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的风声在脚下的空谷响着,卷起一片鹅黄的衣角。
任小泉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咬了咬牙。
“臭任天,姐姐我这么辛苦地去见你,你就等着挨揍吧。”
她说完这话,闭了眼,猛地朝下一跳。
“姑娘!”
一道清脆的惊叫从一旁传来,任小泉还没体会到从高处落下的失重感,便被一个香香软软的捞了起来。
“姑娘怎可轻生?”白衣的侠女瞪着眼放下任小泉,絮絮叨叨地教育起任小泉来,“姑娘可知,生命是多么美好.......”
任小泉慢慢睁开眼,瞪着头顶的蔚蓝天空翻了个白眼。
第五次。
第五次自杀失败!
能不能别每次都凭空冒出一个侠女来救自己于命悬一线?
穿白的,穿蓝的,穿红的,穿绿的......
唠叨的,高冷的,可爱的,暴躁的......
是不是凑个红橙黄绿蓝青紫都不够?
是不是凑个足球队还不停?
自杀怎么就这么难呢???
“任天,你有本事把我困在这里,没本事给我换个男侠客,全tm是女侠来救!”任小泉生无可恋地喃喃两句。
“啊?姑娘说啥?”白衣的女子一脸关怀。
任小泉默默爬起来,看着白衣女子的面庞,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又好气又好笑。
这些人各有性格,千姿百态,可她却始终没办法把他们当做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她大概猜的到,任天为了不让她卷入战事动了什么手脚,或许是制了幻境,或许是做了别的什么,但无论如何,她这些日子遇到的所有人,无疑都是不敢也不能伤着她一分一毫的,反而还会一个个在她危难关头滴溜溜地冒出来。
她没法子感谢他们——她想死她想死她想死啊!
因为死在这里,才意味着她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就和做梦一样,不来点刺激神经的怎么能在睡得熟时惊坐而起?
“姑娘......”那白衣女子絮絮叨叨还要说。
任小泉抬手堵了她的嘴,方言都冒了出来:“行了,小姐姐,嘛也别说了!”
她心累啊。
臭任天,等我找到你不皮鞭蜡烛伺候一顿你我就跟着你姓!
任小泉心里这般忿忿地想着,又不甘心地瞄了眼悬崖那边。
白衣女子动作迅速地拉了她一把:“姑娘又想做甚?”
她这次力气微有些大,任小泉踉跄了两步,突然觉得一股巨大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哇。”猝不及防间,她已经跪在地上吐了出来。
爬了一个上午的山,她的肚子里什么食物都没有,这么一吐只吐出些酸水。
她这几天都不怎么舒服,稍微劳累些便头晕眼花,但所有的不适都被她生生压了下去,一心只想早日找到任天。而这一吐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只“哇”了一声,就止不住地干呕,几乎呕出整颗心来。
“姑娘!”那白衣女子面上露出焦急之色,抬手来扶任小泉。
任小泉手肘贴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没撑住,晕了过去。
淡淡的光晕透过空气,照亮了空气中微薄的粉尘。
床榻上的女子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干裂,披散的长发有一缕带着汗意贴在脸上。
她纤长的睫毛扇了扇,睁开一道缝隙来。
黑亮的眸光蒙上了朦胧的水光,带迷茫渐渐散去后,那黑眸带着些警惕地打量起四周来。
这是哪里?
任小泉慢慢坐起身,摸了摸额头。
她记得,她好像吐晕了过去......
门“吱呀”一声轻响。
任小泉抬起眸,正和那白衣的少女对上了视线。
“你醒啦?”她面色有些兴奋,三步做两步间蹦跳着到了任小泉床边。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任小泉避开她满是关切的眸光,冷了声问。
她不属于这里,所以这里的人事,她不希望牵扯太多。
“你怀孕了!”女子一点都不计较任小泉的态度,笑意盈盈地说。
她接下的话任小泉一个字都没听清。
因为她的脑袋里,已经“轰”的一声炸开了。
怀孕。
她怀孕了。
怀了她和任天的孩子。
已经两个多月了。
腹中的某个地方,有一个全新的生命在生长。
是哪一天呢?任小泉摸着平坦的小腹怔怔地想。
两个月,要是没算错的话......是他回到郑城的那一天。
任小泉又是高兴又是迷茫,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时机也不对,打得她措手不及。
而且,她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怀了孩子——她把在这里遇到的人和事都没有当过真,那这个孩子,又该怎么算?
“姑娘?姑娘?姑娘!”
女子连叫了几声,最后拔高了音量才把任小泉的心思拉了回来。
“啊?”她微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抬了头。
“姑娘没事吧?”女子眼里闪着担忧。
任小泉怔怔看了眼小腹,又看了眼窗外正耀眼的阳光。
她慢慢低了头,修长白皙的脖颈脆弱却坚韧。
“任天,我怀孕了。”
轻声的喃语似叹似怨,在余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切天翻地覆。
空气在那一瞬间突然扭曲,屋舍像是被撕裂了般在眼前摇晃着消失,破碎的阳光断成一段一端段,和着静止在半空中的粉尘。
这个世界开始崩塌,白衣的女子和屋舍一般在撕碎的空间中泯灭。
动荡中央,鹅黄长裙的女子半跪而坐,她的四周罩着一层无形的保护罩,将她与四周的动荡完全隔绝。
任小泉被这突然的剧变搞得十脸懵逼,待会过神来时四周的物什已然看不出原样扭成了一片混沌。
她微微阖了眼,叹了一口气。
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要把眼前的一切当真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这不是她应该待的世界,也不是她能托付感情的世界。
当一切平静下来时,任小泉觉着自己已经睡了一小觉。
她闭着眼听着周围没了动静,这才扭了扭脖子,张嘴便打哈欠边睁开了眼。
呃?
什么情况?
任小泉的哈欠打了半个便生生停住了,卡在嗓子里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了。
左有沧澜凉夜紫玲,右有......穿得更个暴发户的容子灏,前有两支明显亮着兵器对峙的队伍。
上......任小泉抬了抬眼皮,抽了抽嘴角。
四面八方都在围观她打哈欠吗?
她打哈欠前在干嘛?好像是睡觉。
所以是四面八方都在围观她睡觉吗?
任小泉华丽丽地囧了。
为了缓和此时似乎无比尴尬紧张地气氛,任小泉摇摇晃晃便要站起来。
草,右脚麻了。
任小泉心里哀嚎一声,一个不留意歪了歪又坐回了原处。
“小泉!”
“王后!”
“你个杂碎做了什么!?”
“闭嘴!”
“魔物敢对二皇子不敬!”
............
任小泉自动过滤掉一瞬间冒出来的各种话,抖了抖唇角。
我,我真的只是脚麻了。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