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女皇武则天(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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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母子相残(11)

“这哪里是退兵之策,分明是借扬州作乱要挟太后。你裴炎身受太后信任之恩,位居权相,不思回报,是何居心?”

裴炎沉静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武三思又上前一步,添油加醋启奏说:

“太后,裴大人的外甥薛仲璋也是乱党的头目,这次扬州叛乱,也主要由他挑起实施的,他上次托名到扬州巡察,也是由裴大人点头同意才派他去的。”

“太后,”裴炎恭手说道:“叛党仲璋确实是经我同意才去扬州的,但其谋乱一事,臣事先一概不知。事发后,臣也已向皇上和太后打过报告,表明了我的态度和立场,望太后明察。”

裴炎一向厌烦的一个人,监察御史崔察上前奏道:

“启奏太后,裴炎身受先帝临终顾命,大权在握,无计退乱,却为反叛找借口,若无异图,为何逼太后归政?”

没等崔察说完,凤阁侍郎胡元范上前奏道:

“太后,现在御前会议主要讨论扬州兵变的对策,而不是其它事情。如今徐敬业兵势日炽,兵逼润州,请皇上和太后早下决心,早发大军,以拒叛军。”

武则天沉默了一下,才抬脸问道:

“众卿认为派谁领兵去扬州平叛合适,派多少人马?”

众朝臣纷纷议论,有的说非程务梃不可,有的说若老将裴行俭还活着就好了。至于该派多少兵马,有的说至少得五十万,有的摇头说十万足矣,半天议不出个结果,武则天不胜其烦,一拍桌子说:

“程务梃远在西域防御突厥,一时半时过不来,裴行俭死了,已不能用。我看还是派左玉钤卫大将军、梁郡公李孝逸为扬州道行军大总管,左金吾卫大将军李知十为副,率兵三十万以拒徐敬业,如何?”

众人一听,纷纷称太后高见。武则天问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裴炎:

“裴卿,你认为这个安排合适不合适?”裴炎叹了一口气,说:

“让臣再为国家社稷献上最后一策吧。”“裴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武则天问。

“没有什么意思。”裴炎说道:“孝逸虽系出将门,官居左玉钤卫大将军多年,外表意气轩昂,但其多算少谋,临敌怯阵,臣料其督军去扬州,亦不免倾败。不如改由英勇善战的左鹰卫大将军黑齿常之为行军大总管,领兵讨乱。”

武则天听了裴炎的建议不以为然,扛着脸说:

“朕派孝逸领兵讨乱,未必不克。”

“皇上,太后,”裴炎恭手说道:“若执意派李孝逸去,须由殿中御史魏元忠随其监督军事。”

这时凤阁舍人李景谌、纳言刘齐贤等人纷纷附言说:

“裴中书所言极是,夫兵革之用,王者大事,存亡所系,须任得其才,否则,苟非其任,必败国而殄人。”

“好了,好了,”武则天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就派魏元忠为监军吧。兵部可立即着手准备,一是调派勇敢善战的部队,二是后勤供应要跟得上。三、五日之内,大军可择日进发。”

散会后,走在路上,凤阁侍郎胡元范悄声对裴炎说:

“裴公,今天的朝会上好险啊,差一点他们就要对你发难了。你以后要少忤逆太后,不然,祸不远矣。”

“谢谢胡大人的好意。”裴炎对胡元范笑笑,接着又叹一口气说:“此次已经种下祸根了。无论我处于什么情况,什么地步,请胡大人转告其他几个关系要好的大人,千万不要为我求情,否则,不但救不了我,还将会连累大家的。请胡大人一定记住和遵守我的话。”

听了这话,胡元范激动地握住裴炎的手说:

“裴大人,您不会有事的,您是先帝的顾命大臣,肩负托孤之重任啊!”

裴炎惨然地笑了笑,辞别胡元范,来到了中书省。中书令宽敞的房子里,依然窗明几净。宽大豪华的几案后边,摆放着高靠背的红木太师椅,显示着它的主人--天下第一宰相的威严。但裴炎看在眼里,却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打开抽屉,拿出自己那使用了多年的旧包,收拾了几件属于自己的小零碎东西,刚装进包里,就听见背后的门哐当一声响,一伙人冲了进来,裴炎头也不回,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打头的左肃政大夫骞味道,转到裴炎的面前,手捧着一张马粪纸,厉声说道:

“裴炎,奉太后旨意,从现在起,你已被革职审查,就你有无谋反一事,交由我和侍御史鱼承哗大人一起推鞫审问。你现在马上跟我们走。”

裴炎默默地拿起自己的旧公文包,转身随着这帮人走了出去,及至门外,只见庭院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都是些中书省的同僚们。他们含着眼泪涌到裴炎的跟前,有的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有的握住裴炎的手劝道:

“裴大人,您不如跟来使好好地说说,再见上太后一面,向太后求求情,太后念旧,肯定会赦免大人的。”

裴炎摇摇头,叹道:

“宰相下狱,焉有更全之理!”

十月十六日,武则天召开御前会议,讨论裴炎的谋反问题。会上,朝臣们分成两派,争吵了起来。负责推问裴炎的左肃政大夫骞味道、凤阁舍人李景谌以及监察御史崔察等人异口同声说裴炎有罪,但却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而凤阁侍郎胡元范、纳言刘齐贤、左卫率蒋俨则竭力为裴炎辩护。胡元范说:

“裴炎乃社稷旧臣,有功于国,忠心侍奉皇上,天下共知,臣等敢担保其绝无谋反之心。”

“太后,裴相悉心奉国,清正廉洁,深得人心,贸然定其谋反之罪,恐人心不服啊。”吏部侍郎郭待举也上前奏道。

武则天寒着脸看着这一帮为裴炎辩护的人,说道:

“裴炎谋反早有端倪,只是尔等忽而不察罢了。”

胡元范和刘齐贤一听急了,早忘了裴炎当初不让他们为之说情的嘱咐:

“如果说裴相有谋反之心,则臣等亦有谋反之心?”武则天冷笑着看着他们,说:

“朕知道裴炎有谋反之心,朕也知道你们没有谋反之心。”

“太后,若不用裴炎,可贬官撤职,逐归乡里,万不可以谋反之名定其死罪啊!”胡元范伏地叩头请求道。

“太后……”刘齐贤也跪在地上想再一次请求。谁知话未出口,武则天就丢下两个字:“退朝!”而后拂袖而去。

十月十七日,圣旨下,裴炎谋反,定为死罪,其家产充公,兄弟流放。胡元范皆因坐救裴炎之罪流放琼州。纳言刘齐贤贬吉州长史,吏部侍郎郭待举贬岳州刺史。

与此相映辉的是,武则天又下达了一道任命的圣旨。诬陷裴炎有罪的骞味道接替了裴炎的职务,升为检校内史同凤阁鸾台三品,凤阁舍人李景谌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皆升为宰相。

圣旨下达后的当日下午,骞味道就指挥人去抄裴炎的家。料其为相多年,必家财无数,骞味道又加派本府甲士二百人和二十辆大车前去抄家。

浩浩荡荡的抄家大军来到了裴炎的宰相府邸。骞味道指挥人马把裴炎的家团团围住,而后自带一批人冲了进去。

裴炎的院子里有两棵大榆钱树和一棵小楸树,高阔的榆树上,好像还住着一窝斑鸠。院子不大,有三间瓦房,两间草房,一个过厅,一个木厦,骞味道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如此寒碜的宰相府,命令军士:

“给我里里外外,彻彻底底的搜一搜,看有什么金银财宝没有?”军士们急忙行动起来,翻箱倒柜,到处搜了个遍,军士们把结果纷纷报告给骞味道:

“大人,既无金银财帛,也无古玩珍宝。”“真的没有?”骞味道不相信的问。

“大人,”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抱了个大瓮走过来,“大人,这里还有吃的米。”

“米?”骞味道走过去,往瓮里掏了掏,掏出一把米来,生气地撒了出去,命令军士:“挖,挖地三尺,我就不信一品宰相的家里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只有这一点积米。”

军士们四处找工具刨土,满院刨得都是坑,仍一无所获。另一个搜查官鱼承哗对骞味道说:

“骞大人,别让他们刨土了,白费力气,裴炎,从来不收礼。”

骞味道无奈,只好下令停止搜查,走人。二、三百人,七、八挂马车空空而来,空空而去,除了那半瓮米之外,什么也没有搜到。

十月十八日上午,洛阳都亭驿外,秋风瑟瑟,落叶遍地。五花大绑、背插“死”字牌的裴炎,伤感地向自己的属下告别--“我裴炎为相数年,虽未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自谓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百姓。而各位的官职也都是靠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本事挣到的,丝毫也没有借用过我的权力,如今却受我的牵连而致流放之罪,我实在是对不起你们啊!”

听了裴炎的话,望着他临终时还穿着那一身穿了多少年的旧衣衫,裴炎的老朋友、老属下都呜咽地说不出话来。这时候,时辰一到,监斩官行刑的号令已经发出,裴炎颌首向人们告别,从容地走上了行刑台……就在裴炎被害的前一天,徐敬业率部攻克了润州。稍稍安顿之后,徐敬业在临时大将军府召开了军事会议,主要讨论下一步的进军方向。会上,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意见。薛仲璋认为金陵有王气,劝徐敬业先在润州称王,并以此为定霸之业,然后遂次向周边地区扩展。而魏思温则认为,应当始终以“匡复”为辞,贸然称王,必失人心。应该马不停蹄,率大军直指洛阳。

徐敬业倾向于薛仲璋的观点,对金陵称王的事很是倾心。他说:

“打着匡复庐陵王的旗号我觉着效果不大。我们起兵都快二十天了,还不见四方有什么响应。不仅山东豪杰没有来助战,就连扬州本地的人投军的也不多。我看不如在金陵称王,一是把声势造得更大一些,让人从我们身上能看出将来的希望。二是建这么一个根据地,以此为起点,像滚雪球似的,把王霸之业越滚越大。四方豪杰看我们势力增大,不用打招呼,自然都会前来人伙。”

魏思温又恳切地劝道:

“明公,看事不能看一时一事。咱们只要一心一意地打着匡复的旗号,天下人就知道明公志在勤王,必然四方响应。若留恋在金陵称王,则……”

“魏军师不必再说了。”徐敬业挥手打断了魏思温的话。然后说:“我意已决,先选个好日子在金陵称王再说。--薛司马?”

“下官在!”薛仲璋应声答道。

“由你负责,速着人置办称王之事宜。包括定什么名号,众卿都晋升什么官,穿戴什么样的服饰等等。记住,名号一定要响亮,服饰一定要鲜亮。”

“好的。”见徐敬业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薛仲璋异常高兴,自觉自己必当宰相无疑。

徐敬业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听老薛自称为臣,又叫自己是大王。喜得嘴咧多大,喜得浑身直痒痒。

这天武则天在大殿里批阅各地的奏报,特意叫侄子武承嗣在旁边侍候着,就手教教他一些处理朝政的经验。

武则天抽出一份密奏递给武承嗣说:

“这是程务梃在西域边关派快马送来的密奏,密奏替裴炎辩解,担保裴炎无罪,恳求释放裴炎,你对这个奏报有何看法?”

武承嗣接过密奏看了一遍,说:

“裴炎已经伏法,奏报来迟了,已没有什么意义了。给程务梃说明一下,让他安心在西域领兵打仗就是了。”

听侄子这样说,武则天连连摇头,说:

“程务梃非比徐敬业,此人带兵有道,能征善战,朕斩了裴炎,他一定会心生不满。为防不虞之事,只有把这程务梃也斩了。”

“斩程务梃?”武承嗣瞪大了眼睛,现在西域防务全靠着他,斩了他岂不是自毁长城?“武则天叹了一口气,说:

“我何尝不知程务梃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何尝不知裴炎是一个少有的清官和好官。但我不能心慈手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敌人。”

“怎么杀他,先把他调回来?”武承嗣问老姑。

“不需要。可以调程务梃回京任扬州道行军大总管的名义,让左鹰将军裴绍业前去西域接替他,等办完交接手续后,让裴绍业把程务梃斩于军中即可。”

“平白无故地杀他,恐人心不服。”武承嗣说。

“当然不能平白无故地杀他。你可使人奏告程务梃与裴炎、徐敬业有共谋之嫌,这样,杀之就有名了。”

武承嗣连连点头。临走时,武则天又嘱吩他说:

“杀程务梃之前,要严格保密,绝不能走露一点风声。另外,给三思说说,让他派人密切监视韩王、鲁王几个王府的动静。”

“太后放心吧,这事侄子都能够办好!”武承嗣又问:“太后,不知李孝逸讨伐徐敬业的事怎么样了。”

“据战报说,这一、二月之内才可与敌正面交锋。徐敬业占了润州后,已举步不前,正张罗在金陵称王的事。我料徐敬业的灭亡也不过是十天、八天的事。”

武则天说这话的功夫,李孝逸率领的三十万大军已顺运河南下,主力已抵达临淮,其先头部队已深入到苏北一带。在润州正在加紧筹备称王的徐敬业沉不住气了,在魏思温的一再劝说下,才不情愿地中止称王计划,亲自率军渡江北上,布阵在高邮的下河溪一带。根据魏军师拟定的作战计划,另命老弟徐敬猷率领一哨人马进逼淮阴,命韦超、尉迟昭率一部兵马驻守盱眙的都梁山。三下里成犄角之势互为呼应,严阵以待来犯之敌。

李孝逸怕中了埋伏,行军时走走停停,瞻前顾后,没能赶在敌军的前面抢占战略要地--都梁山。

都梁山号称东南第一山,是苏北通往江南的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李孝逸的政府军没能抢占都梁山,首先失去了与叛军初次对阵的战场的主动权。果然,李孝逸的偏将雷仁智初次进攻即告失利,被山上的叛军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回大营。探马又报说,徐敬业的三路人马成互为犄角之势,以拒唐军。愁得李孝逸坐在中军帐里唉声叹气,不敢再派兵进攻。裴炎下狱前力荐的监军魏元忠督催说:

“朝庭以公为王室懿亲,故委以阃外之事。天下安危,实资一决。且海内承平日久,忽闻狂狡,莫不注心倾耳,以俟其诛。今大军留而不进,则解远近之望,万一朝廷更命他将代公,其将何辞以逃逗挠之罪?幸速进兵,以立大效,不然,则祸难至矣。”

听魏元忠这么一说,李孝逸觉得有道理。于是硬着头皮亲自到前沿督阵,命副将马敬臣率部倾涌而上。这一战虽无大胜,却略有收获。马敬臣斩敌将尉迟昭于马前。但韦超主力仍盘踞着都梁山的主峰,凭险自固。山陡坡滑,步骑难行,要想攻下韦超,政府军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和宝贵的时间。下面的仗该如何打,诸将发生了争议。多数将领主张放弃攻山,从别处绕过盱眙,大部队直取江都叛军的巢穴。支度使薛克扬不以为然,发表意见说:

“盱眙之战事关全局,首战不克,必怠慢军心民心。叛将韦超虽依仗天险固守,但其兵力有限,粮草匮乏。不如先击之,其势必举,举都梁,则淮阴、高邮望风瓦解也。”

魏元忠摇摇头,提出自己的主张:

“这三路叛军,惟有徐敬猷最弱,依本监军看,首先应该攻打驻守在淮阴的徐敬猷。”

听魏元忠这一说,诸将大摇其头,多持异议:

“不如先攻徐敬业,敬业败则敬猷不战自擒矣。若击敬猷,则敬业引兵救之,是腹背受敌。”

“不然!”魏元忠挥手说道:“贼之劲兵精卒,尽在下阿,蚁聚而来,利在一决,万一失捷,则大事去矣。敬猷本出博徒,不习战斗,其众寡弱,人情易摇,大军临之,其势必克。既克敬猷,我军乘胜而进,彼若引救淮阴,计程则不及,又恐我进掩江都,必邀我于中路,彼则劳倦,我则以逸待劳,破之必矣。”

李孝逸同意了魏元忠的意见,决定留一部人马继续进攻都梁山,牵制韦超的兵马,自领大军进攻淮阴的徐敬猷。

果不出魏元忠所料,据守淮阴的敬猷部众从城头上望见如蚁而来、浩浩荡荡的政府军,心生害怕,无意恋战。没等官府兵爬上城墙,就扔下手中的滚木擂石,一哄而散,争相逃命。淮阴旋告攻陷。徐敬猷只得化装成老百姓,脱身而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