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日军侵华,凡闻说是客家人的地区或客家人的军队总是要退避三舍,不敢贸然进犯。而在淞沪抗战中,着名客家人将领谢晋元、黄梅兴、姚子青,更是打得日军鬼哭狼嚎,闻风丧胆。
尽管日本这份情报报告中有不少讹误与偏见,但有一点,他们是抓住了,这就是客家人的精神--独立自主的精神。其所产生的联结作用,对改变当时中国一盘散沙的混乱局面,的确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这也证明了,在辛亥革命中,作为客家人所起到的巨大的历史作用。--如前所述,历史的主动精神,正是代表了中华民族未来的希望。
老树新枝
打开一部中国20世纪史,那些改变着中国命运的人物名谱中,客家人可谓群星灿烂,有着再也不可能掩去的光辉。不独辛亥革命如此,后来的人民共和国亦如此。日本外务省情报部惊呼这百年来在中国皆是“来自南方的革命”,从而一反中国历史历来的定势,正应了百年前李鸿章所哀叹的“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中国的希望在南方。
纵观世界历史,几乎所有古老的文明都灭亡了。有的,是自行消亡的;有的,则是被扼绝的。惟独只有古老的华夏文明,成为四大文明中惟的幸存者,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曾有不少人也预言过它的覆灭。的确,它是太古老了,犹如一位老态龙钟的耄耋老者,几度已迈不动历史的步子,仅仅在苟延残喘。然而,几乎在人们认为它注定灭亡之际,它突然之间又重新站立起来,臝得了历史的生机,一反过去蹒跚的步子,奋起直追今日世界的现代文明。在文明发展史上创造了一个奇迹。
这无疑是打破了任何一种文明都必定要衰亡的历史命定论,创造了一个新的现代神话。
是的,任何一个有机体都避免不了从成熟到衰亡的过程,文明也是如此。但是,华夏文明的更新与再造,却超越了这一定律。那么,这一奇迹是怎么发生的呢?是通过怎样的途径得以实现的呢?
古树抽发出了新枝。
惟一的解释是,它只有通过内部的某些机质的逐步创新,扩展到全体。
而这内部的机质,又是什么呢?
对于偌大的“个中华民族来说,它拥有不少各自相同又相异的民系,作为整体的衰老,是无可避免的。可对于个别支系而言,则可能会出现意外。尤其是像客家民系,它从中古时脱离了其主干部分而南徙,由于长期生活在山隅,顽强固守自己的文化疆界,保持了中古的语言、民俗、风习,尤其是尚处于中古时代一个民族仍继续向上发展的青春活力--作为“活的化石”而包容在一个朽颓的大树中,一旦朽颓将尽的大树完结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这活化石去掉了外壳也便会蓬勃地生长起来,赢得新的生机。于是,这个古老的文明便又赢来了“第二春”。
客家民系从混沌到自在,一直到自觉、自为,正是这“活化石”一步步挣脱外壳而争到自身权利的过程。当然,作为这树,它也凭借自己的几个支系的更新,渐渐促成了整个枝干的更新换代,重新萌发出新叶,带来一片郁郁苍苍。也就是一个古老文明要避免自然衰老与朽颓的过程,务必在某些支系上首先得到更新,从而逐步达到全面更新,重新开始生命的历程。
在这个蔚蓝色的星球上,古老的埃及文明消亡了,古老的希腊罗马文明断裂了,古老的巴比伦文明都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惟有华夏文明,却获得了一种再生机质,独步于世界,
与生气勃勃的新的文明并驾齐驱!并拥有一个更辉煌的未来。
再生机制
那么,这一再生机质是什么呢?
无疑,一个民族的生存,在一般的情况下,是有其地理疆界为保证的。所以,古罗马文明的覆灭。是因为它丧失了最后的退守之地。但并不能说,有地理疆界的保证,这个民族及其文明便能万古常青,这又有除华夏文明之外另几大文明覆灭的事例为证。只能说,自然所赐予的作为故乡的疆域,是构成一个民族文明史的最重要、也是较为恒久的因素。
那么,除开作为故乡的土地之外,还有什么更恒久、更稳定的东西得以作为生存证呢?
客家人的存在是对这个问题最好、最有力的回答。
客家人没有自己的故乡,他们从最初意识到自身存在时’便失去了故乡或者说是根本不会有自己的故乡--循名责实,“客家”者,“客”而“家”焉,何来家乡呢?南方的丛莽激流、荒山野岭,只是暂时栖身之地,客家人的家乡是在旅途上,如大思想家李贽自矜的“流寓客子”。--于是,他们便作为一个例外,一个一般情况下的例外,没有地理疆界为保证,却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那么,维系这个民系的生存保证又是什么呢?
只有语言--如同他们声称的“宁卖祖宗田,不卖祖宗言”,语言是作为这个民系不同成员认同的惟一依据。
语言本身,也凝聚有这个民系的历史、气性、品格,或者说,整个的精神。因为语言本身,保持了这个民系珍贵的文化遗产,使得他们在千年迁徙、万里长旋中,教这个民系永远是风雨不动的精神共同体。
语言--精神。这个民系作为一个精神的共同体,所追求的共同目标一~也就是所具备的内驱力,则是整个汉民族的“正朔”,一种神圣的承继力与纯洁性。这并不是拘于一个王朝或莱一位圣者,而是忠于一个共同的意愿:对中原血统的恪守,对汉文化的坚守,对生活方式的始终如一。可以说,还在开始迁徙时,他们便已有了作为自我防卫的道德戒律与矢志不移的理想方向。这也反映在前边所引述的关于“祖宗田”与“祖宗言”的格言中。
这本身就是一种辉煌的精神建树,--由此派生了璀璨多姿的既是汉民族的、又独是客家人的文化--种种典籍、民俗、历史故事与传说,乃至神话。
正是这种精神建树,成为了客家人辐射整个汉民族,乃至整个中华民族的一种无形的生命力,也就是我们所要探究的、一个古老文明的再生机质。
所谓“来自南方的革命”,正是来自南方的、令我们这个古老民族在20世纪中重新获得生机的一种不可抗拒的历史力量,一种生命的原动力。
人们可以看到,太平天国、戊戌变法、辛亥革命,均得自于南方的滋养、启迪,那是植根于南方沃土中重新勃发的“活化石”所抽出的新枝。
后来的北伐,还有长征,--也都启动于南方。
湘赣边界,以及当年的中央根据地,不都在南方,在客家人的居住地--葛藤坑的周遭么?
苦难的遗嘱
爆发于19世纪中叶至20世纪中国的一场场革命,此起彼伏前仆后继的革命,不仅仅是世界历史进步的感召,也是中华民族、尤其是客家人千年黑暗中蒙受的历史苦难所留下的遗嘱所激发出来的。
他们深信自身在民族历史上所拥有的一种不朽的力量,这种力量在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中仍能支撑起一个民族的脊梁。
客家人没有自己的故乡,永远有自己的故园--这便是力量的源泉。
从孙中山、廖仲恺,到国民革命军中众多叱咤风云的客家将领,20世纪史在他们手中改写。
而在其后的共和国创建史中,客家人更显示出了他们更卓越的文韬武略,创立了更伟大的功绩。从当年威震敌胆的朱德总司令(他也是从辛亥革命走过来的),到曾在孙中山蒙难时挺身而出、而后又在粉碎“四人帮”时创立奇勋的叶剑英,再加上叶挺、黄琪翔、杨成武、曾生、吴奇伟等一批名将,客家人出将军,成了当代史上不争的事实。而开创中国历史新纪元、被誉为中国改革幵放总设计师的邓小平,也是原籍广东客家人的后裔。至于王首道、廖承志、叶选平等一批中国当代政坛上的客家人杰,也同样在史册上留下不灭的功绩。
而从本世纪文坛才子郭沫若,到当今国际上着名的女作家韩素音,更充分地表现出了客家文化的镑礴气势。--它不仅有积数千年之文化底气,更要在不久的将来,开创出它让举世醒目的全盛期。一个客家文化的热潮,正挟着有如千军万马的声威,奔腾向前,以无负历史的光荣。
至于在国际上雄踞的客家经济,如今,在中国改革开放中已经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这里就不一一提及了。况且,这是自19世纪末幵始积蓄起来的巨大的实力,他们本着客家人重信义的传统,“无信不立”,在东南亚、在欧美、在全世界崛起并牢牢地站稳,取得了空前的繁荣。
曾经是用苦难与血泪构筑自己整个的发生史或再生史,曾经是用屈辱与重负来浇铸自身全部的尊严与名望的这么一个民系,也许它暂时还未敢奢望桂冠、美酒与鲜花,但至少,新世纪的阳光已经照耀在他前进的征途上,从而使这一征途不再那么坎坷、崎岖,不再是血迹斑斑、
白骨累累了。
那不再是一条通往虚幻的天国之路,而是通向一个实实在在的、云霞辉映的黎明,一个不独属于一个民系,而是属于整个中华民族的新的黎明。
在这个黎明里,睁开了眼睛的世界将会发现,矗立在他们面前的将是顶天立地的一个伟大的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