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歌迷们扎堆儿寻死觅活、组团茶饭不思的,则是风传出HOT即将解散的消息后的那段日子。
那时,我已经是杂志社里很厉害的记者了。
所以,我除了保留了杂役时代的拆看读者回信的工作外,大部分时间里,我都负责三本杂志的外联、采写,并兼着摄影。
那时,我使用的是当时整个娱乐圈中最昂贵的一台相机尼康F5。懂行的记者们都说那便是相机界里的劳斯莱斯,一般想摸摸它过过瘾的人,大都是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并随手将那相机的带子挽在胳膊上,生怕摔坏了而直接倾家荡产。
正是这部相机,几乎拍遍了当时所有的新人们,而那帮孩子们后来大部分都很争气,成了比较红的艺人!
这是后话。
HOT解散的消息最先是在读者那里传开的。其实很多时候,粉丝们对于艺人的了解,要多于编辑记者,这一点,我始终是深信不疑的。所以,以后的多少年里,我始终都尊重着各种各样的读者或者粉丝们!
其中有一部分粉丝们,后来也有的做了记者或者宣传,并且,有的做得比我都厉害得多!这一点,想想,也很是欣慰。
尽管这样,而当时的读者以及粉丝们,最终求证的地方却还是媒体。
于是,那段时间,关于问询HOT的事儿的信件,便如雪片般飞来,而编辑部的电话,也几乎成了HOT粉丝们的热线。
对于伤心的读者们,那时候,我已经是能够很娴熟地编织着各种美丽且善意的谎言了!
安安没来SOK编辑部之前,所有问询关于韩国艺人的问题,我大都会向一个叫宇田文化的公司去咨询,而那个公司,基本上负责着韩国的SM或者DR等公司的艺人在内地的宣传以及各种事儿。
我则和宇田文化负责宣传的崔文斗是不错的朋友,所以那时候,我们杂志上那些独家的或者很新鲜的韩国艺人图片,大部分,都是他直接给我的。当时,传递片子还很是麻烦,大都是直接给你几张大照片,你自己再拿到专业的电分公司去处理后,才能用到杂志上。
崔文斗在打理HOT他们这帮韩国艺人之前,是一个校园民谣歌手,并且也出了张合辑。只不过,那时候,好多很优秀的做音乐的孩子们都困顿得不行,没有力量继续去做那昂贵的音乐。
于是,在那时,一大批怀有音乐梦想的才子佳人们,便纷纷曲线救国,统统的摇身一变,而做了艺人身边的助理宣传啊什么的!长期或暂时地先潜伏在各种唱片公司里。
也有一部分,则潜伏在了媒体圈,然后屏着呼吸,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属于自己的时代到来。
而一旦有机会到来的时候,那帮已经做好准备多年的人,则一个箭步跨上去,直接便死死地扣着那个叫机会的家伙的手腕子,想跑都跑不了!
像写《爱如空气》歌词的崔恕,写《爱就爱了》歌词的李琪,先前在大地唱片做企划后来唱歌的杜磊,以及早年间天中文化的文雅等,基本上都是这种极其有耐心的人!
到了后来,一个一个的,这帮家伙们基本上也都原形毕露,摘掉面具,然后各就各位。
现在,他们大都实现了最初的梦想。
而像科尔沁夫,则潜伏得更深一些。这个有着内蒙古音乐泰斗的老爹的家伙,在民族大学上学时专业就是作曲。按说,他上来就应该去音乐人那个圈子里去折腾,而他却是先以娱乐记者的身份,猫到了某个媒体上的,然后一个转身,又变成了独立乐评人,而待到了乐评人也做得相当红火时,方才拾掇起原本的一切。现在的他,除了写乐评和做评委之外,也陆续地帮别人写些歌儿了。
崔文斗,则是比他们又多了个步骤,走了个U型路线。先做了歌手,但当他发现做音乐不但需要才情,还特需要"财"情后,便就做了HOT的宣传,隐身了起来。
而待到HOT真正解散以及整个"韩流"的势头都有所降温之后,他则又一个猛子直接扎回歌坛,和另外一个哥们作个叫"南合文斗"的组合,重新做了歌手。据说,他现在发展得也很不错。
再说,当成千上万的读者来信都问我们HOT是否真的会解散时,我很是认真地跟崔文斗打过一个电话问他答案,而他则肯定地说,不会的,HOT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见他口气如此坚毅决绝,于是我便在杂志上也依葫芦画瓢地安抚了悲怆的歌迷。
现在想想,像崔文斗这类的人,其实做哪一行都应该是很优秀的。基本上,那时,HOT解散的事情,在内部,差不多已尘埃落定,而他却还极具职业精神地向媒体拍着胸口打着永不解散的包票。
然而,总还是有内行的且能看出其中端倪的人的!
安安,就是那种能清晰看懂这纷扰中的真实一面的孩子。她最初找到编辑部来和编辑理论的,大致就是为这样一个事儿。十七岁的她,用很内行的韩流知识和独到但客观的分析驳斥了那个"HOT永不解散"的保票。
于是,我决定把她留下来,来做日韩版面的编辑,当我征求她意见时,她说她知道我的名字,说整本杂志,基本上也只有我的文章她才会瞅上两眼。
安安说,如果自己能够很自主地主持一些日韩艺人的版面,也不排除会留下来做一段时间。
于是,我便去向一个姓邹的老总那里汇报,说我要招一个精通日韩艺人的编辑,邹总说行。
我是在帮安安办入职时,才被卡下的,邹总很是愤怒地对我说:一个职高都没毕业的十七岁孩子,怎么可以进来做编辑呢?!即使我答应,法律也不答应啊……
而我最后是以身家性命打的保票,并顺势对邹总讲了些"有志不在年高"的典故。我说,比起七岁写诗的曹植以及十二岁拜相的甘罗,十七岁的安安已经算是大器晚成了。
就这样,黑了半天脸的邹总慢慢被我折腾地妥协了。从那时起,安安便成了北京这娱乐媒体圈中,年龄最小的编辑。
所以那些年,对那些来到中国内地的日韩艺人的采访,基本上都是我带她去采的。她的文字很干净、简洁,就像她的人一样。
而不是像我似的,文风老套啰里啰唆的像个唐僧。
所以那些时候,一些迷恋日韩艺人的读者们,大都很喜欢安安的文字,一大批人,后来都和她成了好朋友。
而HOT最终还是解散了,那让歌迷们暗淡的日月无光的情形,远比少年时代,当我和六叔黯然宣布我俩的乐评搭档解散时,要汹涌澎湃得多。
我依然记得那个已经没有HOT参与的HOT歌迷的聚会。那一天,宇田文化的金先生成了千万歌迷聚焦的主角,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与歌声,还有哭泣的声音,以及那如云朵般飘动的白色气球,多年之后,都仍然是我心中一道最为感动的美丽风景。
安安长得很帅气,有点儿像刚出道的李宇春,干干净净,而又卓然独立。
所以后来,当李宇春的公司约我去做她的专访时,我则直接让安安一个人采访了。在我心里面,一直为在西单大街帮她拉票时被挠的事儿,而扭扭捏捏的。
整个安安采访李宇春的过程,我都远远坐在旁边跟一个叫金朝顺的哥们儿在喝茶扯淡!
下午的阳光,温暖而瑰丽,当透过简洁的落地窗,轻柔地洒在她们俩人干净的脸上时,我看到了天使的光芒。
多年之后,安安才知道,我之所以以身家性命保票,把她留下来的真正原因。
少年时代,我曾冒着堂哥那闪烁的白眼,而最终把一个叫《珍妮的画像》的美国老电影看完。
就是这部电影,成了多年后我的梦魇。
那些零零碎碎对于电影的记忆,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一次一次地跳出来,温柔而残酷地折磨着我。
那段记忆碎片包括:一个老旅馆,一个穷困潦倒的画家,一个季节不详的树林,一条落满树叶的石板路,以及路边的长椅,一个在同一个季节却不断长大的小女孩……
而这个不停长大的女孩儿就是珍妮。
那些记忆碎片还包括珍妮喃喃吟唱的一首歌的前两句:
我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
我要到哪里每个人都去过
海风高海水高
……
那段记忆的碎片还包括:一片茫茫的夜海,一个古老的灯塔,以及那个最后吞噬了珍妮的浪头……
一切,是如此支离破碎,而又伤感着迷失着。
有多少次,我都试图将这个伤感而瑰丽的故事拼凑完整。我想看清楚珍妮在瞬间长大的过程,我想看清楚那个夜海里那个黑色的浪吞噬珍妮的过程,以及,那个悲怆的画家眼睁睁地看着珍妮的指尖从自己手中滑落的过程……
我注定是不能将那段记忆拼凑完整的。
于是,我无数次地失眠。
在无数个烟雾缭绕的我失眠的夜里,我身体的深处,常常回荡着那只有几句歌词的珍妮的歌:
我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
我要到哪里每个人都去过
海风高海水高
……
后来我试图重新看一遍这部老电影,我想,当我重新看过这个故事,或许,我会释然。而我找遍北京所有的电影院或者音像店,他们都说没有。
安安就是在那样的一个时刻过来的。
她眼睛里的忽而暗淡又忽而明亮,让我觉得,她就是那个在时空中迷失的珍妮。
于是,在安安到来后不久,我便释然了那个关于珍妮的美丽梦魇。
而那时,是安安刚刚失去了她最爱的妈妈的时候,随后,她的爸爸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后来,喜欢一派古风的我,就把她收做了我的第一位徒弟。
陆续的十年里,又有了好多人都做了我的徒弟!
直至到了最后,又收了一个叫九儿的方才关门大吉。而收那个九儿做徒弟,则是因为她说过,她的少年时代,是生活在白塔寺一带的,而我比较喜欢的顾城,也曾经是生活在那一带的。
后来想想,其实,作为师父,我基本上也没教会过她们什么,只是大致零星地对她们讲过一些我认为比较重要的但确实很琐碎的话。
比如,我对她们讲过,如果做记者,记得要像人家《当代歌坛》的张国英、李瑾那样敬业,不管自己从事的是什么媒体,都要谦卑,不要随便把别人对你的媒体的敬畏误会为是对自己的。
比如,我也讲过,如果做宣传,多学学一个叫王桂红的,当年的美卡唱片北京办事处整个的就她一个人,但做出的事情基本上像十个人做的。
或者学学吉神文化那个叫陈瑛子的,十几年,一个猛子只扎到一个公司里,辛苦工作,直至从骑着二手自行车的小宣传,一直干到开宝马的老总。
也好像讲过,如果做经纪人,多学学一个叫周嗣伟的,本来人家先是做音乐经济的。我认识他时,他是张蔷的经纪人,后来即使转口做了影视经纪人,照样有声有色的,那个很红的叫黄晓明的演员好像后来就是由他来打理的。
反正,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些早年间,老人们教育过的一些做人的道理,只不过,我给继承并发扬光大了一些。
……
另外一点就是,我把一些比较熟的人脉关系,匀出来一些给她们。
其他的,我则好像什么都没教过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