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季家的小姐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讨人喜爱。”旁边被舒安卡壳喊了伯母的女人放下手中不知端了多久的茶杯笑道,朝着舒安伸了伸手,示意她过去。
舒安到底有些认生,小心翼翼朝着季爷爷看过去,季爷爷对她点了头她才走过去,略带羞涩的叫了声,“秦伯母。”便被女人保养良好的手拉过去,只见她从手腕上退了个镯子下来顺势就戴在舒安胳膊上,舒安心里发急却不敢挣扎,听她道,“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可送的,这镯子季小姐权且凑合戴着玩儿吧!”
玩儿?
舒安瞪大眼睛看着手腕上通透莹润的镯子,心里一阵阵的发紧,小心翼翼的朝着季爷爷看过去。季爷爷面色严肃,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边坐着的秦明,秦明面色尴尬的咳了声,解释道,“就是个玩意儿!”
“就是个玩意儿?”季爷爷笑容微冷,道,“小明子,这玩意儿可太贵重了,我们舒安还小,怕是要糟蹋了好东西。”
“没关系,就是个小孩儿的玩具。”吴淑屏忙谦虚道,全然没有听出季爷爷话里的冷意。
秦明飞快的瞪了吴淑屏一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再看看舒安雪白腕子上套了的翠玉镯子,此刻再要要回去怕是不妥,可摆明了季爷爷是不许这样贵重钱财来往事情发生的。一时间尴尬不已。
舒安愈发窘迫,她自是最知道爷爷的想法,可这会儿强行摘下来总不好。心里不禁有点儿埋怨秦夫人,怎么问也不问就给她?难不成让她现在撒娇耍赖的说不要?那,也会得罪人吧?
季爷爷手抵在唇边干咳了声,冷声命令,“舒安,还不快还给你秦伯母?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敢胡收!”
她胖滚滚的小身子一震,立刻把过于大了的镯子从胳膊腕子上摘下来送还给吴淑屏,吴淑屏却是抬手拒绝道“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拿回来的道理。”又向季爷爷道,“老爷子,不过是个玩意儿,您也太当真了!”
“淑屏!”秦明低声呵斥妻子,吴淑屏当即住了嘴,不服气的白了秦明一眼生着闷气安静坐下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舒安拿着那镯子尤其不知所措,求助的大眼睛不断向季爷爷扫着,心想着,要是爸爸回来看到可怎么办呢?早知如此,刚刚就不该过来嘛!不禁幽怨的看着肇事者吴淑屏。
“舒安,给我。”忽而,沉默中一道淡定沉稳的声音响起。
舒安眸子清亮得望向自始自终没有开口的少年,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探到她眼底,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可见的笑意,眼底幽深,似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将许多话就用眼睛说出来。舒安小小的脸儿竟然红了红,乖乖把镯子还给少年。
秦明略有不满更多却是好奇的看着儿子,果然,少年并不那么简单的要了镯子。他端在手中仔细看看,又微微欠身,俯身拉住舒安垂着的小手。舒安小脸儿愈发有点儿红,小身子僵硬着任由他拉过去放在眼底看了几次,只觉那微凉的手指触摸着她的肌肤很舒服,很安心的感觉。
少年淡淡道,“这镯子果然太大,不适合舒安,过几日哥哥再给你找两块好的翡翠玉石,你想个花样,哥哥让人依照你的意思雕刻出来,你看可好?”
他开口,便是极其温雅的语气,与秦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声调语速,却比秦明的更多了几分清朗疏离,只让人觉得他有些高不可攀的气度却又不失亲密,尤其他浅浅询问舒安时候的口气,令人听着十分舒服,熨帖。
季爷爷不禁露出赞赏的神色,从懵懂眨着眼睛的舒安看向那少年,只见他眼底含笑,唇角微勾,原本阴沉的面孔霎时拨云见日般明朗。心下便是了然了三分,只是,只是这男人生的太过好看未免就会命运多舛,希望他倒是个例外了吧?
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季爷爷顺势笑道,“伯诚回来了!”
随着季伯诚回家,镯子风波轻描淡写的便过去,舒安也就没必要回答少年的问题。彼此问过好见过礼,季伯诚和秦明就热络的谈起了当初插队的故事。厨房里的滕绍不知何时跑出来的,凑到舒安跟前儿问她,“哎,张妈问你呢,没鲜薄荷,用什么?”
舒安大眼睛朝天翻了翻似是思索片刻,轻声说,“那就柠檬汁吧,这个家里总有的!”
滕绍眉开眼笑,一溜烟儿的又跑进厨房里。刚走,季伯诚回头皱着眉问,“我怎么看滕家那小子在?”
季爷爷笑道,“在在在,在厨房里混着呢!”
季伯诚亦是笑,“这都多大的小子了,还那么嘴馋!”继而指着少年道,“瞧瞧秦明养出的这儿子,一看就是沉稳干练的,赶明儿可得让文迅向秦明请教请教教子之道!”
“说的,好像你家姑娘就多好似的!”季爷爷朗声笑着责备。
“我们舒安还小,比滕小子小两岁呢!”季伯诚毫不避讳的维护女儿,说的舒安小脸儿红彤彤,不好意思的朝着少年看过去,只听秦明道,“滕家少爷比舒安大两岁,那慕笙可比舒安大的多,有八岁!”
少年听了这话,微微垂眸,不经意瞥向舒安,唇角却分明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果然道,“滕绍真正也该随着舒安叫一声哥哥。”
“哈哈哈!”季伯诚摇头大笑,温和的目光看着秦慕笙摇头道,“慕笙啊,这你就别想了,那位小爷,巴不得自个儿老爹都喊他爷爷!”
客厅里顿时也一片笑声,滕绍端着盆鱼鼓着腮帮子出来恶声恶气的吼,“你们见过哪家爷爷端鱼伺候人的?”
众人又是哄笑。哄笑中舒安朝着少年秦慕笙看过去,他坐的沉稳安静,仿佛与这气氛格格不入却又全然不突兀,只是别有几分沉稳罢了。似是觉察到舒安的目光,他抬起眼皮朝她看过来,漆黑深邃的眼底仿佛霎时融了几分暖意笑意,舒安心中一惊,垂眸羞涩的轻轻勾起唇角回应。
饭桌上,两盆肥肥壮壮的鱼,一盆做成了清蒸鱼片,一盆是水煮鱼片,舒安吃的酣畅淋漓,一边的季爷爷笑话她吃相不好,滕绍也笑话她胖的像只小白猪还是吃,舒安红了脸,抬头不自觉的朝着秦慕笙看。
他起先像是在专注听季伯诚和秦明谈话,他们正说到,“文迅今儿下午突然有任务去了B市,老爷子如今又在北戴河,过两日回来,我们召集知青们聚一聚,顺便请老人家来做个见证……”的话题,被舒安的目光吸引转过来,正见她通红着被辣椒辣着的小脸儿小嘴儿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想到方才滕绍大笑舒安小白猪,不禁亦是笑了,眼波荡漾开,春日里一片温柔湖水似的。
他放下筷子举起公筷夹了块肥嘟嘟的鱼肉送进舒安盘子里,浅笑道,“多吃点儿,会聪明。”简单的几个字,沉稳磁性的声调,便立时让滕绍的笑声止住了。
滕绍瞅瞅舒安那满心欢喜的小模样,不禁颓然腹诽,丫丫个呸的,撬小爷的墙角啊!忙不迭也笑着往舒安碗里夹块红烧肉,嘿嘿笑,“舒安,多吃点儿,会……嗯,会长壮!”
舒安看着盘子里肥腻的一大块红烧肉气得小脸儿发白,瞪着滕绍恨恨道,“你才长壮,长壮了送到养猪场!”说完低头吃着盘中的鱼肉,还将那块红烧肉往盘子边上拨了拨。
滕绍颇受打击,哀怨的瞪向秦慕笙,他优雅的执着筷子,连同刚刚吃过饭的盘子都似乎没有多少汤汁,那做派果真如同家教良好的侯门贵胄公子哥儿,透着股旁人没有的高贵与傲慢,他瞪着他,他却好似没有察觉,依旧动作自然的夹菜吃饭,似是时不时还认真听着旁人说话,偶尔扫过舒安的时候,眼底仿佛总带了几分柔软的笑意,却偏偏不曾注意到坐在旁边的滕绍。
滕绍很扫兴,但他坚定的安慰自己,他还是太年少,等他也十六岁,必然比秦慕笙还优秀。小女孩儿嘛,都有点儿大哥哥情节,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如此想着,滕绍很开心,大口吃肉,包括舒安盘子里那块,也夹来吃掉了。他吃的开心,倒这回并不曾注意到秦慕笙在看到他从舒安盘子里夹走肉块,舒安又一脸理所当然的时候稍稍暗沉下去的眸光。
吃过了饭,季伯诚和秦明尚觉得没有谈够,依旧在客厅里说着像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话。考虑到孩子们要上学,就让他们分散回去休息。滕绍自是在季家继续蹭床睡觉,秦慕笙倒是要同吴淑屏回秦家,走的时候,却忽而笑看向正吃饱了打嗝的舒安,笑道,“舒安,出去走走就好了。”
舒安大眼睛一亮,点点圆圆的小脑袋。
季伯诚半是担忧的看了眼女儿,秦明笑着对秦慕笙道,“慕笙,既是你建议妹妹,你就负责一会儿送妹妹回来!”
秦慕笙微微颔首,恭谨的答了句,“是。”
如此季伯诚才算放心,让张妈熬好消食汤放在桌上,放舒安走了。
出去就分开,分开前,吴淑屏认真叮嘱秦慕笙,“好好儿陪着你妹妹,别让她走丢了,别让她摔了。”
秦慕笙照旧应了声,“是”,口气却冷淡许多。
夜里的路灯并不很亮,秦慕笙没让舒安继续往湖边走,沿着条种满了柳树的小路缓缓散步。舒安捧着小肚子,时不时的打个饱嗝,每每打完一个,就偷着眼睛看旁边的秦慕笙。他神态宁静,月色的照映下苍白的面孔棱角分明,分明的眉眼清晰深刻,像是深深镌刻在脸上的,那一双黝黑如潭水的眼睛望着对面漆黑的湖面,像是沉淀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那时的舒安并不晓得自己到底要与他纠缠多久,只是朦胧的觉得,他很好,她很喜欢他,很想要,做他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