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驻港英军(包括英联邦印度、加拿大等国士兵)约一万人。日军空军首先轰炸了香港启德机场和停泊在香港海面的英军舰船,摧毁了香港英军薄弱的空军力量。接着,日军步兵向九龙要塞发起攻击。12月14日,香港大陆部分失守,英军退守香港本岛。12月18日,日军三路登岛成功,英军水源被切断。12月25日,日军调集第三十六纵队约23000多人的主力军,又调炮兵5800余人,飞机1300余架,运输车2300辆,集中火力对仓库山峡、湾仔山峡、歌赋山、扯旗山、西高山的英军阵地狂轰滥炸,英军伤亡惨重,寡不敌众,香港总督马克·扬接到英国政府的投降命令,放弃抵抗,香港全部沦陷。
刚开始,日军将抓获的1万多名“抗日分子”和英军战俘等囚禁在深水埗、亚皆老街与马头涌等营房,由于集中营过分拥挤,食物不足,只有掺着沙石的糙米饭和一点咸菜,基本不提供蔬菜,卫生条件又差,导致许多人患了脚气、败血症、口腔溃烂等维生素缺乏症。几个战俘代表找日方交涉,日本军官点头承认存在的问题。战俘们深感慰藉,都以为日军信守日内瓦战俘公约,实行人道主义,从此伙食可以得到改善。他们万万想象不到的是,第二天,日军拉来了一卡车菊花,对战俘说:“这些蔬菜,管够!”
不久,战俘营因营养不良等,开始出现死亡事件。
一个号手,被俘之后,偷偷地把军号带进了战俘营。一旦有战友病逝,他就吹一次,以示哀悼。
后来,每天死亡的战俘日益增多,他吹的次数也就一天数次,越来越多。日军为了维稳,就把他的军号没收了。
即使是对于这些浑身是病、骨瘦如柴的战俘,日军仍不放过“废物利用”。
后来,他们心生一计,决定分期分批地将战俘押赴日本,送进工厂、矿山做苦力。
1942年9月25日,在香港九龙半岛西北部的深水埗营地阅兵场上,1816名英军战俘在刺刀的驱赶下,被迫集合在一起,接受日军军官和田秀男少尉的训话:“你们将被带离香港,去一个你们将被好好照顾和善待的美丽国家。我将率领队伍照顾你们的健康,记住我的脸。”
通过英文翻译,战俘们都明白了:他们将被押往遥远的日本。有的人认为此行凶多吉少,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也有的心存幻想,认为日本人不会在自己的国家对战俘不人道,希望到达目的地之后,生存环境有所改观。但身为俘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放下绅士身价,任人驱使,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简短的训话之后,在三八大盖的押送下,每50名战俘编成一组,每组指定一名英军战俘中军官带队,由深水埗营地码头搭乘驳船,分批送上停泊在海里的里斯本丸。
三
里斯本丸于1920年7月8日下水,原先是一艘邮政船,隶属日本横滨船坞公司,船舶番号是27254。它长136米,宽18米,安装了两台往复式主机,最大功率是4684马力,载重量是7053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主要是从日本经巴拿马运河到美国纽约的航线上行驶。1940年,被改装成货轮,并被日本军方征用。甲板上有2台起货机及左右舷2根吊杆,船分4个舱室,货舱在船艏。战俘分住在一、二、三号船舱内,由25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官兵日夜看押。所有船舱有2层结构,每层用木质结构成阶梯式,这样可以运输更多的人。随船只带了4艘救生艇、6条救生筏。船员77名,船长是经田茂,轮机长是山口末次。
一号舱,关押着J. T. 波洛克指挥的皇家海军,约500多人。
位于船桥前部的二号舱(即主机舱),面积最大,关押着斯图尔上校指挥下的皇家苏格兰团、米德尔赛克思团第一营和部分英国侨民等,约千人。
船桥后部的三号舱,关押着彼特上校指挥的皇家炮兵团官兵,有355人。
由于人多舱小,就像沙丁鱼罐头那样,战俘们被日军用刺刀一一驱入船舱,基本上是后背贴前胸,拥挤、憋闷,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活动的空间。
26日下午,778名日本军人(包括一些伤兵)登船,占据了船前部甲板的大部分好位置。
27日上午8点10分,里斯本丸满载1816名英军战俘、700多名日本士兵、部分英国侨民和1676吨布匹、食品等物资,从香港出发,向东北方向的日本九州门司港航行。也许是因为得意忘形,也许是由于护航能力不足,日军并没有派军舰护送。
里斯本丸起航了。甲板上,即将回国与亲人见面的日军官兵,个个兴高采烈,有的挥手向香港招手,有的把面包捏碎,撒向海面,观赏着海鸥们掠水争抢。而闷热的船舱内,英军俘虏无法同时躺下,许多人只能穿着裤衩、背心,站立在摇摇晃晃的里斯本丸上。他们神情沮丧,不知道前面的里程是凶是吉。一些基督教信徒合上眼睛,默默地祈祷着……
因为是战争年代,日本的运输船经常遭遇美军潜艇的攻击,沉船事件时有发生。可是,令人奇怪的是,里斯本丸将本国士兵与英军俘虏混装运输,本来就违反了《日内瓦协定》;如果悬挂相应旗帜,可以提醒敌方,避免误击事件的发生,但里斯本丸并没有这样做;里斯本丸虽然在船上加装了火炮等军事装备,但自卫火力十分有限,航行时,没有任何护航舰艇的里斯本丸,在炮火纷飞的大海上,简直就是一艘移动的“活靶子”,危险性可想而知。
其实,这并非是日本人的愚昧或者一时的粗心大意,恰恰是他们精心策划的阴谋。因为,这些战俘,偷运到日本,既可以无偿进行各种重体力劳动,又可以作为与同盟国交换战俘的筹码,而一旦被世人发觉,必将受到口诛笔伐,让日本政府陷入被动。所以,藏在运兵船内,运往日本,比较安全。而且,他们也相信,无孔不入的英、美间谍,很快就会刺探到这一情报,投鼠而忌器,不敢对里斯本丸发动攻击。
而经田茂船长见多识广,深知此次航行伴随着凶险,因此,他特意贴近海岸线,在浅水海域,采取“之”字形航线,希望最大限度地躲避英、美海军潜艇的盯梢。
前四天风平浪静,有过几次小小的险情,都被经田茂一一化解。谢天谢地,里斯本丸总算在有惊无险中向前继续行驶,北门司港,也是每时每刻地向着里斯本丸靠近。
抵达目的地的时间在不断缩短,但船舱内的英军俘虏,还是感到度日如年,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登船以后,战俘们的伙食,比在战俘营里稍微改善了一些。每天两顿饭,包括米饭、罐头牛肉和一小勺蔬菜。白天,还给抽烟的人提供几支劣质香烟。
可是,他们的生活环境却在迅速恶化。
船舱内,空气不流通,又热又闷,又不让上甲板去“方便”,晕船者的呕吐物四处都是,烟气味、汗臭味、呕吐味和排泄物的腥臭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呼吸困难,直倒胃口。更加惨无人道的是,给战俘的饮用水很少,也未实行配给,让每个战俘口开舌燥,嘴唇上起了一圈圈水泡。因为只有舱口附近有些光亮,而舱室里面黑咕隆咚的,人们连手表的指针都看不清,对于白天黑夜,逐渐失去了概念,时间一久,不少人变得神志麻木、反应迟钝。
经过战俘代表的多次交涉和强烈抗议,和田秀男少尉才勉强同意,白天,每个战俘组轮换着到甲板上放两三次风,每次仅有一刻钟。时间宝贵,战俘们一爬出舱口,就争前恐后地奔向船舷边,那里有几个用木头搭建的简易厕所……
恶劣的生存环境,导致感冒和痢疾流行。病轻者,随船医生不予理睬;重病患者,医生只给几粒黄连素,敷衍一下。军士长威格泽尔不幸身亡,日军端着刺刀逼迫身体好一点的战俘,四个人,有的扯腿有的扯胳膊,抬出船舱,扔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9月30日下午,天气转阴,风浪渐大。到了晚上,天降大雨,浊浪翻卷,惊涛裂岸,能见度很低,只能看出二三十米。不凑巧的是,经田茂船长又患了“登革热”,浑身发烧,头重脚轻。他坚持了又坚持,到了后半夜,实在坚持不住了。他感到自己的运气不错,里斯本丸已经驶入舟山海域,还有一天时间,就可以抵达中转港上海,而且,这一带海域处于皇军空军和海军的羽翼之下,相对来说也比较安全。因此,他便把里斯本丸的指挥权交给了副手,并嘱咐他暂时驶离海岸、以每小时3海里的航速谨慎航行,以防触礁,等天亮能见度变好了,再返回沿岸航线。
没料想,里斯本丸变换航线不久,就被等候多时的美军鲈鱼号潜艇发现了……
四
作为岛国的日本,海上运输线是维持其国运的主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