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时尚美妆一不小心做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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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流浪是一种病

再说小燕子,自从当那次突然提出来,她要罢演山寨版的《鹿鼎记》,而决定要做我生命的真正主角之后,我的生活旋即陷入了一片狼藉。

在那个明媚的春天,在那个天空透明得如同写意的青春的季节,有一大段的日子,我注定都是要谎话连篇的。

我一度很自信地以为,我是有能力来应付那样一个局面的。

然而,一旦把那本是用来哄我奶奶高兴的纷杂情节,真正地带到戏外时,我才发现,原来,我压根就没有人家韦爵爷那左右逢源且又游刃有余的本事。

于是,在接下来和小婵儿与小燕子的那段分解式约会的时间里,我焦头烂额。

尽管当时,大家在一起时,表面上看起来仍然是那么亲密无间,并且,每逢周末,大家仍是恪尽职守地去共同演绎那台斑斓大戏。

但裂痕已经开始渐渐地产生了。

多少年之后,红袖儿在去唐山看望我的时候,她就很直截了当地指出了当时的荒谬。

她说,我的对感情的闪烁以及游离不定,是直接导致她们之间那纯白淡蓝的友情破裂的主要原因。

红袖儿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忆起当时,那些嫌隙产生的瞬间。

在我还没有出现在她们几个人的世界时,小燕子一直都在扮演着小婵儿的保护神。那时,小燕子是柔弱忧伤的小婵儿的避雨的大树,是为她挡着风的墙,也有她随时依靠的臂弯。

而红袖儿,则是在一旁沉默并欣赏着这美丽风景的人。

在我出现之前,她们都分别有着金庸笔下的角色:小燕子是乔峰,小婵儿是阿朱,而红袖儿则是虚竹。

那段时光,她们的世界简洁明了,花红云白,她们快乐地度过每一个闪亮的日子。

或许,如果后来不是我这个从镇上蓦然冒出的家伙,她们一辈子都会这样相处的。

红袖说,那是她最为眷恋的一段时光。

而后来,随着小婵儿的小脑袋往小燕子肩头上依靠的次数越来越少,一向看起来粗枝大叶的红袖儿,便已看出端倪。

她说她那时就已发出比如"可怜的孩子们,你们都快点醒来吧"之类的感叹了。

现在想想,在那段像梦幻一样的日子里,我其实一直是清醒着的。

在奶奶卧病之后,其实家里人也为我的婚事做了努力的!

比如,在当时,当我被那家人悔婚之后,我娘就曾找到了我们镇上最著名的一个媒婆,一个叫黑翠的老奶奶。

我娘拎了四封点心很是虔诚地请求她尽快给我再提一门亲事,从而让我卧病的奶奶尽快地好起来。并承诺,在事成之后,不但能让她吃上大鲤鱼,还要送她一块红缎子的布料。

在我们镇上,请媒人吃那有大鲤鱼菜头的宴席,就算是对这个行业里的从业者最高的致敬了!

而那黑翠奶奶果然不愧为我们镇上的首席媒婆,在短短的一周之内,她便给我安排了三次相亲。

我注定要去赶赴到那每一个为我安排的相亲会面的,就算是只为了我奶奶。

也正是在那三次相亲未果之后,我才真正地了解并重新评估了自己的身价。

自从家道中落并中断了学业之后,我倒是有想过自己的身价会有所缩水的,只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身价缩水得竟有那么夸张!

黑翠奶奶为我安排的第一个相亲对象,是一个被进城做工做发达了之后的男人抛弃的二婚女人。无孩,但却大我十三岁,这一点,让我自然是无法接受的。于是,没和那女的说上几句话,我便退出屋外,向黑翠奶奶说明了我的排斥。

见我死活不同意,黑翠奶奶也只好作罢。

在离开那家人回家的路上,黑翠奶奶一路上都不绝对我的埋怨。她说,人家那闺女多俊啊!又没小孩,你看她那条大辫子足足得有三尺多长!反正,过了这个村,便再没有这个店了!待到日后,即使你后悔得哇哇哭,奶奶我都不再管你的破事儿了!

我说,奶奶,那女的岁数也忒大了吧!

黑翠奶奶则说,女大十三,抱大金砖!

我顽强地纠正她说,奶奶,是女大三,抱金砖。

……

黑翠奶奶嘴上虽然说着以后再也不管我死活的刀子话,但她却是个豆腐心。紧接着没两天,她就又为我安排了第二次相亲。

第二个女孩,长得很是端庄,年龄也不大,我一进屋的时候,人家已经是坐在了马扎上。所以,待我一进去坐下后,便就开始一问一答地将那相亲的程序走完!

那些程序,大致包括问问对方多大年龄,读过几年书,家里有几口人等,有些稍微有心计的,为了考察对方的智商,有时也会问一些如一个筛子几个眼,或者腊八节应该赶到哪一天等加强版问题……

那些问题很是不好回答。

后来想想,觉得应该是个脑筋急转弯般的答案。

而那次相亲,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在双方经过谨慎地相互地了解之后,且又没有太大意见时,我便开始从口袋里摸索那用手绢儿包裹的见面礼,那时的见面礼已随着改革的春风也水涨船高到三百六。

而见面礼涨价的理由则是图个顺溜,六六大顺嘛!六六三百六。只不过,那时大家一致纳闷:如果图顺溜,那也应该是六六三十六啊!但大部分人也就是只敢在心里打这种小算盘,而嘴上却是谁也不敢先说出来,生怕,这三两一更正,再整出来个六六三千六或者三万六。

我是在站起身来掏见面礼的时候,那姑娘便也礼貌地陪着站了起来,于是,我忽然间看见了她的两条腿,竟是那么的参差不齐!

于是,我立刻把掏钱的动作化为掏出一块没有包钱的手绢儿,然后擦擦因后怕而冒出的汗!

我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因为我只知道,她肯定不是那个能治好奶奶心病的媳妇儿!

两次相亲,都被我刻薄地给婉拒后,黑翠奶奶于是将脸一黑,对我娘说:我这儿庙门小,装不下你儿子这尊大菩萨!以后爱找谁找谁去,反正我是死活不管了。

我娘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她深知,这黑翠奶奶此话一出,基本上,便等于判了一个人一辈子要打光棍的死刑,以后,不但她个人不再张罗着她儿子的亲事,而且,镇子上其他的媒婆也会响应的!

那时,黑翠奶奶在镇上媒婆圈的地位,基本上相当于谭咏麟在香港娱乐圈的地位。

她若是想在镇子上捧红或者整臭一个小伙子,都易如反掌。

并且,那些其他的媒婆们也肯定一律会配合得如锦上添花。

如果,不及时补救,那个狂妄的一连两次撅了黑翠奶奶的我,注定,是要被整个媒婆圈给联袂封杀掉的。

于是,深知黑翠奶奶厉害的我娘,在答应事成之后送一块缎子承诺的基础上,咬咬牙又追加一块绸子,并且,另外加上三十块钱的车马费。

至此,黑翠奶奶方才缓下脸色,很是高傲地为我安排了第三次相亲。

自然,那女方的条件也是越来越差。待到我毅然决然地又婉拒了她第三次为我安排的那个聋哑姑娘后,黑翠奶奶便彻底和我家划清了界限,临出我家门口时,撂下的那句话就是:我黑翠今后若是再跨进你家大门一步,天打五雷轰……

直到这时,我娘以及我自己,都方才醒悟,我这个在镇上曾红得一塌糊涂的一线小生,到如今,则已是沦落到了七线的地位还都不止。

于是后来,这才有了我那段如幽灵般晃荡的反思岁月,我在思考着自己的处境,反思自己的人气是如何从一线而陡降到七线以下的。

而进城镀金的胖子,就是在那段我痛定思痛的某一天,用他的飞鸽牌自行车,把我一路送到了那三个占山为王的女孩儿面前。

再说,当我陷入了劈腿门的焦头烂额之后,红袖儿,则很恰当地做了我的精神牧师。

那时,红袖儿是我唯一的可以不设防的倾诉对象,即使我的讲述是那么的支离破碎,或者本末倒置,她说她都能懂。

后来,红袖儿去唐山探望我时,曾责怪过我,说如果不是当时我占用了她太多的时间,她或许真的能考上清华,而她最终读的是地质大学。

那时,在我需要磨磨唧唧地找个人唠叨,或者因为自己的貌似脚踏两只船而需要忏悔的时候,我别无选择地就会找到红袖儿。

我和红袖儿经常爱去的那个地方叫做路的尽头。

如今,那个叫做路的尽头的地方,已被一个温泉度假村给代替了!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宁静和花草丛生。

之所以称那个地方为路的尽头,是因为,一条弯弯曲曲藏在田间的小路,到了最后,却被一条小溪给断掉了。

在那个路的尽头,有着一片空旷的野草地,而草地上则长满了各色的草和花儿,所以偶尔也有蜜蜂和彩色的蝴蝶,翩跹飞舞着采集花蜜,最重要的是,如果渴了,还可以随手采集一些嫩嫩的芦荻,甜甜的,特别好吃。

那时候,红袖儿最喜欢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溪的堤埂上了,她安之若素的淡定,常常让我觉得她像是个聆听别人忏悔的牧师。

我通常是毫无逻辑地说着那些只有她能听懂的忏悔,偶尔,我也会在忏悔中加上一丝狡辩。比如我就三次提到过那个茶壶为何要配上好几个茶杯方才显完美的段子,但每次,基本上都会被牧师轻轻拍打一个脑袋,那时,在大部分做忏悔或者诉说的过程里,说到兴起时的我,常常会将脸伏在牧师那翘起的二郎腿上沉思,以示虔诚。

所以有时,偶尔我还会有鼻涕什么的蹭在人家裤子上,这,也为她因我说错话而拍打我的脑袋直接提供了方便。

之所以说那时的我是清醒的,是因为,我很是明白,尽管,在那三个花红雪白的善良女孩子世界里,我可以那样肆无忌惮地扮演着各种角色;而一旦回到这有着晃眼太阳的朗朗乾坤,要真正地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家人去谈婚论嫁时,则直接就等于"一场游戏一场梦"!

且不说那时,我已经在镇上沦为七线,就算是我最为当红的一线小生时期,去跟人家城里的显赫世家攀龙附凤,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时镇上的一线小生和县城里的一线小生的区别,大致上,等于内地或者港台地区的顶级天王与好莱坞或者格莱美名单上的天王们的区别。

所以,在我心里,我一直清楚,早晚有一天,我肯定是要离开她们的,或者,是她们要离开我的。只是,我一时想不出我离开后的方向。

牧师红袖儿在最后一次听完我完整版忏悔后,在第二天,很是认真地给我写了一封信,邮寄给我,记得最后她写道——

其实路的尽头,也是路的开始。

为什么有人却看不懂这一切,

抛开一切,而走上那条万劫不复的路

……

那时的街头,到处都飘荡着齐秦的那首淡淡伤感的《外面的世界》——

外边的世界很精彩

外边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我还在这里耐心地等着你

……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我突然觉得,该是我离开她们的时候了;同时,也是我该离开家乡的时候了。

那时,我家里的颓势已得到了遏制,奶奶的脸上已重新绽放出最初的幸福矜持,而我娘也则已忘掉了我的被退婚以及被无故扣下四双纯尼龙袜子的烦恼,继而,也换来了街坊邻居们些许的敬意。

在那个盎然的春天,我娘在那棵被刨去卖掉的桂花树原址,又重新栽上了一棵,而没多久,那棵小小的桂花树,也真的长出了枝叶。

于是,我想,趁着"流浪"这个温婉浪漫的词儿,还没有大幅地贬值的当口,我要去远方流浪!

那时候,流浪不但是一句个性使然的口号,同时,它也是在覆水难收的情感尽头的一句语言讹诈!

那时候,无论是谁的故事里,那处在情感漩涡中的每一个主角儿,谁都不敢保证,那流浪远去的人,多年之后归来时,究竟是衣衫褴褛还是金缕玉衣!

或许,大家也都在期待,那经过了一个流浪轮回之后的情感天地,或许会是另一种新的景象。

我第一次漂泊的方向,就是在当年镇上民选的四大天王中的周峰的那支MTV中,出现的那个夜色阑珊的城市——深圳。

我带着我的吉他,

也带着我的牛仔装。

我带着我的空旷的理想,

也带着我那种从那幕斑斓大戏中息影淡出的忧伤。

而那条时刻准备着能与我一同漂泊的狗,则是因为据说上不了火车,而没带上。

但我确定,当我将要踏上开往南方的车而奔赴那个遥远的城市时,我已成功地将"深川"的读音纠正为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