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客家圣典:一个大迁徙民系的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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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本来,缠足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大的陋习之一。相传是五代南唐之际,李后主令宫嫔育娘以帛绕脚,使脚变得纤小,形成新月的形态,以之为美。从此,后人效仿,以至沿袭成俗。

汉族女子皆以缠足为美,走起路来袅袅娜娜,弱不禁风,成了一种病态,上千年来毒害了我们这个民族的心理,实在是太可悲了。

而来自魏晋南北朝那样一个“天放”的时代,客家人怎么能接受这种自残的、畸型的审美观呢?所以,他们不缠足,不束胸,以天生的形态,健康的形态为真正的美,在汉民族中成为独立的一群。

当年,黄遵宪亦引用了外国传教士的话,来赞许客家妇女,说西人束腰,华人缠足,唯州人无此弊,于世界女人最完全无憾云。”在《清稗类钞》中亦有,说客家妇女,“向不缠足,身体硕健,而运动自如,且无施粉及插花朵者。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客家后裔、大文豪郭沫若来到梅县,亦有着名的诗联留下:健妇把犁同铁汉山歌入夜唱丰收生动、形象地刻画了客家妇女的形象。

客家籍的国际着名作家韩素音,更在她的着作《客家人的起源及其迁徙经过》文中、浓墨畅酣地写道:

客家人--

他们宣称他们妇女的脚造成了他们的历史,这是完全正确的。客家妇女不缠脚,也不扎胸,不为孩子雇乳母,也不会去当娼妓。长期以来,中国人认为是优雅的缠足风俗,可能在11世纪开始,到12世纪甚至农民也缠了起来。假如青年女郎没有三寸金莲,就被认为缺乏优美的体态。扎胸的风气晚一些,直至20世纪才有,而且只限于城市……

客家妇女除掉这些束缚,一般是体壮高大,缺少仪容美好的名声,老年更喜爱饶舌和吵架,但她们却解放了胸和脚,从而也解放了舌头。生活需要规定少女虽然不是迷人的,但由于她的节俭、勤劳、洁净的生活与生动的辩才而受到称赞。她们用自己的奶喂孩子,轻视虚饰的美,必要时像男人一般地战斗。

韩文中,还提到了太平天国大军所到之处,解除了千千万万妇女的缠足陋俗。

有人认为,客家女的“天足”,是源于当地少数民族畲、瑶等在山区劳作的习性。固然,南方少数民族没有缠足陋俗,但请不要忘记,客家人第一、二次大迁徙来南方之际,汉人也同样没有缠足的陋习,只是到了五代南唐才开始,到宋代才渐渐沿袭成俗的。不了解中国这一段历史,以为无缠足陋习,便足以认定客家人只是南方的少数民族,重新回到过去的带有恶意的攻击,说客家人“非粤种,亦非汉种”上,实在是武断加无知了。

凉帽

客家妇女还有另一样物证,这就是她们的“凉帽”。

这种凉帽,漂亮而又别致,它用薄薄的蔑片与麦秆所编成。除开脸的正面一方,四周均垂有五寸左右长的、折叠起皱、却十分均匀的布。布有青色,有蓝色,也有花色与白色,煞是俏丽、美观,又落落大方。年轻未嫁的客家女,还得在垂布的两端织上两条绚丽的彩带--以此作为判断其是否出嫁的标志。在客家人中,亲切称其为“凉笠”。

而这凉帽,则已有了千多年的历史。也就是说,在魏晋南北朝间,客家先民,作为那时的衣冠士族,举族南下,来到了赣闽等地,均是荒无人烟的所在。他们在北方,本来一直有男耕女织的传统,女子是很少抛头露面的。但战乱下来,这么一种传统便难以为继了。可是,让女人抛头露面,毕竟有伤大雅,于是,妇女们便想出了个法子,在男人戴的斗笠周边罩上块黑布,以挡住自己的面孔,只留下两个洞,好让眼睛能往前看--大有今日伊斯兰教妇女的习俗。久而久之,仍觉不便,便把罩布揭掉,改为在斗笠的四周边缘上垂挂。再到后来,也就干脆剪短了面前垂挂的那部分。

这样也就成了今天的“凉笠”。

这同样可以证明客家人是魏晋以降,自北南下的汉族人。还有客家女用的银簪,皆呈刀与剑形,也是大迁徙中,既可装饰又可防身的两用的物件。这就不赘述了。

天足、凉帽、银簪--这可以说,均是客家妇女富于象征意义的具象,是她们解放、自由、热爱劳动、敢于斗争的缩影,再加上她们从不离口的山歌,更表现出了豁达、敢说敢干的性格。一如韩素音在其文中所写:

客家人--

男人为他们坚毅、勇敢和胜过敌人的智谋而自豪,女人则为她们的工作能耐而自傲。男女们都深刻意识到社会的不公平,并准备为他们的信念和权利而斗争。

壮哉,客家女!

参照系

近代以来,随着客家人在政治、军事、文化上日益发挥重大作用,为古老的中国得以返老还童、焕发青春、跟上世界前进的步伐做出重大贡献,客家妇女,也日益为举世所瞩目,在客家学研究上,占有重要的一页。

因此,我们不妨在这里回顾一下有关这方面的评论。美国现代人文地理学者韩廷敦教授,在其所着的《自然淘汰与民族性》一文中说:

现代的客家人,是由受过最大磨炼的祖先传下来的,因此,客家人都有一种坚忍不拔、刻苦耐劳、男女一齐劳动的特性。

美国人爱德华在其所着的《中国访问记录》一文(1890年版)中更称:

客家人是刚柔相济,既仁毅又仁爱的民族。而客家妇女,更是中国最优秀的劳动妇女典型。

日本人山口县造在《客家与中国革命》一文中则有如下评语:

日本女人以温柔顺从着称于世,而客家妇女亦毫无逊色。而且我们可以说,日本妇女之所以温柔顺从,是病态,因为她们的生活,须靠男子,不能不借此求怜固宠;而客家妇女的温柔顺从是健康的,因为她们都能够独立生活,她们这样做,纯然是真挚的爱,和传统的对于丈夫的尊敬……

曾在客家地区生活多年的一位美国传教士罗伯·史密斯,在其所着的《中国的客家》中,更是赞口不绝:

客家妇女,真是我们所见到的任何一族的妇女中之最值得令人赞叹的了。在客家中,几乎可以说,一切稍为粗重的工作,都是属于妇女们的责任……

她们做这些工作,不仅是能力上可以胜任,而且在精神上亦非常愉快……

客家妇女,除了刻苦耐劳和尊重丈夫之外,她们的聪颖热情和在文化上的进步,也是很使人们羡慕。因为需要劳动,所以客家妇女,自有历史以来,都无缠足这一种陋习,她们的迷信程度,也远不及其他地方的妇女。她们多数很聪颖,当她们在山中砍柴时爱唱山歌,常常是一问一答,应对如流。有些会唱歌的男子,便会唱起含有爱情词句的山歌,向女方挑逗,往往因此成就良缘。现在这种特殊风格的客家山歌,在东方民俗学中,已占有重要地位了。

除开日本人山口县造笔下,拿客家妇女与日本妇女作比较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提到本民族的妇女。

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他们写下以上文字的时候,心目中,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参照系--这也就是他们本民族的妇女,不然,是不足以说出“所见到的任何一族的妇女中之最令人值得赞叹”一类的话。

显然,他们笔下的客家妇女都太美好了!对于他们来说,日本女性太柔弱,太缺乏独立性;欧美妇女,更应羡客家妇女之“刻苦耐劳与尊重丈夫”、“聪颖热情与文化上的进步”,并且,在欧美,又上哪找优美动听、高山流水的山歌呢?

更不用提其他地方的女性了。

先天素质

时至今日,大多数亚洲妇女仍旧生活在东方传统的束缚之中,然而,中国妇女相对已显示出自身的独立性与不凡的才干,尤其是较早得到公认的客家妇女,更是雄姿英发,在各条战线上都发挥出了重大作用,这是与她们过去的精神风貌所分不开的。至于在海外,尤其是东南亚的华人女性,她们相当一部分均是客籍人士,如着名的胡仙博士,在事业上的成功可以说是远远超过于前人的。可以说,客家女性在亚洲的崛起,早已是举世瞩目了的。着名未来学家、《亚洲大趋势》的作者约翰·奈斯比特在他的这部书中就这样称许道:

这股力量不但亚洲男性不敢轻视,而且全世界都必须予以关注。这部分女性受过良好的教育,具有敏锐的商业头脑,事业心强。她们在男性一统的政界拓荒,与男人平起平坐,又在环太平洋经济圏的创业热潮中呼成唤雨,和男人一争高低。实力雄厚的华人第二代妇女,作为亚洲新一代女性的佼佼者,正掌管家族企业,或在家族资助下,积极开拓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