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回来在成都机场转机的时候,我到了柜台去换登机牌。成都的炎热一点儿不输给香港,站立两分钟额头已经满是大汗。
依旧是放了大背包办理托运,看着它趴在传送带上缓缓地被送进去。它的边缘已经磨损严重,这个包跟了我好多年,其实早就该换了,可是一直都舍不得。我可以轻易换掉衣服,换掉手机,换掉电脑,换掉很多东西,却一直无法轻易换掉背包。它一路陪着我走过一座又一座城市,翻山越岭和我一起被车颠被太阳晒被暴雨淋。旅途劳顿的时候,随手一扔,它就是我的枕头和靠背。没有谁比它更加忠诚。对于我来说,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背包了,更像是一路最好的旅伴和见证者。
背包被传送进去很久了,没有回应。换登机牌的工作人员一直让我等待。不一会儿,从传送带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深蓝色安检衣服的男子,他
大声地问:“那个橙黄色的背包是谁的?是谁的?”
我急忙举起了手:“我的我的。”
“那请你进来一下。”他一脸严肃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气氛不对,紧张起来。脑子里开始飞速地回忆包里的东西,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违禁的物品。对于携带东西这一块儿,我一直特别小心,因为之前在外地帮朋友带了一个Zippo打火机,后来过不了安检,还狂奔去机场的邮局快递,最后邮局关门,又想了 N种办法才搞定,跑回来时差点儿误了飞机。所以之后我都特别注意。
我随着他走到后台去,我的背包还在传送带上孤零零地躺着。他说:“请你拿下来打开它,我们要例行检查一下。”
我点头:“好的。”赶忙把包拎下来放在地上,随口一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交叉着双手说:“你是不是放了什么易碎物品在包里?”
我望着天花板再次回顾了一遍。突然想起来,哦,是不是我在香港元朗买的那瓶糖果啊?
他表情依然严肃,见我不紧不慢的样子,有些着急起来:“请你动作快一点,后面还有很多旅客。”
装糖的瓶子放在最下面的位置,于是我把背包里所有的物品都清理出来摊在地上,衣物、鞋子、睡袋、笔记本、相机、充电器、书,顿时眼前就像变成了一个旧货小摊市场。
我找出了糖果瓶子递给了他。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瓶子,如果不能带扔了也是无所谓的。我心里想着。
他看了一眼瓶子,脸色突然起了变化。他背过身拿出腰间的对讲机说了几句话,声音急促,但听不清讲的是什么。难不成他也喜欢这糖,我暗自一笑。
他不再和我说话也不作解释,只是走到过道上一直望着外面。没过两分钟,一个穿着厚厚的防弹衣手里端着一把长枪的警察走了过来。安检员和他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后,两个人同时向我走过来。
这个阵势,让我有点儿蒙了。心脏怦怦跳得厉害,就跟自个儿真的做了亏心事一样。
“这个糖是你的吗?”端枪的警察低沉地问。
我点头:“是,是啊,有问题吗?”从他大大的墨镜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依然觉得威严。
“你是从哪儿过来的?”他显然比刚才那个安检还要强势。
“我是从香港飞回来的,然后准备转机回家。”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个东西是在香港买的吗?”他把我的糖果瓶子举到我眼前问。
“是啊,是啊。”我在回答的同时扫了一眼瓶子,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他手里的那瓶糖确实不是一般的糖果。那是我在元朗的一个整蛊商店里看到的新鲜玩意儿。瓶子外面有一个大大的骷髅头像,下面写着三个大字“安乐死”。简介上赫然写着“特强配方,快速见效。主治:失恋、失业、失败、不开心、不想死”。虽然包装看着挺恐怖的,其实里面就是一些普通的糖果而已,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我差点儿笑出来,本来是准备带回去逗朋友玩的东西,居然先吓到了机场的警察。
我赶忙说:“这个就是一瓶普通的糖,它是为了好玩才这样包装的,不信你们看上面的成分呀,是糖。你看嘛,明明就是糖呀。”说着说着,我往前走了一步,准备从他手里拿过来指给他看上面的字。
结果警察顺势退了一步避开了我。他又把瓶子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依然面无表情。那个安检员也凑过来看了一遍,脸上同样没有表情。
“你,过来。”警察对我点了点头。
“把这个瓶子打开,吃两颗。”他冷静地说。
“啊?哦,好。”我走过去拿过来,拆开包装,倒了两颗放在手心,仰头吃下,蓝莓味儿的软糖还挺好吃的。我又倒了两颗放在手心里递给他们,说:“要不你们也试试看?”
那两位根本不理会我,警察说:“请你张嘴。”
我张开嘴。他确定我咽下去了,转身就走开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安检员在那边催促我:“赶紧把东西收拾好,飞机就快要起飞了,赶紧的,赶紧的,真够逗的。”我发现他自己都绷不住笑了一下。我一阵委屈,边收拾边说:“真没见识,这明明就是糖嘛。”安检员不再理我,又去检查下一个行李了。
进了登机口,我才反应过来,他们也真够大胆的,如果我带的真的是安乐死,也让我吃两粒下去,那可就好玩了。那个警察一定是早就看清了瓶子上的成分,肯定是在逗我玩儿。想到这里,我真是哭笑不得。
拨通朋友的电话,翻着白眼把悲惨的遭遇声情并茂地讲了一遍,朋友在那头笑翻了。
我其实特后悔自己没多买一瓶写着“敌敌畏”的糖果,那个糖果更加逼真,拿出来都是子弹的造型。他们看见一定会更加恐慌,说不定会拿枪指着我的头说:“小姐,请整瓶吞下去。”想到这里,自己忍俊不禁。
几天以后,我坐在家里悠闲地看着电视。新闻里说,因为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会开幕在即,所以全国所有的机场、火车站、汽车站全都提高了安全检查的标准。电视里很多乘客一脸无辜地打开自己的箱包接受检查,我立马报以同情的眼神。希望那个安检员再看到同样的糖果时,可以淡定地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