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挥洒在路上的青春——一起背包旅行的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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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旅行梦(3)

看着大叔的背影,想着他为了家庭付出的辛劳,我们总是想为他做些什么。吃饭的时候,我们会请他和我们一起;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们会给他递上随身携带的药品;下雨的时候,我们会给他买一件雨衣披在身上。回北京后,给大叔寄去了三个人在张家界的合影。2010年在湖南卫视《越淘越开心》节目中,我们作为嘉宾出席,还发布了一则寻找彭大叔的“寻人启示”。

此后旅行的很多年,每次设计路线的时候,大叔那句经典的“不走肥头路”都会回响在耳边,已经成为我们检验线路设计是否合理的标准。

彭大叔,一个称职的导游,一个本分的农民,一个慈爱的父亲,如此普通的一个人,却时常会让我们想念和祝福。

三峡姑娘

张家界到宜昌6个多小时的火车,感觉像坐了两天。车厢里连让人蹲下的空间都没有,气味难闻得要命,大站小站没有不停的,人上上下下像走马灯一样,我们的屁股始终也没有着座。

下了火车直奔码头,买好了转天一早出发往重庆的船票。本来计划是去找住处的,令人高兴的是,船务人员告诉我们,今晚我们就可以凭船票上船住了。这下可好了,不仅省了一晚的住宿费,还不用背着大包四处奔走找住处。

我们把背包存放在码头的存包处,然后去葛洲坝参观。晚饭后,找了家大点儿的超市储备好这几天船上的食物。

虽说我们买的是三等舱,但由于是旅游客船,不是普通客轮,六人间一点儿也不显拥挤。而且,卫生条件也不错,每个房间都带卫生间。这一晚,我们头枕着长江的波涛入睡,船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其他乘客都是转天一早开船之前才上船。

游三峡是考验人视觉耐力的一件事,尤其是逆水而上。从宜昌到重庆,旅游客轮要走三天三夜,即使对于不晕船的人来说,要在这么长的时间当中始终保持着对美景的那份激情和热度,也是很难做到的。

三峡的美确实名不虚传,难怪历史上赢得了那么多文人墨客的赞美。随着2003年大坝蓄水至135米这一日期的临近,美丽变得弥足珍贵,因为很多昔日的景致将永远地深藏于水下,不见天日。

船在第一天傍晚停靠在巫山码头,我们有机会第一次让双脚踏上三峡的土地。沿着古老破旧的石阶一级一级地向上走,来到老县城,发现很多老屋已经空无一人,逐渐黯淡下来的天空和远处新城的灯火更是加重了它的寂寞。

游船再次出发的时间被安排在第二天午后,上午是特意为大宁河小三峡预留出一上午的游览时间。我们换乘小型游船,暂时驶离了裹挟着泥沙的长江主航道,进入了玉带般的大宁河。大宁河小三峡是龙门峡、铁棺峡和滴翠峡的总称,也是游览长江三峡不可错过的一处绝色景致。江河交汇处,黄绿分明,绿色被黄色无情地吞噬,不由分说地将其推向遥远的大海。

行船划破如镜的河水。导游姑娘小杨向大家讲解着绝壁上的方孔和石缝里的悬棺,那段尚未解开的巴人之迷给小三峡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当人们的目光还停留在峭壁之上的时候,小杨指向了前面岸边不远处的村庄。她说:“过些日子三峡大坝又将蓄水,村子里的村民已经全部搬到了地势更高的新村,现在我们看到的村子已经没有人居住了。每户人家在离开老屋的时候都会放一挂鞭炮,用这种方式来告别老家,因为这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有一位老汉在离开之前,带着全家老小面对着祖居的老房子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当时,在场的乡亲们无不泪流满面。”听得出,小杨此刻的声音略带一丝颤抖。

在半年之后的“2002年感动中国”颁奖晚会上,特别奖授予了全体三峡移民。在那一刻,所有观众为之动容。还记得《再说长江》中《告别家园》那集有一个长镜头,在即将告别故土和乡亲之前,大溪村的三个汉子紧紧抱在一起泣不成声,乡亲们在一旁擦拭着泪水。惊天动地的三峡工程,不知有多少人在为它默默地付出。

当大家得知小杨姑娘也即将成为三峡移民中的一员时,船上的热闹顿时消失了。在离船上岸之前,小杨对大家说:“谢谢各位来小三峡观光游览,来自四方的朋友们,如果你们那里有我们的三峡移民,请你们一定要善待他们,我在这里谢谢你们啦!”说着向船上的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掌声随即响了起来,我不记得持续了多久,只知道手拍得很疼。掌声是送给眼前这位美丽善良的姑娘的,也是送给为国家建设默默奉献的三峡百万移民的。

在重庆朝天门码头,当船靠岸的那一刻,我意识到,再来三峡时,看到的已不再是如此的风光。那时的小杨姑娘一定在他乡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

谁说牛逼不善良

工作之后很少回天津的家。国家部委的工作早已不是传说中的“喝茶看报纸”那么悠闲,整天忙得晕头昏脑,连足球队训练都是政治任务。这让自由散漫惯了的我感到很不适应。

平日的工作出差不少,接待规格也很高,但总是像被人捆住手脚一样,不能随心所欲地去释放陌生环境给人带来的探索欲。可我“野”心不死,寻觅着可以短暂放飞的一切机会。

国家规定公务员享有的带薪假期常常被身边的同事在办公室“挥霍”掉,他们的敬业令我佩服,但也不能理解,几天的休假难道真的会让庞大的国家机器停止运转吗?在这个态度决定一切的年代,也许需要这样的劳模。

我是一个工作认真的人,但绝不会为了表现认真而去表演。幸亏,我的领导大哥跟我脾气相投,所以请下五天年休假去放风才成为可能。

在旅行前一周的周末,我回天津去看爸妈,这也是每次出行的惯例,可能是怀着一种对家人的愧疚感吧。与其说是去看望爸妈,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为自己的贪玩进行心理开脱。

每次回天津都有一种莫名的温暖。不管是开车驶入天津界,还是坐火车停靠在天津站,心里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这才是属于我的城市。

家乡的变化在游子眼中总是格外明显,就像很久不见的朋友才能说出你是胖了还是瘦了,而朝夕相处的人对此都是后知后觉。

天津在一天天地变得漂亮起来,现代的高楼、古朴的老屋和别致的洋楼共同承载着这座城市的光荣和屈辱。论贵气,她比不上北京,但要论洋气,她不逊于上海。有人用“京派”和“海派”来形容另外两个城市,如果给天津也分个“派”,我觉得她应该是“卫派”。

天津卫,六百年,保卫着京师要地,经过无数战火的洗礼,经历多年被占领的磨难,才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形成了不畏权贵的城市品格。天津是属于平民的城市,九河之地,五方杂处,生活在这里的人民无傲气但有傲骨,在牛逼和善良双重性格中过着自己的乐呵日子。

周日午后,我离开家搭乘公交车前往天津站。正值七月中旬,车内没有空调,被烤得要着火的铁皮车厢像一个大笼屉,一边在热浪滚滚的街道上缓慢爬行,一边在蒸着车里的“人肉包子”。上些年纪的妇女和大娘用随手带着的手绢不停地擦着汗,年轻女孩快节奏地摇晃着檀香扇,而我没有那些防暑降温的工具,只能不时地抬起胳膊用T恤衫的半截袖抹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车上人越来越多,稀薄潮湿的空气令人窒息。

不知从哪站上来个光膀子大汉,左肩上搭着脱下的白背心,右手抓着扶手,一身乱七八糟的纹身被汗水包裹着,肚子上的肥肉盖住了腰带,看了就觉得恶心。站在他旁边的人都自觉地远离他一步,一个妇女甚至背过身去,朝向了另一边的车窗。只有站在大汉右边更靠近车门位置的老奶奶没有动,脚下有一个小推车和一个大篮子,好像挪动起来不太方便。

每停一站,上的人多下的人少,车里几乎是人挤人了,可光膀大汉周围始终是“真空地带”。有人给老奶奶让座,她说马上就下车了,拒绝了让座人的好意。

车靠站还没停稳,光膀大汉硬是从老奶奶身前不大的空隙中挤过去,像是有什么急事要夺门而出。粗鲁的举止让人侧目而视,我当时气不过,喊了声“看着点儿,别撞着大娘!”大汉没有理会。车门开了,大汉跳下去,但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迈着八字步、背着浑身的“皮皮虾”牛逼哄哄地徜徉而去。只见他转过身来,一把揽过老奶奶的菜篮子,一手抓住小推车的侧杆,将它们从车上移到了站台的地上,然后又回头来扶老奶奶下车。

“呦,谢谢你,谢谢你!”老奶奶颇感意外的道谢。

“嗨!这(jiè)有嘛(mà)!慢点儿您(ní)了!”等老奶奶站稳,大汉又跳上了车。

看到这一幕,人们刚刚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了。我为刚才的喊声感到有些抱歉,因为声音永远比不过行动。光膀大汉的举止在常人眼中看来虽有些“鲁”,但他用行动教育了我———善良不必贴在脑门上。

正义在哪里

由于这些年的旅行经历,我们常常会受到媒体采访。在采访中,总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你们是否在旅途中遇到过危险,如果面对危险,又该如何化解?

其实危险是相对的,坐在家中喝茶,走在上班的路上,危险也时刻可能降临。只不过,在旅行途中面对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危险系数要大一些而已。

我十八岁时在高中入党,算来也是年轻人中的老党员了,但是在路上,我信天命。

信命并不等于作,避免危险有时是可以靠智慧和经验去化解的。这些年,我可以躲过塌方和泥石流,避开小偷和劫匪,却始终迈不过自己心里的一个坎———失去尊严的怯懦逃避难道也算是在屏蔽风险吗?如果邪恶与你相遇时,你是应该做伸张正义的英雄,还是当缩头乌龟明哲保身呢?

2003年短短几天的年休假眼看就要结束,我们游完西递和宏村后回到黄山市,坐上了回北京的夜班火车。由于黄山到北京只有这一趟车,又值旅游旺季,因此票很紧张。本来工作后手头富裕些了,想买卧铺车票,但实在买不到,最后还是托人好不容易才搞到两张硬座票。车上人很多,半夜里人们睡得东倒西歪,我睡不着,拿着本书打发时间。

“各位醒醒啊,注意一下!”听到有人大声嚷嚷。起初我没在意,还以为是列车员查验车票。“我们哥俩今天有求于大家。”这个声音继续高声叫道,全然不顾已经过了午夜。我好奇地把视线从书上转移到车厢的一头。只见两个人左右站着,40岁上下。一个留着长头发,隐约看到一道刀疤划过脖子和胸口,面相不善。另一个剔着板寸,蓄着大胡子,表情有些呆滞。我预感到这两人不是好来头。

终于,长头发开始表明来意。他说:“我们都是犯过错误的人,政府也惩罚过我们。我们今天在这给大家唱一首过去在监狱里自己创作的歌,以此换些大家的帮助。不用多,每人一块钱就行!”

这时睡觉的人有的被吵醒,有的被旁边人推醒,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板寸接着说:“当然我们要钱也是有原则的,我们不要老人和孩子的钱,当兵的钱也不要。不过,要是我们走到你面前,你装作睡觉或是不理睬,那就别怪我们把你叫起来了!”说话的口气中带着威胁,而且还在拉拢当兵的,分明就是说,我们要钱你别插手管闲事。

摆明了是抢劫,装得像要饭的,说话还像搞慈善的。他妈的,真是人渣。

车厢里除了两个畜生随着断了弦的吉他发出的噪音以外,没有任何声音。也许很多人跟我一样愤怒,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包括那个当兵的。

人性的怯懦在这一刻被暴露无遗。当他们走到我面前时,我捏着吉美刚刚递给我的一元硬币,放进了那只肮脏的手里。那一刻感到毫无尊严可言,我恨自己没有勇气站起来,也遗憾在车厢中寻找不到正义的力量。

软的不欺,硬的不怕。从小爸爸就这么教育我。男孩子要敢说话,敢担当,我一直以为我能做到,可是这一次我败了。明哲保身不是什么理由,其实距离正义和勇敢还差得很远。

我五岁跟奶奶打学麻将,六岁上赌桌,七岁上学带着同学去打群架,八岁混进台球厅和游戏厅,九岁躲在哥们家学抽烟,十岁与人合伙骗钱去玩苹果机,十一岁从爸爸工厂偷拖拉机零件去卖钱。

因为跑得快和爱抱打不平,让我这个不良少年成了学校的名人。区里的运动会100米和110米跨栏,只要有我参加,冠军无悬念。在班里、学校里更是“专治各种不服”,遇上看不过眼的事,拳头飞脚一起上。

也许是老师走了眼,也许是我软硬通吃,连续三年被评为市级三好生。我在十二岁那年当上了南开区十佳少先队员,在小学毕业时被直接保送至天津最好的中学———南开中学。正是两代共和国总理的母校拯救了一个即将坠落的少年。

多年不曾混迹“江湖”,我生性软弱了很多。现在的朋友大都不知我还有过如此狂傲的童年。我有时会想,如果路遇劫匪我一定会跟他大打出手。但这一次,面对两个无赖,我却选择了忍气吞声。

多年之后,这件事仍然成为我心中的一个结,常常在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我敢站出来说话吗?自己的正义感能化作行动吗?我真的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