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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原始丛林迷路记

高布思滨,它的发音让我觉得像某个人的名字。

之前包的TUTU车已经不能开到高布思滨和女王宫去了,于是找了一个华侨旅行社要了一天的散车,他们还配送了一个导游给我。

25岁会讲中文的柬埔寨女孩Kim,她说中文时总是用“您”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习的时候被要求这样去说。

“您觉得我讲得够清楚吗?您是否还有哪里不太明白?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告诉我,希望您能满意我的讲解。”她的职业修养让我感到吃惊。在中国,总是会听到导游这样说,“请大家跟上我的脚步,请快一点儿,时间有限,请听我说……”

仿佛一切事情都需要被他们掌握。

去往高布思滨的路途并不算顺利,半路遇到下小雨,以为是老天要翻脸了,结果几分钟过去,天空又立刻晴朗起来。这一路,天气很给面子。听Kim说前几天这里下了一场很大的暴雨,一辆拉着日本游客的面包车打滑翻在路边,幸好所有的人都没有遭遇到什么大的伤害。

路过街边的商店,买了一张2美元的电话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已经 很多天没有和家里联系,知道他们会担心我。

电话响了一声就有人来接,我快速地告知:“人在柬埔寨了,一切平安,不多说了,因为随时可能欠费断线。”妈妈在那边欲言又止,只是重复着:“照顾好自己。”电话再打给朋友,结果一直无人接听,后来她告诉我因为看到奇怪的号码不敢轻易接听。我笑,可能也只有妈妈才会毫不犹豫地接了我的电话,因为她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号码里总会有一个是她的女儿打来的。

其实,在旅途中很少会想家。从小就很独立,一直都知道怎样去照顾自己。总是告诉他们,一切不用担心,我可以承担。可是,我永远都是他们眼里的小孩子。我有时会告诉妈妈:“我买了好吃的东西给你,我挑了漂亮的围巾给你。”她从来回应我的都是“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或者有时干脆就说“你不要再到处乱走了”。

Kim不理解地说:“我16岁就离开父母独自生活了,他们从不担心。”

我说:“中国父母的爱,都带着一种极强的控制欲,他们希望孩子能按照他们的想法去生活。交什么样的朋友,读什么样的大学,要这样做不能那样做,甚至于以后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总之,大部分的中国父母都希望孩子能按照他们的意愿去生活,因为他们认为那样才是最好的。”

Kim抬高了眉毛,她理解不了。其实,不止是她,我也理解不了。

汽车只能到达山脚下,然后我和Kim就开始往山上爬。Kim的身材有些略胖,但爬起山来却非常矫健,她总是示意我走在前面,然后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

Kim告诉我,高布思滨曾经是红色高棉的根据地,所以山路上还残留着很多没有被排除的地雷,一定要沿着有脚印的地方走,一定不要乱穿进丛林,一定!她一再强调,让我立刻提高了警觉。

高布思滨建于遥远的11世纪至13世纪的罗贞陀罗跋摩二世和阇耶跋摩五世朝代,在1969年才被人发现。

Kim说,高布思滨之所以在河床上刻满了林迦,是呈现出了当时的人们对信仰的极度忠诚。林迦,就是指男性的生殖器,是印度教古老生殖器崇拜的图腾,也是湿婆的化身。高布思滨有上千个林迦,所以也被称为“千阳河”,林迦也是高棉人顶礼膜拜的对象,因为它同时也象征着繁荣昌盛。尤尼,则象征女性的生殖器。据印度的史诗记载,湿婆与妻子做爱时,一次就达100年之久,其间从不间断,精液喷洒成恒河,孕育了伟大的印度文明。

Kim在说到敏感字眼的时候,声音会突然变得很小。她羞涩地笑:“每次和别人讲到这一段的时候,我总是会不好意思,抱歉。”我只是微笑,却不敢和她开玩笑,怕自己会说错什么。只是问她:“你结婚了吗?”她马上从斜挎着的小包里拿出照片给我看,上面有一个大眼睛睫毛浓密的小孩。她说:“这是我的孩子,已经十个月了。”我说:“这个女孩真漂亮。”她微笑着说:“他是个男孩。”

上山这条泥泞不堪的小路充满了原始气息,在热带丛林中穿行,林木茂盛,藤蔓飞挂,满地的树根爬满了整个山坡。还有很大的巨石像是从天而降一样,堆砌在沿途之中,上面长满了青苔,已经把它们变成了绿色。路过的河流之中都有若隐若现的林迦,它们安安静静地躺在河床中,被流水冲刷着。这样的景致让人稍不留神就会误以为进入了电影的某一个画面之中。

我拿着相机一直停停走走,Kim就默默跟在我身后,需要讲解的时候就走上前来,我需要拍照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静静地等待,从不催促,不时还会问:“您要拍这个吗?您看那个多漂亮啊。”我一时之间会突然忘记她是我的导游,仿佛是一个同行的朋友。

走过了木梯,爬过了一块巨石,蹚过了一条小河流,相机没有关闭,我一直在拼命地拍着。丛林的蝴蝶特别多,偶尔有一两只停留在肩头,觉得欢欣无比。我指着一只带着斑点的漂亮蝴蝶给Kim看,回头一望,居然空无一人, Kim没了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她弄丢了。对着空气大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没有回应。

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之前她说的那些不知名的动物在这里出没的事情,我立刻都回忆了起来。其实,真正让人不安的是,走了这么久,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空空旷旷的森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配合着臆想中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我硬着头皮往山上继续前进,走了很长一段路,突然发现了一个草棚屋顶的木制凉亭,于是准备在这里等等Kim。可是过了十几分钟,除了虫鸣鸟叫声,依然没有看到任何人经过这里。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线,可是沿路也没有什么分岔路口。我正在犹豫是该继续向上爬还是原路返回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从山上走了下来。

这位黝黑英俊的柬埔寨大哥听不懂中文,也不会说英语。于是我开始张牙舞爪地和他比划起来,他还是茫然地看着我,冒出来的还是一堆听不懂的柬埔寨话。最后,他指了指自己下来的方向,我想那应该就是上山的路。

其实我并不害怕迷路,因为最后实在不行的话,就原路返回,还是能下到山下去的。我担心的是Kim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会一下子就不见了呢?她应该是不会走丢的,可能此时也正在着急地找我吧。

山顶上的林迦更加密集,损坏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看上去雕刻得更加精细。在小小的瀑布映衬下,石刻上的人物都显得生动起来。我也终于在这里看到了两个欧洲游客。

Kim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见到我的时候,已经急得满脸通红了。她语无伦次,一会儿说中文,一会儿又说英文。原来我在和蝴蝶玩儿的时候我俩就走岔了,她说跟在我身后突然就不见我了,以为我加快步伐走到前面去了。我却一直都以为她还在我后面。她说:“我知道您一定会到山顶上来,所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您,急死了。您没有遇到危险吧?”我把双手一举:“你看,我是多么的好。”

她捂着嘴咯咯地笑,我一低头,原来T恤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剐了一道口子,白花花的肥肉正招摇地暴露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