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女皇武则天(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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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生丽质(3)

“大都督,山人也只是就相论相,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若算出谁谁将来必君临天下,就是当今圣上也奈何不了他。人生有定数,得失天地知。我说的话我负全责,大都督不必要为此多心。”

“好,好。敢问袁先生何日上路?”武士彟不想多说什么,这会儿一心想把袁相士打发走,免得惹事生非。

“我下午出城,晚上到城外歇息,山人不习惯住深宅大院。再说,皇上相招,也不敢耽误时间。只是--”袁天纲指了指大都督送的黄白二物,说:“这些身外之物,我一概不要。我轻来轻去,无所牵无所挂,有多好,不必要这些东西。”

武士彟见袁天纲说的真诚,也不便勉强,中午留他吃完饭,即派人护送他出城了事。

贞观九年(公元635年)新年刚过,武士彟通过吏部的老关系,安排两个待业在家的儿子武元庆、武元爽去京城长安做官,官职不大,只是按察司属下的小官。但总算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有了安排。二月二,龙抬头,即送两儿子上京赴任,当父亲的武士彟一直把儿子送到荆州城外廿里铺,千叮咛万嘱咐,才满怀重重心事,洒泪而别。回来时,在府门口,上台阶时,不小心跌了一跤,昏晕在地,跟随的人忙扶起来,抬到内堂。家人急着城中名医来诊视,医生诊了脉,说是跌挫了腰,风痰上涌。开了十几味药方,医嘱床上将养一个月。可武都督躺了几天就沉不住气,不顾左右的劝阻,强打精神,到衙门议事,批阅文件,处理政要。四月,唐高祖太上皇李渊在长安垂拱殿撒手宾天,诰文传到荆州,武士彟哀伤无比,如丧考妣。想想太上皇对武家的好处,想想自己从一个小地主、木材商,成为一府大都督,不禁无限地追思皇恩。他“奉棉号恸,因议成疾”,新病叠旧疾,竞一卧不起,每每呕心吐血。医生们想尽了招数,但所开之药,如石投水,了无效验。二十八日清晨,武士彟与身边的人说:

“我这几日神思恍惚,如离人间,先皇身影笑貌无不历历在目。看来我来日无多,可即刻上书,迅报朝廷,另委荆州都督。个人事小,朝廷事大,不要只围着我转,速去办理吧。”

身边的幕僚答应着走了。武士彟又示意杨氏到床前,嘱说:

“夫人名门闺秀,下嫁我武门,士彟惭愧,天不与寿,只能先走了。我走后,千斤重担只有压在你的肩上。宜回文水老家,依靠数亩田地过活,女儿的婆家,也不必非是名门望族,只宜好人家男儿,能善待一生足矣。惟二女儿则天,心高气傲,我放心不下啊。”

武士彟又叫过则天,拉着她的手说:

“我儿是个女子,衣不解带,侍我半月,想想就要永诀了,孩儿是个明白事体的人,凡事不须我吩咐。我走后,你也不要过于悲哀,好生照顾你阿娘,看护好姐妹,至于你两个哥哥,他们俩才识浅显,只看眼前的东西,缺乏长远的目光。我死后,他俩也许会惹事生非,累及你和你阿娘、姐妹。你一定要克己制怒,能让则让,能忍则忍。”

说着,又执了则天的手,悲咽不已,则天怕伤痛父亲的心,只得含泪宽慰。

“我廿年经商,廿年为官。所谓钱者是只可凭藉的东西,不是终极的追求。为官一任,上解皇忧,下惠黎民。我儿才高志远,人物显众,可惜错生了女儿身。夫人一生一世,转瞬即逝,一定要站得高,看得远,精心设计,长于谋划,才不至于虚误此生……”武士彟说完,久久地凝视着爱女则天,似有无限的心事。

晚上,武士彟呕血而死,终年五十九岁。则天和家人自是拊膺顿足,放声大哭。

荆州都督府即着人千里驰驱,飞马报与朝廷。刚办完太上皇奉安大典的李世民,接到奏报,当读到“先皇驾崩,诰文到日,都督奉祎号恸,因议成疾。时常泪水涟涟,追思先帝皇恩”一句时,不禁大为感动。为表彰忠心为国、勤政爱民的武士彟,为了给朝臣们树立一个学习的榜样,诏命武士彟谥号日“定”,追封为礼部尚书,特令并州大都督李勣(即名将徐茂公)为其主办丧事,一切丧葬费用均由国库开支。

武士彟丧礼的风光在文水可谓是空前的。出丧那天,光看热闹的四乡八邻,就挤满了武家庄的田间官路,整个武家庄,到处是支锅造饭的,各家各户,门前屋后,都排满了饭桌板凳。全并州府的大小官僚,俱来送葬。写满挽联的缙绅哀言,在武家大门外左右排开。光动用的侍卫就达数百人之多。

下午申时正,只听得鞭炮声在各处炸响,二十一对杠夫一声齐喊,桫木做的油漆得黑黝黝的棺木顿时离地。孝眷随即在路上排成长长的一队,形成一条白色的长龙。五十对彩伞分列两旁。百十个僧人,披着袈裟,拍动那金铙铜铙,声震原野;一百个道人,均着青衣道冠,吹起苇管竹笙,响遏云天。有纸糊的八抬大轿,纸扎的开路的童男童女,至于酒盏、茶注、宝刀、雕弓、金箱银柜等陪葬的大小器具,更是应有尽有。

坟墓设在武家的祖坟里,占地半亩多。砌成后,高约数丈。远远望去,极其醒目。然而,再盛大的葬礼,再巨大的坟墓,也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随着武士彟的灵柩下葬,文水武氏也不可避免地从生命辉煌走向败落。尽管武士彟毕生挣下的万贯家产还在,尽管武士彟生前的相知故交等社会关系网还在。然而,衰落的气息无可避免的从武家大院中散发出来。

和杨氏、则天母女几个住在一起的,有武元庆、武元爽,以及堂兄弟武怀良、武怀亮、武怀运、武怀道。各人都已成了家,都是一些刻薄势利的小人。开丧之日,了无主心骨,事事乱撺。安葬之后,便欲分家。请了乡党亲长公议。大公子武元庆先开口说:

“我弟兄原是同胞,不分彼此,只是觉得性情各异,同居一宅不太合适,为避免日后生嫌,不如分家,各人单过。”

几个堂兄弟也表示同意,武惟良说:

“叔叔在日,待我兄弟几个视同己出,出葬时,亦以儿子之礼服丧,分家平均分就是了。”

他话未落音,武元庆跳出来,当胸给武惟良一拳,嚷嚷道:

“你是什么东西,吃我家喝我家十来年,还想分我的家产,明告诉你,家产我和元爽都已分划好了,给你说说就不错了。”

说话间,武元庆从长安带来的几个哥们也摩拳擦掌,咄咄逼人。几个乡党亲长一看势头不对,其中一个打头的拱手说:“元庆、元爽两兄弟皆在朝为官,明白事理,且是大都督嫡子,一切听他俩吩咐就行了。我等还有点事,且退去了。”几个人摞下这一句话,脚底抹油,全都走了。

分家的结果是,几个堂兄弟各分二十亩薄田,一栋房屋,杨氏母女因无男子支撑门户,不愿分家另过,还住在大院里,但分灶另吃。其余家私,包括文水、长安的当铺、房产,悉被元庆、元爽两兄弟瓜分一空。

两兄弟也不缺心眼,还亲笔起个稿,誊写数份,让各人签上字、划上押,为日后凭据。

当年,武士彟续娶杨氏,主要是看中杨氏的高贵血统,在他生前,自然会给予杨氏及三个血统高贵的女儿以更多的爱护。有热就有冷,其母卑微的武元爽、武元庆兄弟自然受到一些冷遇。如今,武士彟去世了,当年的卑贱者翻身做了主人,当年备受冷落的仇恨又翻腾出来,全部倾泄到这四位高贵者身上。杨氏居住的房屋被越换越小,仆人越来越少,供应的粮米时常断顿,还不时受到武家其他女眷的冷嘲热讽。

在这样万般无奈、冷酷的生活中,长女带着可怜的嫁妆匆匆嫁给了官职低微的越王府曹贺兰越石。出嫁那天,喜事办得竟不如平常人家,少女武则天实在按不下气愤的心情,在婚礼上操起木棍直冲武元庆,闹了个不亦乐乎。武元庆一怒之下,随即叫人去唤了后街的王媒婆来,吩咐道:

“家中有位小姐,今年十四岁,要你去说一门亲事。”

“不知老爷叫老身到哪一位老爷家相亲?”王媒婆乖巧地问。

“不论是什么家庭,你快快地办成就是了。”武元庆没好气地说。转过一天,王媒婆找上门来。杨夫人正同武则天一起在后园凭栏看花,丫环引媒婆来到,王媒婆忙给夫人小姐见了礼。杨夫人问:

“你是哪家来的?”王媒婆说:

“我不是别家来的,是那边的武元庆大老爷叫来与二小姐说亲的。”杨夫人心里很气愤,心说,这事怎么不和我先说说。但她毕竟是大家闺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王媒婆不明事理,只是一味地打量着武则天,口里还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说道:

“那就是这位小姐喽,不是我媒婆夸口,这四乡八里,官宦有钱人家的小姐我不知见过多少,从不曾见过小姐这般标致的,不知那位胡相公竟有如此造化。”

“你说的哪家胡相公?”杨夫人问。

“就是前梁街上卖猪肉的胡三的公子,他家可有钱了,干了几十年的肉买卖,光肉铺就开三大间哩。是前梁街的第一富户。”

这时,丫环递过茶来,王媒婆刚想去接,武则天冲上来,劈手打过去,茶碗摔破在石阶上,王媒婆被唬得瞠目结舌。

“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再让二姑奶奶见到你,打断你的老狗腿!”武则天手指着媒婆,怒吼着。

一个赫赫有名的大都督的掌上明珠,竟然沦落到要嫁给一个屠宰户。武则天愤怒之余,对世态炎凉有了深深的感触。当年生活在都督府里,享受着无比的呵护与照料,平日里心高气傲,人见人赞。父亲死后,眼见着门可罗雀,不但无人过问,还落井下石,武则天看到了人类丑恶的一面,对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世人,产生了强烈的反感。所谓的儒家信条,孔孟之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现实生活中,在武则天的心里,又一次证实不过是一个美丽的幻觉,是一个欺骗别人的工具,而真正的人生充满着风霜刀剑。世上既没有人可以原谅的一切,也没有什么永远的温情,她不止一次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做人上人,手握重权,轻而易举地处置武元庆这一类所谓的“至亲爱朋”,不断地挥起无情的利剑,斩向一切不为她主持公道、阻挡她人生之路的人们。

杨氏也一心想为武则天择一佳婿。她带着两个女儿,迁到熟悉的京城长安,住在亲戚的家里,忍声吞气地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在苦闷中,不断地寻找机会,捕捉希望,期望能隆重嫁出两个亭亭玉立的女儿。须知道,给女儿找一个好婆家,也是改变目前处境的惟一途径。但她们所依赖的男人已去世,家道中落,人微言轻,哪一个大户人家愿意娶这过时的凤凰。杨氏时常望着心性高傲的二女儿那婀娜的腰身、如丝的秀发、微微隆起的前胸,陷入深深的迷惘。

自唐武德九年(公元626年)“玄武门之变”以来,李世民凭借过人的胆识和才能,通过对前太子党的大清洗和秦王府僚属的大升迁,逐渐坐稳了皇帝的宝座。太上皇高祖李渊的去世,又更加奠定了他作为皇帝的坚实基础。此时,天下大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出现了历史上著名的“贞观之治”。

贞观十一年(公元637年),长孙皇后去世。关于长孙皇后,实在是母仪天下的好皇后。她从小爱读书,讲究礼数,即使在仓促匆忙之时,也忘不了言行举止的周正。她一生崇尚节俭,吃穿使用的东西,够用就行,从不铺张浪费。李世民打心眼里尊敬她。有一次和她讨论赏罚的事,皇后推辞说:

“我是一个妇人,怎么敢跟皇上议论政事。”李世民怎么问她,她也不开口。

当时的谏议大夫魏征,性刚直、好直言劝谏,不给李世民一点面子,一天朝罢回来,李世民气哼哼地说:

“朕非杀了这个不识实务的人不可。”

“谁惹着陛下了?让陛下如此生气。”长孙皇后奉上一杯热茶,关切地问李世民。

“魏征这小子,每次在朝廷上议事,非顶我不可,让我常不自在,没有面子。”李世民把茶杯往桌上一撂,说,“当皇帝也不自在。”

长孙皇后到里屋,换上皇后的朝服,站在庭院里一动不动。李世民不知为何,忙问:

“皇后你这是怎么啦?”皇后说:

“妾听说主上圣明,臣子忠心。现在陛下圣明,所以魏征能直言相告。我在后宫为陛下家人,怎么能不郑重地祝贺。”

李世民听她这一说,才不再生魏征的气。

皇后爱读书,常和李世民一起讨论古时候的军国大事,李世民获益匪浅。皇后临崩时,正值贤相房玄龄因小过失被谴回家。皇后说:

“玄龄事陛下久矣,一向小心缜密,没有什么大错,千万不可不用他。妾的宗亲娘家人,因为和妾沾亲带故,才有了官爵禄位。不是自己的本事挣出来的,容易颠覆。想保住他们,就不要交给他们兵权大事。妾死后,愿陛下亲君子,远小人,纳忠谏,屏谗慝,省作役,止游畋,则妾死后就无遗憾了。”

长孙皇后曾经把妇人自古以来好事、坏事,编成三十卷的《女则》,宫女把它们呈给李世民,李世民览之悲恸,对近臣说:“皇后此书足以垂范百世,朕不是不知天命而做这些无意义的悲痛。只是回到后宫再也听不见规谏之言,失去一亲密助手,所以难过啊。”说完,即令人把房玄龄召回,官复原职。

长孙皇后下葬以后,李世民犹思念不已,在宫苑中盖一座望楼,以望长孙皇后的昭陵。有一次和魏征一起登上望楼,让魏征往西北方向观看昭陵,魏征看看说:

“臣目力昏吒,什么也看不见。”李世民以手遥指说:

“西北方向不就是吗?”魏征说:

“臣以为陛下望献陵耳,要是说长孙皇后的昭陵,我早已在心里看见了,还用得着登望楼吗?”

李世民听了魏征的话,为之泣下,遂下令把望楼拆了。

但悲伤归悲伤,死者长已矣,虽然长孙皇后是不可多得的好皇后,堪称天下妻子的楷模,但时间毕竟会抹平一切。长孙皇后去了,贤德规谏的好人走了。李世民同时也失去了后宫的谏言和拘束,心理上也一下子放松,没过多长时间,好色贪乐的天性又释发出来,遂不顾魏征等人的反对,下旨广选天下美女、才女充实掖廷,以备自己临幸。

征美令刚一布告天下,对时刻等待机会的武则天来说,不啻是一声悦耳的春雷,她感到一个终生难逢的机会来了。十四岁的武则天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进宫,我一定要光宗耀祖,那里才有更多的机遇和挑战,在那里才有可能一朝闻名天下知。

晚饭后,武则天走到母亲杨氏的房里,亲自打来一盆热水,给阿娘洗脚。她准备先做通母亲的思想工作。

杨氏一边享受着二女儿的温柔小手揉搓着自己的双脚,一边看着渐已长大容貌娇好的武则天,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阿娘,您又叹什么气?”

“孩子,你父亲去世,也有三年了,你我母女三人,也流落到长安近三个月了。想想过去,看看现在,为娘为以后的日子发愁啊!你能嫁一个好婆家也行啊!只是如今……”

“阿娘,我已相中了一个婆家,不知阿娘中意不中意。”“你自己能相什么婆家?”杨氏在床前坐直身子,问道。“阿娘先答应了,我才敢说。”武则天笑着望着母亲。

“我儿说话常出其不意,这会又跟娘耍什么花招?”

“阿娘……”武则天欲言又止,起身往脚盆里加了一些热水,一边细心地给娘搓脚,一边说,“阿娘,您知道当今圣上下旨广选天下美女吗?”

“圣上选美,与我们有何相干?”“阿娘,我想进宫。”

“进宫?”杨氏不禁一愣,继而又笑了,“孩子,你人还小,不懂世事。宫里有什么好啊!宫女一千,怨魂九百九。如果宫里好,为娘老早就入宫了。好人家的女子,谁愿去当那个活寡妇啊。这事人家躲还来不及,我儿快别再有这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