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月有些羞怯地靠进断尘胸口,“我相信你,甜言蜜语,却不是花言巧语。”
断尘心头为之一动,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之后断尘帮咏月整理好衣衫,两人从琼花丛中走出,只有一身绿衣的男子立在出口处,黑沉着脸,看了眼一脸温存的咏月和断尘,脸色愈加暗沉。
别说本来就看不见,咏月就算看得见,也压根没把这人放眼里,此刻她心底眼里,满满地只有一个人,就是身边握着她的手的男子。
“元鲤。”断尘道。
元鲤一脸不耐烦地模样,“又做了什么好事,太阳都下山了。”有意别开眼不看断尘和咏月挽紧得手和明显的亲昵,虽然整理好了衣衫,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些机密。元鲤语气生硬地道,“你还没见过琼花岛岛主吧?”
“不是见过吗?”断尘觉得莫名其妙,“之前你带我们见过的。”
“你见了就知道了。”元鲤道,“不能让主人等久了。”
元鲤在前面引路,三个人离开了琼花谷,出了绝壁下的幽暗渠道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化雪后的世界,水洗过一般,没有丝毫白雪的迹象。
“师父,小心。”断尘扶着咏月,因为化雪后的地面很滑。
元鲤十足地翻了白眼,不耐烦地道,“你们别磨磨唧唧的,爬虫变的吗?”
断尘没理会元鲤的抱怨,对咏月道,“师父你别听他的废话,就当是乌鸦在叫吧。”声量倒是不大不小,够元鲤听见。
元鲤回头,正要责难,咏月扑哧笑了出来,埋头在断尘怀里闷笑,断尘只是轻笑着拍着咏月的肩,温柔地把咏月的白发顺到耳后。
虽然因为面具看不到断尘的表情,但谁都能从那气氛中感觉出那份情人间的温存甜蜜,仿佛新婚夫妻。
元鲤把到嘴边的话放回了肚子里备用,突然觉得这两人其实真的很配,撇开各种年龄道德问题,如果没有那些历史过往的话,元鲤会觉得他们其实很适合,之前元鲤自己就说过,如果没有那么多发生过的事,他们可以是天生一对。
元鲤不再说话,沉了口气,转身继续往琼花园走,心底起起伏伏地不停息。
带着断尘和咏月回到琼花园后,元鲤提议两人先去沐浴更衣。断尘看向咏月,咏月点了点头,元鲤找来了仆人安排,断尘和咏月各自沐浴完,更换上干净的衣服。
断尘想到了原地,见着在等待的元鲤,元鲤看了眼断尘,道,“我从来不知道你会……那么大胆。幕天席地的感觉不错吧,宗主?”
元鲤的语气有些讽刺,断尘淡淡地道,“你可以自己试试。”
元鲤耸耸肩,“我可没你们那么热情如火。”
“我要娶她。”断尘道。
“你要娶就娶……你要娶她?”元鲤张口结舌。
“对。”断尘很认真地重复了一次,“我会娶她为妻。”
“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元鲤问道。
“我不在乎。”断尘很坚定。“今生,我的心已经给了她一人。”
元鲤沉默了一阵道,“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知道,她有两个孩子,现在算是寡妇。我不在乎这点……”
“不是这件事……”元鲤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怎么说才好……
“秋遥……”一声轻唤。
“师父——”断尘走过去扶着咏月,换了衣服,咏月又再用头巾将头发裹着,藏住了。断尘只是痴痴地看着咏月,咏月微微笑着……
元鲤看了眼两人,搓搓鸡皮疙瘩,打断两人的甜蜜,催促道“快点去见琼花岛岛主吧,别磨蹭了。”元鲤急匆匆地走在前面带路。
断尘扶着咏月的手,不急不缓地跟上……
元鲤带着断尘和咏月到了前堂正厅,就是之前断尘和咏月被接待的地方,但这次不同,元鲤带着两人绕过了前厅到了后厅。
后厅窗户也是紧闭的,屋内自然很暗,但还是约莫能看清和前厅的摆设不同,似乎是书房那般,靠墙是书架,上面存着不少卷轴和少量的古董,中间铺着地毯,很空旷,一座百美图十六折屏风立在堂上,隔开了一段,猜想后面还有一点空间。
“岛主,碧台奉命将人带到了。”元鲤的语气很平淡,嘴角含着温煦的笑,似乎回到了碧台的身份。说完,元鲤开了窗户,窗外对着东厢房,一支红梅独秀于窗前,嶙峋老骨,枝密花疏,风姿独绝,却已见颓败之势。
屋外的光亮透了进来,凉风拂过,带进来几片梅花的花瓣。屏风突然自动滑开折合,露出一张放着笔墨纸砚的书案,摆放整齐干净,书案后是一座软榻,塌上端坐着一个一身淡海青色衣衫的少年,衣襟上绣着的白梅,显得极为素净,只是苍白的脸色在衣衫的承托下愈加单薄如纸,下身盖着浅玫红色被子。
“两位就是断尘公子和慕姑娘。”少年开了口,声音听起来也就是羸弱不堪的虚弱,似乎上气难接下气,让人不禁担心他的话到一半就会没气息下去了。
“在下断尘。”断尘还没弄清这个少年是什么人,刚刚元鲤叫的是岛主,可是这个少年和之前见的温候玉根本不同。
咏月没说话,只是望向少年的方向,“你没多少日子了。”
少年似乎略有惊讶,很快淡笑带过,“慕姑娘……果真不同一般。”
咏月往前走了几步,断尘看向咏月,发觉她不知何时蒙上了面纱,莫名地看着咏月挡住少年的身影时候,断尘竟然有种两个人某种相似的感觉。
“你叫什么?”咏月问道。
“在下温候玉。”少年道。
断尘才是惊了一下,他是温候玉?那之前见到的人是谁?而且……温候玉已经过了免冠之年,而眼前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真正的名字。”咏月道,“你可以骗天下人,却骗不了我。”
“温……隽清。”少年道,面色有些颓然,似乎并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
“君笉?”断尘有些惊诧,“那不是君姑娘的名字?”
少年听到君笉唇角不禁浮出淡淡的笑,“对。她的名字是我起的,君子之君,笑貌之笉。我是隽清,隽言妙语之隽,风清月白之清。”
如果端看容貌,这少年应该比君笉年少好几岁。而且他又说是温候玉,现在又说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见他这副模样,断尘想起君笉已死,有点悲伤起来,不知这件事要怎么告诉眼前的柔弱少年才是。
少年看向咏月,“慕姑娘似乎有事要指教?”
“秋遥,你们先出去。我想单独和他聊点事情。”咏月回过身道。
断尘见咏月此时已经取下了面纱,而温隽清似乎还呆愣着,心知是看了咏月的容貌,莫名心底有些不舒服。但对咏月的要求,断尘不想拒绝,道,“好,我和元鲤先出去。”
元鲤看了眼温隽清,温隽清似乎是才回过神,对元鲤点了点头,“出去吧。”
断尘和元鲤离开后厅,断尘只闻得温隽清的一句话,“很像——”
接下来的就没听见了,断尘和元鲤出了前厅,站在了门口。
断尘问元鲤,“温隽清是谁?”
“琼花岛岛主,也是琼花岛温家的遗孤。”元鲤瞥了眼断尘,“你不觉得隽清这两个字有些熟悉吗?”
“隽清?”断尘沉思了片刻,摇头,“不清楚。”
元鲤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是我弄错了,你现在不知道。画痴,听说过吗?”
“嗜画如有神,落笔颠又痴,隽言携妙语,月白似风清。可是画痴已经至少是年过花甲的老人。”断尘记得,画痴其人出现的时机零零散散,来去无踪,最出名的一次已经是几十年前,怎么也和这个少年连不上关系才对。
元鲤抱臂点了点头,“对,我也想过,但琼花岛不少藏画,都是画痴笔下的,笔法老练,神魂皆备。何况没人说过画痴不可以有传人。”
“温隽清是画痴的传人?”如果非要说的,断尘也只觉得有这个可能。“你和他很熟?”
“我是被琼花岛的人救了的,之后,我假装失忆,变成了碧台。加上我懂医术,所以君笉允许我照顾岛主的病。”元鲤眼中有些复杂情绪,“可惜,岛主的病……五脏六腑皆已腐坏,纵然两位师傅在,也无力回天。”
“他病得真的那么严重吗?没有办法救治吗?”断尘想起君笉,她那么努力地想做什么,而且咏月答应救君笉的少爷,也就是温隽清了,君笉和咏月有办法吗?
元鲤摇头,面色沉重,“除非有神仙能妙手回春。”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元鲤的语气却沉重得悲伤,有种自嘲,恐怕是自责的原因。
“既然你力所不及,就不是你的责任,别想太多。”断尘劝道,又想起了一件事,“元鲤你在岛上有些时日了,你了解君姑娘吗?”
“君笉?这个丫头绝对不简单。”元鲤道,“她武功应该不低,而且会点旁门左道的东西。譬如……易容术和催眠。”
催眠,断尘记得听咏月说过,自己中过招,“易容术是什么?”
“你们之前见到的温候玉,就是君笉。”元鲤笑了笑,“若不是时间太短,而且这丫头很警觉,我倒是想偷学来,以后行走江湖会很方便。”
断尘确实吃了一惊,突然想通了些细节的东西,之前君笉请自己,说和温候玉会面那晚,然后自己等了半个时辰那次,她应该就是先引开自己,然后再带走了咏月,第二天一早,她告诉自己去琼花山凹,自己被她偷袭,才被抓住,而且,自己会被人下了阴招,推算回去,难道是那杯酒。看来,整件事,可能真的是她一个人在执行,但至于计划是不是她自己谋划的,有没有人背后指点,断尘还不能肯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