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驾马车载夜而归,墨子晗强撑着眼,看两旁有无人影,不料马夫忽“吁”一声,停了车子,他收回眼光,随掌灯的马夫一起去看状况,蜷在路中央的身影是多么熟悉,他却声声唤她不醒。面纱和行囊已不知所踪,灯光近照到她苍白的脸上,他看清她痛苦的表情。
汗水rushi碎发,薄衫冷透心扉。韩大夫看着昏迷的姑娘,只是叹气。
墨子晗倒掉盆里的血水,看那红色蜿蜒流入黑洞洞的岩孔,眼眶发热。新换上的水清亮亮的,柔和望着他。
新月绝似弯刀,也沾了半分血色。丁成皓拔出短刀,刀口往下滴血,他扭过头,身上几处暗红伤口掩不住他狼似的神气,他扫过睽睽众目,嘶哑问:“还有想逃的么?”月光冷冷亮着他溅着血的面庞和双手,无人再敢做声。他丢了刀,放开嗓子:“两队合并,我队在前!”
“大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韩大夫,别再这么叫我了。”云清沫合了眼,哽咽起来,“您这么叫…我…我难过。”
“唉——你走掉以后,夫人还哭着来问过我哪,”韩大夫摇首叹息,“她怎么也找不着你,听得大人数落你的话,又气又急,伤心过度,就病倒了,我也是头一回看到夫人病成那副样子,唉,看好了也总是病恹恹的,每日魂不守舍地抱着小小姐,大人也后悔得不得了,说家道没落之后就没好好疼过你,说他累的时候再没人替他揉揉了,说屋子里安静得叫人心慌害怕——夫人成日守着体弱的小小姐,可小小姐哭了她却不理会,大人回来看孩子饿得都没声了不免落她的不是,可是夫人望向大人仍是一脸安详,直直跟个活死人似的——大人说,歇在家里还不如到外头忙活——好像除了自己家,哪儿都有欢声笑语。”
她静静听着,本已经不相干了的人事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只叫她痛上加痛。韩大夫问了声“大小姐”,她哆嗦道:“我叫云清沫…我是玉楼春的舞伎…我不是柳家的人…我没有亲人。”韩大夫听得这话,知道过去种种伤她太深,叹罢遂了她的意:“多想无益,云姑娘,我只当你是一般病人罢。你安心躺着,睡一会儿吧。”
“韩大夫——”她睁眼边看走至门旁的老人边颤道,“别告诉人。”
终是忘不了,老人心中叹息,却已答应,推开门,阳光涌入,刺得她闭上眼扭过头去,老人回头合上门,她独自躺在暗处的最后一幕却叫他又生感慨。他走出来看堂前绿柳招招,禁不住酸上心头:“青云啊,你可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