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风大,不要站太久还是早些回去吧?”水溶为黛玉披上红衫,淡淡说着。黛玉回头看了一眼他,抿嘴笑道:“我才来这里一会,你就知道了?”水溶笑道:“我的心都在妹妹的身在,妹妹去哪里岂可瞒得过我。”黛玉冁然而笑道:“贫嘴。”说着回转过身道:“回吧。”一路上水溶跟黛玉说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黛玉只是有一大没一搭地回复着。只听水溶说了贾府的事情,黛玉才提了精神细听。水溶说道:“我听说最近贾府出了个大事情,那个夏金贵不知怎的就被毒害了,那个随身的丫鬟也被抓了砍头,那个夏金贵的母亲先前倒还大闹了一回荣国府,只是后来你猜怎么着?”
黛玉摇头,说道:“你说便是。”水溶见黛玉没有十分想知道的感觉,但还是说道:“后来竟然也任由贾府的安排,安葬了夏金贵。”黛玉道:“那个夏金贵我是知道的,府里没有人不说她是河东狮,只是没有想到竟落入了这样的下场。”水溶本想说这个给黛玉解闷,不想倒惹她叹息了一回。水溶说道:“我今日寻了一艘船,咱们去泛轻舟如何?”
黛玉点了点头,一时两人上了轻舟,一叶轻舟在水中飘荡,水溶轻划船,黛玉坐在舟中。黛玉说道:“我最喜欢李清照词中的一句。”水溶问道:“那一句?”黛玉道:“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水溶道:“此句果然比喻得好。”黛玉抿嘴而笑,看着水波荡漾,青山映入水中,还有广阔的苍穹。
正这时贾府又出了一件紧要的事情,合府上下又是一片不静,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却说惜春正在那里描着花,忽听院内有人叫彩屏,不是别人却是鸳鸯的声儿。彩屏出去,同着鸳鸯进来。那鸳鸯却带着一个小丫头,提了一个小黄绢包儿。惜春笑问道:“什么事?”鸳鸯道:“老太太因明年八十一岁,是个暗九。许下一场九昼夜的功德,发心要写三千六百五十零一部金刚经这,已发出外面人写了。但是俗说:金刚经:就象那道家的符壳:心经:才算是符胆。故此:金刚经:内必要插着:心经:,更有功德。老太太因:心经:是更要紧的,观自在又是女菩萨,所以要几个亲丁奶奶姑娘们写上三百六十五部,如此又虔诚,又洁净。咱们家中除了二奶奶,头一宗他当家没有空儿,二宗他也写不上来,其余会写字的,不论写得多少,连东府珍大奶奶姨娘们都分了去,本家里头自不用说。” 惜春听了,点头道:“别的我做不来,若要写经,易钚判牡漠你搁下喝茶罢。”鸳鸯才将那小包儿搁在桌上,同惜春坐下。彩屏倒了一锺茶来。惜春笑问道:“你写不写?”鸳鸯道:“姑娘又说笑话了。那几年还好,这三四年来姑娘见我还拿了拿笔儿么。”惜春道:“这却是有功德的。”鸳鸯道:“我也有一件事:向来服侍老太太安歇后,自己念上米佛,已经念了三年多了。我把这个米收好,等老太太做功德的时候,我将他衬在里头供佛施食,也是我一点诚心。”惜春道:“这样说来,老太太做了观音,你就是龙女了。”鸳鸯道:“那里跟得上这个分儿。却是除了老太太,别的也服侍不来,不晓得前世什么缘分儿。”说着要走,叫小丫头把小绢包打开,拿出来道:“这素纸一扎是写:心经:的。”又拿起一子儿藏香道:“这是叫写经时点着写的。”惜春都应了。
却说贾环贾兰也都进来给贾母请了安。贾兰又见过他母亲,然后过来在贾母旁边侍立。贾母道:“我刚才听见你叔叔说你对的好对子,师父夸你来着。”贾兰也不言语,只管抿着嘴儿笑。鸳鸯过来说道:“请示老太太,晚饭伺候下了。”贾母道:“请你姨太太去罢。”琥珀接着便叫人去王夫人那边请薛姨妈。这里宝玉贾环退出。素云和小丫头们过来把双陆收起。李纨尚等着伺候贾母的晚饭,贾兰便跟着他母亲站着。贾母道:“你们娘儿两个跟着我吃罢。”李纨答应了。一时摆上饭来,丫鬟回来禀道:“太太叫回老太太,姨太太这几天浮来暂去,不能过来回老太太,今日饭后家去了。”于是贾母叫贾兰在身旁边坐下,大家吃饭,不必细述。
却说贾母刚吃完了饭,盥漱了,歪在床上说闲话儿。只见小丫头子告诉琥珀,琥珀过来回贾母道:“东府大爷请晚安来了。”贾母道:“你们告诉他,如今他办理家务乏乏的,叫他歇着去罢。我知道了。”小丫头告诉老婆子们,老婆子才告诉贾珍。贾珍然后退出。到了次日,贾珍过来料理诸事。门上小厮陆续回了几件事,又一个小厮回道:“庄头送果子来了。”贾珍道:“单子呢?”那小厮连忙呈上。
贾珍看时,上面写着不过是时鲜果品,还夹带菜蔬野味若干在内。贾珍看完,问向来经管的是谁。门上的回道:“是周瑞。”便叫周瑞:“照帐点清,送往里头交代。等我把来帐抄下一个底子,留着好对。”又叫“告诉厨房,把下菜中添几宗给送果子的来人,照常赏饭给钱。”周瑞答应了。一面叫人搬至凤姐儿院子里去,又把庄上的帐同果子交代明白。出去了一回儿,又进来回贾珍道:“才刚来的果子,大爷曾点过数目没有?”贾珍道:“我那里有工夫点这个呢。给了你帐,你照帐点就是了。”周瑞道:“小的曾点过,也没有少,也不能多出来。大爷既留下底子,再叫送果子来的人问问,他这帐是真的假的。”贾珍道:“这是怎么说,不过是几个果子罢咧,有什么要紧。我又没有疑你。”说着,只见鲍二走来,磕了一个头,说道:“求大爷原旧放小的在外头伺候罢。”贾珍道:“你们这又是怎么着?”鲍二道:“奴才在这里又说不上话来。”贾珍道:“谁叫你说话。”鲍二道:“何苦来,在这里作眼睛珠儿。”周瑞接口道:“奴才在这里经管地租庄子,银钱出入每年也有三五十万来往,老爷太太奶奶们从没有说过话的,何况这些零星东西。若照鲍二说起来,爷们家里的田地房产都被奴才们弄完了。”贾珍想道:“必是鲍二在这里拌嘴,不如叫他出去。”因向鲍二说道:“快滚罢。”又告诉周瑞说:“你也不用说了,你干你的事罢。”二人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