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陛下此次过来准备待多久呢?”翠绿的茶水灌入古铜色的瓷杯之中,沈今抬眼,态度虽然恭谨,神色却是漠然。他双手端杯将茶水端到司马天熙面前,“陛下请用。”
司马天熙挑眼,这敌意太过明显,明显的若不是他知道沈今的身份,他真的会以为沈今对霍凤有非同寻常的想法。饶是如此,司马天熙仍然淡道,“你这句话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跟我说,你又是她的什么人。”
沈今不以为意,昂藏的身躯挺立的如同山峰一般,漠然依旧,“我并不是她的什么人,可陛下又是主子的什么人。陛下,恕沈今多嘴,若是陛下不能给予主子所想要的东西,还不如就此放手。长痛不如短痛,主子已经嫁人了。”
“冷和已经死了!”怒气突涌而出,司马天熙慢慢的站了起来,狂然的傲气冷如冰热如火,可怕而惊人的气势足以让所有人战战兢兢。沈今蓦然感到一阵冷意,手略一抖却还是强撑着不肯退后半步。“即使他死了,主子在小镇上依然可以过的平安喜乐,总比在朝堂之上勾心斗角来的快乐!陛下何苦将主子硬要扯进浑水之中!”
司马天熙猛地拍桌,“沈今,好大狗胆,你不怕孤砍了你了!”
沈今长袍撩起,双膝及地跪了下来,“就算陛下砍了沈今,沈今还是请陛下早日回宫!”
“你!”
沈今目中灼然而坚毅,却是毫不退缩!
司马天熙胸口起伏不定,温雅的眸子里掩饰不住凶狠暴戾之色,左手一挥,古铜色的茶杯发出喀啦一声居然被他硬生生捏的粉碎,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桌上。他瞪着沈今,恨不得一刀砍了他!砍了沈今不打紧,霍凤可真真的孤身一人了!他深吸了口气,将怒气硬压了下来,“这是她告诉你的?”
“陛下心知肚明,勿论主子说与不说,事实明摆在眼前。”
“好,好你个沈今!好你的个奴才!”冷冷丢下一句,司马天熙愤而拂袖而去。
沈今缓缓抬起头,司马天熙已经离开了风朝阳,他站起身,双腿微微发软。陛下的怒气恍若排山倒海一般,这样的怒气,代表着他果然重视主子罢。
可是这样的两个人,注定不能生活在一起。
他一抬头,却巧巧对上一双凤眸,凤眸黑漆之中微微湿濡,仿佛月光落入其中闪烁着迷茫的光芒。霍凤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他一惊,“主子!”
虽然明白自己的决定一定是最好的,可如今看着主子的神情,心中不由自主的忐忑了起来。
霍凤勉强扯出一抹笑,沈今才欲上前,霍凤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今是为她好的,她知道,她也知道他们只有分开对彼此才是最好。相爱的人并不一定要在一起,人生百载,爱过一次也够了。早已经有了这种领悟,可为何心中还是生生的刺痛。
原来,从头至尾,不仅是她明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连在外人眼里,他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门外有人敲门。
眼前朦胧一片,她忽的怒吼了过去,“你滚开!”
外面沉默了好长时间,沈今才悠然的叹了一口气,脚步声渐渐远去。
霍凤抱着膝,脸埋入膝盖之中,惶然而无助,小小的啜泣迅速变成了嚎啕的哭声,委屈的像是个孩子。
凭什么,凭什么让她过来这里!地球人口那么多,为什么非得让她来到这里,她不要再做霍凤,她是竺墨,凭什么要要让她承受这些!
她不要在这里了!
她要回去!
霍凤是被一阵喧嚣的吵闹声吵醒的,她揉揉眼睛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昨儿哭的太久,整个人居然就这么蜷缩在角落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事实证明哭泣真的是自找罪受,四肢酸痛,腰酸背痛,连眼睛都胀的抽痛抽痛的。
唉,她已婚一欧巴桑居然跟未婚小姑娘似的因为一个男人哭成这样,真是不应该啊。
昨儿的情绪果真太过癫狂,以后一定要改,太过伤身了。
外面嘈杂声还在继续,噼里啪啦的像是外面在放鞭炮,难道是谁家办喜事不成?霍凤一时好奇,推开临街的窗向下望去。
凤朝阳对面的店铺在放鞭炮,鞭炮很多,噼哩叭啦的掀起漫天的烟雾,空气中却是火药的热烈味道。大红的喜球挂在黑底金字的招牌之上,分外喜庆。凤栖阁三个大字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她记得,对门明明是一家生意挺好的张记饭铺,这么快就换人做了?再往下看,透着漫天的烟雾依然可以看过沈今铁青的脸,啧,都可以做包公了。她还不曾见过沈今气成这样,她倒是好奇了。
才准备关上窗下去关心一下,忽的觉得一道视线紧紧的集中了过来,那视线过于紧迫,紧迫的让她忍不住抬眼瞪过去。
对面的窗也是开着的。
漫天的烟雾腾生而上,火色烟雾之下,他闲适的倚着窗栏,一身浅青色的长袍愈发显得他俊美出色,优雅而自信。手中的玉扇轻轻敲击着窗台,目光灼然而清透,悠悠的透着一抹无奈。
司马天熙?
霍凤一愣,她以为他已经走了。
四目相视。
喧嚣的吵闹还是在继续,可仿佛又离的很远,远的她几乎听不到,眼中耳中全是他的眉眼。好一会,她唇角扬起,慢慢的扯出一抹笑,浅笑依然。
还好,他没有走。
忽的忆起一首词来,她低喃,“但屈指,西风几时来,有不道流年,暗中偷换。”流连暗中偷换,人生本就易逝。目断千山知谁伴,她总是忘了这个道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