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历死亡之后的数年间,我有过多次机会,向世界各地不同团体与组织讲述我的神奇经历。以下的一问一答都来自于这些访谈和演说。
问:你如何定义自己在另一个意识王国所体会到的“无条件的爱”?这种爱与我们在现实世界体验的爱又有何区别?
答:意识彼岸的爱与现实世界的爱的显着不同在于它是至纯至真的。这种爱没有时限、不予条件、也不求回报。它也不是感情的一时冲动,不会因人的一言一行、所思所想而有所区别。爱,就是爱,除此无他。
问:你觉得有可能在现实世界复制这种无条件的爱吗?
答:我们每个人在内心最深处就已经是这种无条件的纯净的爱。然而当我们在现实世界中表达这种爱时,大脑会对它进行过滤,因此这种无条件的爱会外化为人的七情六欲。
要更清楚地解释这一点,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比喻就是一束白光经过三棱镜的折射。无条件的爱就如同这束纯净洁白的光。当你将它投射到一枚三棱镜上时,它会折射出彩虹的七色光芒,分别象征着我们的欢乐、爱、焦虑、艳羡、热忱、仇恨、同情等情感。
我们每个人都如同三棱镜,把纯净的白光(爱)折射成彩虹的斑斓色彩(不同情感),每种色彩对于整体而言都不可或缺。罕有世人(假如真有的话)会对某种色彩进行道德评判。试想我们有谁会说“天哪,这颜色可真邪恶”或者“那颜色真作孽呀”?然而我们却会对我们的同类以及他们的情感表达做出如此评判,将情感分出是非对错。
再活一次,和人生温柔相拥濒死体验访谈录当我们给某些情感贴上“负面”的标签并竭力否定它们时,我们实际是在遏制自我的一部分。这会让我们身上出现栓塞,无法充分展现自我的精彩,就好像把某种或某几种色彩从光谱中抽离出来,必然会破坏原来那束白光的构成。
我们要做的就是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每种情感都是构成自我的一部分。否认某种情感无异于从三棱镜折射出来的七彩光中剔除某种色彩。只有坦然接受自我心中的每一情感而不妄加是与非的道德评判,我们才能真正触碰并感应到心灵最深处的无私大爱。
问:你是否持有这样一种观点:在降生到这个世界以前,每个人其实都已是有灵性的存在,清楚知道自己是谁?果真如此的话,为何我们的灵性在出生后会日渐消退,而且对自我的认识也越来越隔膜?
答:我可以如实说出我的感受,但我的回答恐怕只会引起更多的问题!在我看来,我们是不该忘记我们本来是谁的,生命也不该像现在这么困难重重。我觉得好像是我们自己让生命变得如此艰难,其根源在于我们自身的种种谬见和偏执的信仰。
在彼岸世界我内心的彻悟可以比之为不可磨灭的“烙印”。如果非要用语言来表述它的话,我当时可能会在心底这样感慨:哦,原来人生本不该是一场战斗——我们本该享受人生,乐在其中!多希望我能早点明白这一切!天哪,原来是我那些愚蠢的想法、狭隘的信仰和所有对自己的评判与苛责让我内心痛苦不堪,最后导致身体生癌!假如我能早点醒悟人生在世,唯一目的是爱自己、爱生命——展现最真的自我,快快乐乐地生活,一切本该美好!
下面的问题可能有点难以解释,我尽力试一试。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疑惑:为什么仅仅因为我没能意识到自我存在的伟大,就会经历如此惨痛的悲剧——比如罹患晚期癌症?
在濒死一刻我顿悟到:啊,原来如此——悲剧并不是偶然发生在我身上,因为事实上我并非受害者。癌症其实只是我身体内久被压抑、无从释放的能量!向外的通路既已堵死,它只能转而向内,与我的身体冲撞对抗!
我知道癌症不是对我的惩罚或其他什么业报。癌症的形成其实是我本人生命力能量的外化,因为我长期压制自我的生命力,使之无法向世间展示一个强大的、精彩的安妮塔。濒死时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面前有两种选择:要么回归我的身体重返人间,要么继续向前走向死亡。无论哪种选择,癌症都不会继续存在,因为我的生命力能量将不再外化为肆虐横行的癌细胞,而会表现为真正的无限的自我。
从死亡边缘回到人间的我认识到天堂其实不是一个所在,而是一种状态,更妙的是,这种幸福的状态已经随我一起重返现实世界。这话听起来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真的认为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家园”是一种存在状态,而并非某一具体所在。此时此刻,我就是在家的感觉。我哪里也不想去。对现在的我而言,身处现实世界还是彼岸世界已经没有差别。一切都只是我之为我的不同阶段——这个内在的我,无限之大,无限之美,无限之精彩!人的真正家园内在于自身,无论我们身处何方、归于何处,它都紧紧相随、不离不弃。
问:我自己从未有过濒死经历,那么是否有其他途径能让我建立并保持对自我的无限生命力的信任?
答:当然有。我们并不一定非要亲历死亡才能认识到自我的伟大。
我的亲身经历教会我一点:要建立并保持对自我的信念,与宇宙生命力能量保持顺畅的沟通,最好的办法存在于一己之内心。我们首先要爱自己、相信自己。对自己的爱越多,我们就越能感觉自己处在浩瀚宇宙的中心。我们越是感觉彼此之间紧密相连,就越是能够触动到彼此的内心,从而达到众生同心、感同身受。
问:你的信仰或者信念在康复痊愈过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康复之后你的信仰或者观念又有何改变?
答:非常肯定地说,我的康复与任何信仰无关。相反,恰恰是我完全摈弃了以前笃信的一切教条、学说和理念,我的身体才得以自愈。就我个人的经历而言,濒死是这一切的催化剂。
在我看来,那些我曾深信不疑的理论或学说实际都成了我的羁绊。一切具体的教条如藩篱限制了我的人生体验,把我禁锢在生理感官的有限感知范畴内。反之,泰然自若地迎接所有未知和不确定,我的人生就拥有了无限可能性。对无限的自我潜能而言,一切皆有可能。
凡事追求情理或意料之中的心理如同铁镣牢牢束缚了我应对未知的潜能。而坦然地对自己说:“好吧,我确实不知道”,或者“且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反倒会释放自我的无限潜能,发现问题的答案并找出解决之道,甚至有可能在灵光乍现的一刹收获意外之喜。当我踏入一切未知与待定的境界,我才真正变得强大无比。抛开以前所有的信与不信、教条和成见,无际无涯的天地宇宙便尽在我的掌握之中,给我的人生带来最好的回馈。这就是我醍醐灌顶般觉悟的一刻,也是奇迹发生的时刻!
放手旧时的一切依赖和执念,我就全身心地拥抱了自由,无限信任自我的神奇与伟大。这,恰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愈。当我不再日思夜想如何治愈我的身体,当我心下彻底释然,生命反而更加自由、完整和快乐满足。
问:你是否认为自己对生命之本源的信仰是促成康复的因素之一?
答:在我的经历中,我就是生命之本源,一切都是那样地澄澈透明。在无限延伸、无限澄明的自我觉悟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能量之源。那感觉仿似天地万物已经为一己之我所包容。如前所述,我的康复与任何信仰无关,因为在那种状态下天地万物澄明如镜、洞若观火。所谓信条,所谓信仰,对一切“了然于胸”的我而言,都是多余。似乎我已化身为天地万物——我与天地万物互为存在,不分物我。因此,我得以永恒和无限。
我在濒死一刻终于大彻大悟,一切皆已了然于胸。我知道倘若我选择回归,我的病一定会痊愈。我的经历让我明白:在内心深处,世间众生同为一体。我们由合走向分,最终又将由分重返合。我感到濒死体验让我得以一窥“万物合一”的秘密。我可以称其为“上帝”、“婆罗门”又或是“能量之源”、“天地之本真”,但它究竟是什么,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认为神明是相对于我或者世间其他任何人的一个独立存在。在我眼里,所谓神明,是一种存在状态或境界,而不是一个与我相对的个体。这种认识完全超越了刻板的二元对立,因此我的内心与之永久交融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在天地人合而为一的整体中,我的肉体存在只是小小的一个侧面。
问: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能让我们的个人意志与万物合一的整体意志联通起来,这样我们就能自由进入拥有无限疗愈能量的国度?
答:我个人愿意相信是有的,人人都有可能进入这样一个拥有强大治愈力的神奇境界。但是人类创造的集体神话——那些我们世世代代告诉自己的故事——挡住了我们的通道。在我看来,正是这些世代沿袭的信仰信条造成了现实世界以及我们体内的诸多不调和割裂。
我们身上携带的这些隐形文化基因使我们无法了解自身的本质,误以为人与宇宙能量是对立分裂的。囿于二元对立的狭隘观念,我们与自己具有无限创造力的内心发生了疏离。创造这些神话的是我们自己,沿袭这些神话的还是我们自己。而现实世界则反映出这些神话的传承演变。
要想世界上能发生更多疗愈与康复的奇迹,我们就必须着手改写人类的集体神话,使我们的文化基因发生变异,从而使我们意识到自身与宇宙之能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这样我们才能时时刻刻与自己拥有无限创造潜能的内心保持沟通,爆发出更多的正能量。
只有当个体的创造意愿自觉地流向宇宙之能并与之汇聚一体、不分彼此,治愈的奇迹才会发生。
问:濒死体验之后,你是否有了自由的感觉?如果有,你将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答:我的确有种重获自由的感觉。濒死体验不仅将我从旧有的意识形态、思想观念和信仰认同中解放了出来,而且还让我感到再也不需要寻找新的信仰和教义。
在我看来,我们之所以寻觅并信奉这些教义,只是因为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时刻它们能给我们心理上带来些许安慰。但是我们太容易完全倚赖于这些信仰、学说和教义,将之奉为不容置疑的真理,唯有如此才能感到安心,感到一切都确定无疑地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我发现那些信仰学说越是认定现实的有限性,我们就越是深信它们所宣扬的教义。
我的濒死经历使我有幸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无论是我的身体还是我的心理都不再需要所谓的确定性。换言之,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不确定,我也依然能够感受完美。保持这样一种超脱的心灵状态对我而言就是真正的自由。
问:假如感到自己的病不会好起来,你是否还会选择回归?
答:濒死的那一刻,有如醍醐灌顶,我突然洞悉宇宙的一切。因此我能够理解为何自己会有重返人间的渴望,明白一己之病躯能向世界展示些什么,所以还会选择回归。即使无法治愈身体的病痛,这种认识也将会根除或减轻我内心的痛苦。病魔缠身也要继续活下去,我的生命必定有某种使命。我相信人人活在世上都有某种使命,无论他们的身体状况如何。
问:你的观点响亮而明确,那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做最真实的自己!可是那些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者又该如何?难道他们也应该活出真实的自我?此外你还说到在彼岸世界没有道德审判和法律裁决,那是否意味着我们不再有杀戮?
答:在另一个世界里不存在任何批判与谴责,因为根本没有批判与谴责的对象——我们每个人都是至纯至净的自我觉悟!
很多人都不愿意接受人死后并不会受到裁决和审判的说法。的确,作恶之人必有恶报的信念会让我们心理上感到快慰。但所谓褒奖和惩罚、审判和裁决以及诸如此类的概念,是此岸而非彼岸的概念。正因为如此,只有此岸世界才有法律、规则和制度。
而在彼岸世界,我因何而为我、我因何而有我的所作所为,这一切皆洞若观火,无论是否违背了现实世界的道德与法令。我相信人之所以会伤害他人一定源于他自身的痛苦不堪、源于他与内心自我的分离。犯下强奸或谋杀等重罪的人更是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对自我的爱。我想他们内心一定是极度混乱和痛苦的,否则不可能对同类做出如此可怕的行为。所以他们其实最需要我们的同情——而不是谴责、唾弃以及来世更加深重的苦难责罚。
我其实并不相信那些作奸犯科乃至杀人越货者都是“天生的恶人”。人之所以会做出毁灭的举动,完全是因为在生活中迷失了方向,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真正的自我。作恶者失去了自我的中心,他们对受害人所做的一切实际上折射出他们内心对自己的厌弃和绝望。我们习惯于把罪犯和受害者看作“他们”和“我们”两个对立的阵营,可事实上并没有所谓的“他们”。世间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我们”!
一个连环杀手其实和癌症患者一样都是病入膏肓的人。假如今天的世界有着比过去更多的杀人犯,那就说明我们的社会也病得不轻。把这些凶手和杀人狂都关起来从短期上看也许能安定社会,就好像医生通过治疗能暂时缓解癌症病人的症状一样。但是,如果我们不能真正改变或解决社会内部的本质问题,情况只会进一步恶化,我们不得不建立更多的监狱,让司法系统不堪重负几近崩溃。犯罪者不仅仅是其自身所处环境的牺牲品,更是人类作为一个整体所面临的诸多潜在问题的表面症状。
我这样说并不是在为他们的罪行开脱。我只想告诉大家:对自我的伟大、自我之高贵的认识彻底改变了我。在我看来,只要每个人能够真正与自己的内心沟通,能够认识到自我的伟大,他们就绝不会选择为非作歹。一个被爱拥抱在怀的幸福的人会感到自己与宇宙万物实为一体、密不可分,因此伤害他人实际就是伤害自己。
问:按你的说法,一个罪犯——比如一个杀人犯——会和圣人一样去往同一个彼岸世界而且不会受到审判?
答:是的,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在彼岸世界,我们会醒悟到我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不管看上去有多么可怕——都是源于内心的恐惧、痛苦以及一叶障目的狭隘视角。很多时候我们会那样做、那样想,完全是因为看不见别的出路。而当我们来到彼岸世界,肉体的局限性将会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我们也因此能够明白为什么我们在现实世界会那样做。正因为如此,我们只会感到理解、同情和爱。
在那里,我们会感到那些被我们冠以“恶人”之名者其实也是其自身局限性、痛苦及畏怖之心的受害者。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会发现世间万物、芸芸众生其实都彼此关联、密不可分。我本人就已彻悟,在那一国度,众生一体且众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