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正要开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念儿!”哗啦一声,一件白袍飘过,“回家。”来人戴着黑色帷帽,披着带有风帽的披风。
“娘!”红伞收了起来,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呼的一声,白影用披风瞬间替小孩挡住了风雨,“回家吧。”两个身影渐渐走远,雨声和风声肆意着金秋。
无尘愣了好一阵子,好香,桂花吗?瞬间有些恍惚,分不清那香味是不是桂花,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两个身影一直到白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无尘想起自己没有爹娘,微微有些郁结在心,悠悠地叹了口气,化在冰冷的雨水中。
因为风雨交加,客栈都关门不开,元鲤敲了客栈的门,和掌柜商量好了住店,跑堂出来牵走了马匹,元鲤才发觉无尘竟然一直站在雨中。
“无尘?”元鲤叫道。“在看什么?”元鲤顺着那个方向望去,根本什么都没有,除了两旁的房屋,街上空无一物,乞丐都没有一个。
无尘回过头,急忙进了屋檐下,取下斗笠和蓑衣,露出的是戴着面具的脸,“风雨真大。”
元鲤收回视线,“九月了还下这么大的雨,是有些不寻常。”
说着,两人就进了屋,屋内竟然昏暗不已,柜台上燃着残烛,冷元鲤帮忙将无尘手中的蓑衣和斗笠挂在墙上,顺便对掌柜道,“刚刚说好的两间客房,我们还要洗个澡。另外,过会儿备两个小菜,两坛好酒!”
无尘的面具下溢出轻笑,“我愿以为你戒酒了!”
元鲤哈哈一笑,一手攀上无尘的肩,另一手拿出一把扇子敲了敲无尘的肩,“我这肚子里得酒虫都快饿死了,得养养了。”
无尘不置可否,跑堂的小二回来,带元鲤和无尘到了各自屋内。沐浴更衣后,元鲤让小二把无尘交到了隔壁元鲤屋内,两人开怀畅饮了一番,商量了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之后,无尘回自己屋内睡下了,即将破晓时候听到很小的响动,像是老鼠的吱吱声一般细微,无尘没起身,直到一大早才起身开门,一封信从门缝掉在了地上,无尘不惊不疑地捡起,上面写着宗主亲启。
无尘撕开信,里面的字不多,“尽快返回!”纸上有八卦印,无尘看完,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信封突然开始燃烧,无尘松了手,一封信化为了灰烬。
无尘要了一壶酒,独自坐在窗前,恰好无尘住的屋子的侧窗正好对着街头,昨天的风雨,打落了九月桂花,窗上黄白交错,还堆着昨日风雨打下的桂花,屋内外都还流溢着桂花的清香。
无尘很平静,大概知道元鲤是去哪儿,所以并不担心。其实或许最开始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想去,但时间一过,说不清就淡然了。
半月前,江湖上流传出一个消息,幻仙宫师星尘和徒弟冷秋遥两任宫主都已经长逝,江湖上人人称快,以为幻仙宫至此不再有任何危害。而一个来历不明,名叫骆丝苒的女子继承了幻仙宫,幻仙宫依旧是很多江湖人的大患。
两年前,无尘记得和元鲤造访过一次幻仙宫,见过那女子,但印象不深刻,后来才知道,元鲤和那个叫骆丝苒的女子有很深渊源,但元鲤未深说,无尘也不好追问。
无尘想起了两年前,手中晃动着酒杯,两杯酒在思绪飘忽时下肚。其实无尘并不喜欢喝酒,只是喜欢酒中辛辣的味道,和半醉半醒的如梦恍惚。元鲤这一走,无尘突然想起了那个被叫做雪杀的女人,秋水宫宫主师星尘。她和他徒弟一起死了?一声轻叹从无尘嘴边溢出,无尘无意识地恍然灌了几口酒,只觉得口中的酒比往日淡了些。这两年,好像一旦空闲下来,就会想起的无关的人只有那个连容貌都不曾知道的女人,只见过一次,记忆里只有……那一剑!
楼下一顶轿子缓缓行来,转向了前楼,九月桂花的香味流溢在雾气中,酝酿、微醺……
不久,一名穿着白色披风的人走来,无尘不经意地低头,瞬间发觉得桂花落了一地,风扫过那人的披风,露出似乎纹着花纹的额头,从无尘的角度看去掐似低头,如杨柳依稀,温柔不解。
楼下经过的人似乎察觉了什么,抬起了头,脸上蒙着面纱,只一双水眸带着冰雪的寒意,额头上有一朵白花纹身,那人扫了一眼,说不清是惊还是恨是怨是怒,无尘莫名一惊,心虚地收回视线,再看早已不见了那人身影,倒见了一个是八九岁的小女孩牵着两名五岁左右的一红一黑的小孩,躲躲藏藏地在路边小摊旁探头探脑,一阵子又开始吵架了的样子……
无尘莞尔一笑,关上了半面窗,挡住了自己,也不再看窗外,继续自顾自地饮酒。师星尘?死了吗?虽然没想过再见,这个消息确实突然。无尘一个人自斟自饮,不再多想。
对师星尘这个人,无尘总觉得感觉很奇怪,一个不认识的人,无关的人,在自己记忆里却萦绕着那股清冷的香味,不曾散去。
她死了,这个消息很突然,突然得让无尘无法相信,无尘不难过,只是这种不难过更加无法解开,因为会想起。
时间转眼过去了半个月,无尘依旧是整日饮酒,戴着面具也不方便随便露面,所以只是在窗内注视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但这些天下来,无尘还是发觉这个小镇上一些古怪神秘的人出现了,无尘不由得有些担心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或许和自己的行程有关,没有元鲤在,无尘自己不方便出去探查消息,只能耐心等着元鲤回来。
这一夜,无尘喝了不少酒,二更天有些昏沉便入睡了。
三更后,一抹白影落在无尘房上,无尘虽然有些醉意,但还是凭着深厚的功力自然惊觉,继续佯装沉睡,听着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一股清冷的香味飘进了鼻中,无尘莫名心头一动。
感觉到黑暗中的身影靠近窗边,无尘动手却被对方避过,接着竟然被对方先手点了穴道。
“我相信你的武功不会不知道……阎罗。”女子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像是九月稀疏的寒风。
无尘这两年行走江湖,自负从未被人制住,这次却是算是第一次失算,对方出手不仅快而且还相当准,更是看破了自己已经清醒。无尘出江湖这两年还未遇到过对手,这一位是第一位功力不在他之下的人。无尘莞尔笑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对方停了片刻,“你跟元鲤学了不少轻浮。”对方轻哼了一声,竟然就坐在了床边,黑暗中实在看不清,但从呼气的感觉,无尘能分辨对方就对着自己的脸,那股冷香愈发的明显了。
无尘不解对方怎么知道元鲤,对方知道自己是阎罗已经意外,敢找上阎罗,更说明她相当有自信,但元鲤,在江湖上,元鲤是叫无常令,她知道名字就有些离奇了。
“姑娘深夜造访,你我孤男寡女,实在不合礼仪。”无尘有些正经的意味,但听起来还是有些放荡不羁,有几分纨绔公子的感觉,话出口,无尘也觉得敢情自己这些年真的学了元鲤不少。
对方又是不语,只是瞬间气场愣了,屋内冷香弥漫,让无尘有些恍惚,有种不饮自醉的感觉,良久,无尘才清醒,又问道,“姑娘深夜造访,有何事指教?”
“需要向你借点东西。”
“姑娘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大半夜的来借东西?”无尘说得轻缓,甚至体贴的意思。“姑娘要借什么?在下吗?”无尘一副你要我都送的意思,其实无尘从下山开始就讨厌靠女人太近,除非必要绝对不会离女人五步之内,但眼前这人,无尘只能说自己喜欢那股香味,所以对她还不算讨厌,没有要惩戒她的意思,否则,这人必定早已无法坐在这儿了。
“放肆!你这两年跟着元鲤就学会了这种不正经。”啪的一声,无尘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
无尘虽然不喜欢女子靠近,但对女子绝对客气关照,眼前人例外地让他不讨厌靠得这么近,但这也是极限了,别说他是阎罗,就算是一般男人也绝不会容忍被不知何处来的女人欺辱。但无尘没立刻发作,只是不再出声,专心于移开穴道。
“咳咳……”对方突然咳嗽了好一阵子,听的人都觉得似乎心肺都要咳出来了。
无尘有些关心地问道,“你有病在身?病的不轻,找个好大夫看看吧。”虽然移开了穴道,但是无尘还没打算马上动手,因为还没弄清来者的意图。
“不必!”对方的声音很冷很高矮,“我需要借你身上的东西。”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你的血。”说着对方取出了匕首之类的,对兵器的冷感,江湖人通常都很敏锐。
无尘笑出了声,“姑娘是要在下的命?这在下可借不起。”说着出手点了对方几处穴道。
“你这么快冲破了穴道?”对方有些恼怒,显然没料到。
“冲破穴道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我只是暂时将穴位移开了而已。”
“是我大意了!”对方冷哼了一声。
无尘笑了笑,取出枕边的面具戴上,开始穿衣。因为鬼门的独门点穴和一些别的原因,他并不担心对方能冲破穴道,或者会鬼门的独门移穴功夫。
其实,这两年想要杀他的人不少,无尘和元鲤一直都没有特别隐瞒行踪,但是能且敢找上门的人真的不多,大半夜来的不少,但没有用旁门左道却得手,能一时间制住他的,这女人是第一根,得手后没有干净利落地动手,废话太久导致失败的,这女人也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