA球星浩如烟海,咱们只说十六回,总共十八位著名球星和教练(有一回是波士顿三英聚义),都是最近十年中国球迷最耳熟能详,影响力也最大的。经常有球迷问,怎么不说那谁谁谁,因球星众多,时间有限,总有提说不到的,只能请大家多担待。
有些球迷朋友说,评书里头演义的成分往往居多,你能保证你说的有多少是真的,这些球星可是我们的偶像,精神的支柱,是我们老大,可不许你胡说八道。我负责任地说:
第一,咱们这部书讲的是真人真事,肯定不能像传统评书里那么演义。有些书,演义的也确实悬了。白眉大侠里的圣婴,扬子江心倒凫八百里!让你正着游,谁能游八百里,甭说倒着了!要搁现在,圣婴什么游泳世界纪录都破了,早没菲尔普斯的事儿了。还有隋唐里的李元霸,人瘦小枯干,胯下马万里烟云罩,也是一匹小马,人跟猴儿似的,马跟驴似的,但手使两柄大锤,重八百斤!我就不信他使得起来!要搁现在,土耳其举重神童苏莱曼诺尔古算什么,不是李元霸的对手!咱们讲故事,一定是尽量秉承事实,没边儿的演义,不会在书里出现。第二,评书评书,不评不叫评书。说书讲史,推人及己,在书里,少不得要评一评他们为什么能成功,又因何失败。不敢说高台教化,但通过讲述他们的故事,能让您咂摸出一些人生况味,就算没白讲。
书中有一个观点,借鉴的是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讲清史的阎崇年先生的观点,我对此特别同意。阎先生说:凡是历史,分四层:第一层是最真实的历史,发生时什么样儿它就是什么样儿,但它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旁人没看见;第二层是记录下来的历史,过去多是由史官修订,也就是大量史书里的历史,这已经难保都是真的了,比如皇上干了坏事,史官也不敢写呀;第三层是传播出去的历史,不可能人人都看史官笔下的史书,很多历史故事是通过作家或说书艺人再整理和艺术加工,真正传播到民间的,到了这一层,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谁也说不清楚了;最后一层,是老百姓接受的历史,一千个人看一本书,有人记住的多,有人记住的少,一千个人听一部三国,有人喜欢关羽,有人喜欢曹操,所以最后历史到老百姓心里是什么样,那更是谁也没法判断的事了。阎先生的观点,放到如今的新闻媒体传播上也一样,任何媒体传播(包括眼见为实的电视)表现出来的东西,都和它的原来面目有一些差异。
评书里讲的故事有多少是完全真实的?我也说不清楚,再说这世上原本就没有100%完全真实的故事。一个故事从发生到被人听到,多少都得走点样儿。咱们就是尽量追求和讲述真实,评说个中曲直。您听完会心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也就不枉我说这一场了。每个人解读人物和历史,都有他自己的角度,《笑侃NBA》就是我嘴里的球事儿。您买了这本书,就是听我说了,套一句传统相声《武坠子》里的词儿:要罢了钱,书就归了正,他管拉(弦),我管唱,您老管听!
最后,感谢王昕,没有他建议我开一个比较有特色的节目,我也想不起来用评书的形式讲述NBA球星们的故事;感谢出色的美女视频导演李晨思,在我说《笑侃NBA》时帮了不少的忙;更得感谢那么多一直听我说书的朋友们,在此有了集结成书的机会,希望球迷们喜欢这本书,您喜欢,我就多说,因为说书的都是人来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