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觉得自己的全身被冻透了,就连血液都一并凝固,结了冰茬,这感觉来得好没道理。
黑夜如潮水般退去,日月交替之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风夭夭抬眸望向天际的一缕朝阳,此刻正奋力撕扯着天边的那点暗色喷洒出来。她微微眯起眸子,身体冰冻之后僵麻疼痛,就像寒风已将骨体吹裂了缝隙。
试了几次,仍旧无法站立。便只能颓废在原地,看着日影将身姿一点点倾斜。
鼻尖绕过一段淡冷花香,接着身体被人抱起。抬眸间看到沈慕清一张安逸俊美的容颜,眉宇间布了层无可奈何的倜傥之气,却仍似冷冻的一坛涓涓流水。同她对视须臾,嘴角微抿:“怎么?昨夜喝多了,发了疯跑门外吹了一夜冷风?”
风夭夭轻微哽动了一下,问他:“如果一个不相干的人死了,你会不会有不适的感觉?”
沈慕清愣了一下,笑了笑:“不会,这世界上每天都会有不相干的人死去,若要不适的话,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风夭夭轻叹口气,毕方缓缓道:“所以人人都想做神仙啊,虽说无趣了些,但总好过这种生离死别。”
“不论是仙是魔,总也躲不过劫数的,谁会比谁好过。”
风夭夭觉得这个问题现实得几近刻薄,是啊,她一个九天上神仍旧被判罚人间历劫,还有什么是谁真正能够幸免的呢。
将头埋在他渗着梅香的胸膛上,眼皮不断下沉。须臾,便要睡去。
沈慕清在头顶轻轻的唤她:“丫头,可不能睡着了,你现在周身僵冷,睡着了只怕血液不通。”
风夭夭倦怠的抬起半面眼皮,懒懒道:“我自己就是大夫,会不知道怎么活命吗?”停顿了半刻,又悠悠吐出一句:“倒是你,这心跳似是越来越弱了,不出三日,你必要发场大病。”一句‘好自为知’不待吐出,就已睡死过去。
梦中周遭还是冷的,飕飕的凉气从体肤中漫出来,冷进四肢百骇。不知睡了多久,毕方渐渐暖和。源源的热汽涌动如泉,身子就像躺在一片烧得暖暖的火坑上,这一觉睡得也越来越安稳。
几个时辰过去,风夭夭悠悠转醒。室中很明媚,半晌的阳光照进来,将原本熟悉的景致渡了一层晃眼的金光。
“睡醒了?”室中男子清淡的嗓音传来。
风夭夭眼眸倏然睁大,觉得迷糊:“你怎么在这里?”
沈慕清不紧不慢的自行倒了一杯茶水,笑起来:“我本就没有离开。”
风夭夭揉搓着眼睛坐起身,继续迷迷糊糊的问他:“我睡了多久?”
沈慕清看着她,眸中静谧了一些时候,淡淡道:“几个时辰是有了。将军府的阿雪死了,听闻是昨日劳累过度,身体不堪重负死了。”
风夭夭一下愣住,惊怔道:“死的不该是少正商吗?”
沈慕清已经立起身,走到门边回头看她:“但死的却是阿雪不错。”
男子启门出去,风夭夭忙及火燎的跳下床,不假思索的冲去青松园。园中十分静寂,门板大开着,一路跑得太过急迫,室内立着几道人影重叠闪烁。风夭夭在室中站定,顾锦枫和苏婉惊诧的回头。
还是顾锦枫最先喊出来:“笑笑。”
风夭夭没理会,一双眼定在地上的一人一狗身上。她一度觉得自己是眼花了,昨夜明明亲眼所见少正商的魂魄被两公差拉走,坠入轨道的一刹他还冲她微微展笑……这一刻他却完好的活着,甚为悲伤宁静的守在阿雪身侧。昔日那个黑毛凛冽的狗就无声无息的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僵硬程度可看出,早在前半夜它便已经去了……风夭夭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在它身旁蹲下,视线却落到少正商的身上。一只手抬起,牵起他的,眸中寂寥,一直望进他眼底:“为会么是它,不是你?”
少正商定定看着她,目光前所未有。瞳中仿佛深潭落了月色,半晌,突然轻声道:“我还有要等候的人……”
风夭夭轻轻的笑起来,笑得极为讽刺,完全看不到他的眸中升了温。攥住他手掌的纤手松开,凌厉得望进他的瞳孔里,一字一句:“你少正商当真好大的本事,欠它一条命你当拿什么来还?”她并没想要他的答案,因为她知道他还不起。阿雪左右还是为他卖完命去了,只是不知他少正商到底何来的本事,竟能让一只狗幻化成他的样子,代其勾掉生死薄上的姓名。站起身要走,手腕被他反手拉住,去了惯有的风雅,从未见过的茫然无措,眸若灭光,他唤她:“风笑……”风夭夭看着她,轻轻道:“我日后当叫你什么?少正商?还是阿雪?”
少正商一只手无力的垂下,风夭夭自鼻子里溢出一丝轻哼起身离开。不顾及身后顾锦枫大力的喊叫,坚决走出了清松园。
沈慕清的房门被人大力推开,风夭夭视死如归的走进来。门扇带起的轻风吹得衣衫翩翩飘起,收拾行囊的小厮当即一愣,这样唯美的一幕他却联想到鬼魅。
倒是沈幕清,坐在桌案前一只手托着腮,一派悠然景致。听到响动后抬起眸子看她,又垂下静饮杯中的清茶。
“风……风大夫,您有事?”小厮不解的问出来。
风夭夭看了他一眼,直接奔过去在沈慕清对面坐下。隔着一张圆桌和袅袅的烟气看他:“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沈慕清悠然放下杯子,语意简洁:“马上。”
风夭夭一掌拍到桌面上,凛然且情真意坚道:“我跟你一起离开,只要你肯带着我一起笑傲江湖。但凡我活着一天,就会保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