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她吧,作为八零后的小姑娘,她的九二年已经晓得了男女朋友的概念。
“哥哥。”
她突然张口,秦慕笙回头低头看着个子小小的她,唇角微勾。
“原来你姓秦。”她清脆的声音有些欢快的笑道,问,“上一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慕笙眉端微微蹙起,上一次……
他们家还没有到这里住的时候,季伯诚刚刚调任开发部,父亲来找老朋友帮忙。他闲来无事在这个湖边坐着,那年,舒安是六岁。她问他,“小哥哥,你怎么不笑呢?你长得这样好看,笑起来肯定很好看呀!”她问他,“小哥哥,你怎么不高兴,我把汤给你吃,你高兴点儿啊!”她说,“小哥哥,你怎么不回家,我带你回家去好不好?”那对他,像是很久远的记忆,因为太深刻,太熟悉。
若非那一次的相见,若非那一眼的阳光,他想他今天不会这样喜欢面前的小姑娘。
他依旧没有回答,是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总是很奇怪不是吗?
见秦慕笙没回答,舒安倒也不生气,皱皱小眉毛,问,“秦哥哥……”
话说到这里,秦慕笙打断她,“叫慕笙哥哥。”
舒安一愣,眨眨眼,想到秦哥哥、情哥哥,小脸儿红了红,点点头嗫喏,“慕笙哥哥!”
“嗯。”他淡淡应着,口气听不出喜悦,唯有眸光闪了闪。
被他这么打断,舒安一时半会儿却突然忘了自己憋着要问什么,反倒觉得肚子撑撑的,心口沉甸甸的,好奇怪的感觉。隔了好久,她觉得再不说话自己就得憋死,忍不住开口,“哥哥,你,你家是要住在这里吗?”
滕绍说,他家是那个吉普车拉进来的。
“嗯。”还是简单的回答。
舒安更加颓然,好歹,多说一句话嘛!比如,会住一段时间什么的。
“住姚叔叔从前的房子吗?”舒安又问了废话。这大院儿里,除了搬走的姚家的房子空着,还能住哪儿?
“嗯。”果然是淡淡的一个字。
舒安无精打采的顺着,“哦。”了一声,大眼睛有些无神。
秦慕笙微微侧眸看着,唇角微勾,却并不怎么说话。
突然舒安的眼睛一亮,仰起头问,“哥哥,你在哪儿上学啊!”
秦慕笙的唇角不可查的终于勾起个弧度,眼底笑意盎然,却仍旧只淡淡回答,“学院附中。”
“那太好了!”舒安高兴的拍手,自豪介绍道,“哥哥,我和滕绍都在学院附小,附小和附中在一起。以后每天上学,我们都能一起去!”
秦慕笙回头看着她,她眼睛澄澈明亮,那眼里的希冀光明的如同漆黑夜空中的启明星,漂亮的让人心惊。他忍不住淡淡露出笑容,问,“季伯伯不送你上学?”
她着急的比出三个手指叫,“我都上三年级了!”三年级的同学,哪有爸爸送的,接着说,“何况还有滕绍呢,他上五年级!”好像,五年级是大哥哥了!
“哦?”秦慕笙眉端微挑,淡淡道,“他每天摸鱼走狗的,有时间送你上下学?”
“额……”舒安挠头,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我不用他接送的!”
秦慕笙扑哧轻笑出来,抬手摸摸她的头,问,“肚子舒服了?”
舒安这才想起自己吃的很撑的肚子,这会儿仔细感觉,果然舒服了许多。看她眉开眼笑的小模样,秦慕笙笑道,“那回去吧!”
舒安很听话的点头回去。
秦慕笙到家的时候,吴淑屏还没有睡觉,正坐在客厅里看着一份铜板杂志。他不动声色的朝着楼梯走过去,即将上楼的时候,忽而听得楼下啪的一声,吴淑屏手中的杂志被甩在桌子上,她抬眼冷眼朝着秦慕笙看过去,呵斥道,“每天摆着张棺材脸给谁看,难不成是我欠你的?你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养了这么大!”
他的脚步微微顿了下,便不再理会的继续上楼。
见他不说话,吴淑屏顿时气得脸色发白,颤颤道,“你给我站住!”
旁边穿着朴素的夫人见吴淑屏似是站不住了,忙担忧的扶住,苦口婆心的劝解秦慕笙,“少爷,你这又是怎么了,好好儿的跟夫人发什么脾气?夫人哪儿做的不对,少爷说便是,何苦非要这样伤夫人的心?”
听到这些,秦慕笙才站定,目光冷冷的扫过那名扶着吴淑屏的佣人李妈。
她是自小跟在吴淑屏身边的,算是真正的佣人,和保姆完全不同。这也是他们香港人才有的规矩,就像舒安家里是没有的。
李妈倒是没有害怕秦慕笙的目光,很是难过的看过去。想想这些年,秦慕笙终究只叹了口气,道,“你让我对季舒安主动点儿,我已经照做,你还要怎样?”
吴淑屏被卡了下,愣了愣才想起她发火的真正原因,气势汹汹问,“我问你,我今儿要送那个胖妞儿镯子,你为什么拦着?”
听到“那个胖妞儿”五个字,秦慕笙的眉宇微蹙,眸光沉了沉淡淡回答,“我不拦着,难道等季爷爷发火?何况我也说了,过段日子给她打套新的,你那个她戴着本就不合适。送礼,总得送个称心如意。”
他慢条斯理的回答着,吴淑屏反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妈一听,呵呵笑了,劝道,“夫人,您看看您,生了一夜的闷气做什么呢?少爷这么做也是为您好,您呀,就是沉不住气,何苦为了这个跟少爷闹不愉快呢?”
被李妈这么一说,吴淑屏倒是真的觉察出错处了。她沉沉叹了口气心有不甘道,“哎,你当我愿意让你去跟那个小胖妞儿接近?你看看她,吃没吃相,坐没坐像,哪里都配不上你,要不是你爸爸做事业需要他们季家,我们哪里需要这样费力气?还不如在香港,花了钱,至少事儿就能办成……”
吴淑屏又喋喋不休的说起在香港如何好,在大陆如何不好。秦慕笙只站在楼梯口听着,听她说的差不多,才缓缓开口道,“季家的事儿有我和爸,您还是别操心,好好保养自个儿的身体吧。”
说完便继续上楼,再不和吴淑屏多余几句。
他推开门进了房间,却没有立刻打开灯,而是借着月光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对面远远一扇小窗子正亮着,他自是知道那是舒安的房间,影影绰绰的窗帘里映出她胖胖的小身影,别样的俏皮可爱。
想起吴淑屏用的那个词语,他蹙了蹙眉,神情骤然阴郁的狠狠拉上了窗帘。
那天夜里舒安做了个奇怪的梦,她梦到一只雪白的兔子看到漂亮大狐狸的毛漂亮极了,羡慕的说,“狐狸哥哥,你的毛怎么这么漂亮?”狐狸回头,狭长的眼睛瞟着她幽幽道,“你的毛也不错,可以拿来做围脖。”
舒安打了个哆嗦,醒了。
吃过早饭拉着打瞌睡的滕绍出门,舒安盘算着今天可以在中学部等慕笙哥一起下学,高兴的不得了。滕绍抬着眼皮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儿无精打采的问,“季舒安,你吃敌敌畏了,这么兴奋?”
“你才吃敌敌畏!”舒安本能的回敬,又想起等慕笙哥下学的事情,眉开眼笑的催促滕绍,“快点儿快点儿,死狗似的,拖也拖不动!”
“小爷就没睡醒好不好!”滕绍慢腾腾的走着出来。
刚刚出来,就听到有个女孩子俏皮胆怯的声音似乎在和人说话,“哥哥,你,你是在等季舒安吗?”
哥哥?一个激灵振作起来,瞪眼看过去,果不其然秦慕笙正站在季家门前,原本苍白的面孔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了几分温暖的颜色,过于冷硬的镌刻般的眉眼看起来也温柔几分。他身后一辆吉普车正发动着,显然在等人。
滕绍在他朝着这里看过来的时候,突然有种冲动挡在舒安面前,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舒安已经甩开他小跑到秦慕笙面前,笑眯眯的眨着大眼睛,“慕笙哥哥,你也上学吗?中学部不是早上学半个小时吗?”
她一连串问了两个问题,秦慕笙冷硬的面色才缓和几分,淡淡回答,“今天第一天,不必上早自习,所以顺便送你。”
“不用顺便,每天都是我送舒安上学!”滕绍的危机意识很强。
秦慕笙照旧是那样冷淡的神情看过来,唇角勾起个略带嘲讽的弧度道,“听说滕少和舒安是同校,一起走吧。”说着走向吉普车。
“坐,坐车?”
不是咱们滕少见识少,而是自小到大除了生病,派给他们爹和老头儿的车他们想都甭想。可是,他秦家少爷,怎么就能平白坐吉普呢?不公平啊,不公平!
秦慕笙走在前面没说话,但已经有司机打开门,舒安是小短腿儿看着车门发愁,秦慕笙便笑着去扶她,这时候她才想起刚刚貌似在眼角余光里闪过的汝梦蝶,忙寻过去,只见汝梦蝶一脸泫然欲泣的望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甚是让人心疼。忙跑过去拉起汝梦蝶的手,“梦蝶,对不起啊,我只顾着和哥哥说话呢!走走,哥哥今天送我们上学,我们也坐大吉普!”
汝梦蝶胆怯的摇了摇头看向秦慕笙,孱弱着低声说,“我,我不了,弄脏车子……”
“不会啦!”
舒安一把拉起汝梦蝶高高兴兴的走到秦慕笙面前介绍,“慕笙哥哥,这个是汝梦蝶,我的好姐妹儿!”
秦慕笙看也没看,只点了下头,伸手递给舒安催促道,“好了,时间快到了。”
舒安便乖巧的搭着秦慕笙的手喜滋滋上了车,接着,秦慕笙也把汝梦蝶送上车,汝梦蝶忙不迭的道谢,“谢谢,谢谢慕笙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