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空城
19152000000012

第12章 女人更懂女人,男人更能理解男人(2)

黑格尔面有难色,脸涨成了猪肝色,说:“哥们儿你就饶了我吧,当时我真就没想要办婚宴,都是她家里人要张罗。”

我赶忙岔开话题:“虾米,我看你小子倒真该正儿八经找个女人过日子了,老是过这种浪荡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个我看倒未必急!”黑格尔打着酒嗝说,“我的观点是多谈恋爱少结婚,等入了婚姻牢笼再后悔可就晚了。我是前车之鉴,前车之鉴啊!”

“我和谁结婚去?”虾米推推鼻梁上的镜架,情绪激动起来,“好女人都他妈在坏男人们的床上,而且还会继续转移到其他坏男人的床上去,我敢结婚吗我?”

虾米的情史我隐隐约约听说过。当年他读大学时是出了名的读书狂人,各科成绩遥遥领先,还爱在学生会的各种活动上出风头,这样的男生最受低年级无知少女的追捧。但他偏偏痴迷地追求着经济学系一个叫朵娜的女生,每天去女生楼下守候,什么打水买饭去图书馆抢座位的活都抢着干,甚至还不怕耻笑地去女生宿舍给朵娜洗衣服。一次女生宿舍的下水道堵了,也是他自告奋勇地帮着掏,忙乎了个大半天,掏出一堆黑乎乎臭烘烘的卫生巾来,女生们都嘻嘻地笑,他却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颇有成就感地说:“不就是掏个下水道嘛,还能难住本帅哥!”谁知没多久爆出新闻,一对男女深夜在云麓山公园的红叶亭寻欢作乐被保安捉住,那些保安的本意不过是敲诈几条烟钱,没想到那男的恼羞成怒对保安大打出手。这下事情闹大了,更多的保安闻讯而来,捉了人要学校领导去领,还通知媒体曝光。很快查明,男生是隔壁大学的体育生,女的就是楚都大学的朵娜。这一下虾米颜面丢尽,谁不知道他是朵娜的男朋友!后来朵娜碍于面子,急急考了南京一所大学的研究生,虾米被保送本校读研。谁都以为两人肯定断了来往,事实上整个研究生一年级虾米隔岔差五就往南京跑,直到他碰巧亲眼见到一个胖男人扶着烂醉的朵娜回宿舍。虾米气愤难当,质问她何以一再伤自己的心,“你知道我来找你要被多少人耻笑吗?”满嘴酒气的朵娜斜看着他说:“你可以不来找我啊。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结婚,你连一辆好点的自行车都买不起,更别说一套小户型。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南京最牛的房地产老板,开的是奔驰住的是别墅,你蒋小栋就别给我摆爱情救世主的架势了好不好?你自己不累我看着还累。”虾米当即大哭失声,跑到一家酒店喝得烂醉,再回到长沙就有些神情恍惚,从此早出晚归地玩游戏,再后来就成了闻名长沙的网络猎手。他用过的香艳网名在论坛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什么“大波无敌”、“风月无边”、“快刀浪子”、“深深的乳沟”、“趴在墙头等红杏”,一个比一个惊世骇俗。

真是痴心者大致相似,花心者却各有各的不同啊!几乎每个感情浪子的红尘前世都有过差不多的痴心历程。我老家一个叫锋歌的,二十七八了还是童男子一个。一个笔友大老远从杭州过来看他,那可真是个娇俏可人水灵灵的女孩,眼见两人在他那间小屋子里关起门来。我们一帮穷朋友一个个咽着口水说这小子苦熬二十多年也值得啊。谁知道第二天一早锋哥就要送那女孩走人,女孩的一脸哀求丝毫都动摇不了他的铁石心肠。我们都看不下去了说锋哥你他妈的始乱终弃也不要这么显形啊。他赌咒发誓说狗日的动过她一根寒毛。原来头晚眼看要水到渠成了,女孩坦白从宽主动承认之前有过性经历。他听了顿时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任女孩再怎么柔情似水主动进攻,他都不为所动。我们这些没吃到葡萄的狐狸一个个没心没肺地骂他狗日的浪费资源怎么就不让给我们,可惜了一个水灵灵的美女。他一脸委屈,说:“她再漂亮我也不能亵渎了自己的感情啊!”我们嘴上说着:“别人看过的电视你就不要再看?别人坐过的椅子你就不要再坐?”心里到底还是佩服他的:这狗日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真君子伟丈夫?可惜事情的变化戏剧得很,几年后锋哥考到省城来做公务员,一边结婚生子升官发财,一边闷声用假身份证去不同婚介所和交友网站登记,结果呼啦啦三年时间骗色无数,从十几岁的女孩到四十多岁的大嫂,从女大学生、公司文员、女记者到彩票店打杂的、菜市场卖肉的、卖传销产品的,应有尽有,并且写下详尽的日记和骗色感受。一个上当受骗的女律师一怒之下在网上揭发,并且张贴出他满纸情色的骗色日记。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各大媒体争相报道,锋哥的风头迅速盖过了陈冠希。

我们还要争论结婚不结婚的问题,黑格尔的手机响了,他立马毕恭毕敬地接了:“呵呵,小意啊,我马上回来。呵呵,在陪以前的老同学吃饭。没喝酒啊,真的没喝,骗你不是人,嘿嘿,就喝了一点点,是啤酒啊,没事没事……”

我和虾米相视一笑。虾米说:“亏你他妈的还劝我结婚,结婚了谁陪你小子喝酒扯淡?”

黑格尔挂了电话,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女人家就是不放心,一天到晚叮嘱这叮嘱那。”

我和虾米说这是福气啊你小子蛮幸福的嘛。

黑格尔突然冒出一句:“童男啊,紫若现在怎么样?你们快办结婚酒了吧?”

我哭笑不得,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问了,她狗日的鬼迷心窍早跟了一个有钱的老美,这么好的童男硬是让她给甩了。”虾米愤愤不平地骂道。

“不可能!”黑格尔粗声大气地说,“我知道紫若不是那种人。”

“什么不是那种人!”虾米也激动起来,“现在的女人变得快,你没听她们说什么失去的只是贞操得到的将是整个世界?成都那个娘们儿在网上把自己说得一朵莲花似的,还不是一个毫无廉耻的臭婊子,害老子被他们白白敲了一笔。”

“你狗日的敢侮辱紫若!”黑格尔仗着酒劲拍桌而起。

我一看不对,赶忙拉住黑格尔:“虾米也不是说紫若什么,他是自己被人骗了心里不开心。”

虾米也赶忙赔不是,黑格尔这才没有继续发作。

三个大男人接着闷头闷脑地喝酒,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男人之间谈谈女人和性还好,一旦谈到感情,就各有各的一本伤心账了。

这时候,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女人走了进来,看也不看我和虾米一眼,用手中的汽车钥匙在黑格尔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贺云龙你还真牛气了啊你!”

黑格尔惊吓了一下,马上站起来乐呵呵地说:“叫你别来的嘛,都是几个朋友,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研究生时的大才子童蒙,现在可是杂志社的大主编啊!这位是蒋小栋,我们叫他虾米,做IT的哦!”

“嫂夫人啊,失敬失敬!”虾米十分夸张地跳起来,“这么漂亮的嫂夫人黑格尔硬是藏在家里不让哥们儿瞻仰瞻仰,是要批评!”

女人这才将目光移向我们,矜持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她扫一眼盘子里狼藉不堪的剩菜,甩着一嘴的长沙话:“我讲好多遍哒,咯种地方呷饭不卫生。晓得啵,现在么子乙肝伤寒四路子都是。要呷饭就上点档次唦,要么去大酒店,要么去自家屋里也要得,么子水鱼啊海鲜啊屋里都不缺,咱也不缺这几个小钱,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男人一个出来绊式样犯不着啊。”

我和虾米做声不得。

黑格尔一边给我们赔不是,解释说家里肯定有急事要不小意不会亲自赶过来,一边起身老老实实地跟在女人的屁股后面出去了。

“这个小意年纪好像不小了吧,都有鱼尾纹了。”他们前脚刚走,虾米就挖苦起来,“我看还比不上那个疑似处女蕾蕾,当然,周紫若就更不要说了。嘿嘿,这样说你哥们儿别介意啊。黑格尔这小子的桃花运真是每况愈下啊。”

我冷笑一声:“你刚才还说要瞻仰瞻仰,现在瞻仰完了就说风凉话啊?”

虾米嘿嘿地笑:“恭维女人的话谁当真啊,还不是给黑格尔一个面子嘛。”

黑格尔这一走,酒再喝就没滋没味了。和虾米闷头闷脑地倒了几杯,就各自回去了。临别虾米打着酒嗝说:“成都这仇老子总有一天要报,狗日的,十万块啊,够老子将全长沙老老少少的鸡都嫖一遍了吧?”

我说那十万块是黑格尔出的,你小子别一天到晚在网上折腾,好歹也做点正事赚点钱。

虾米嬉皮笑脸地说:“其实网恋也是一种经济学的训练。你没看网上说,决定上网聊天,这叫创业;上来一看,美眉真多,这叫市场潜力;但GG也不少,这叫竞争激烈;于是你决定吸引美眉眼球,这叫定位;你说你又帅又有钱,这叫炒作;你问:‘谁想和我聊天’,这叫广告;你又问:‘有美女吗’,这叫市场调查;有20个人同时答:‘我是美女’,这叫泡沫经济。哈哈,你觉得这个说得有道理吧?”

我莫名其妙地心情低落起来,没有搭理他。

默默走在不再属于自己的校园里,看着身边鱼贯而过的三三两两的学生,听着学生宿舍那边传来的歌声,他们的青春勃发和天真烂漫反衬得自己像是一只心事重重的老狗,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青春所放逐。

那个晚上连夜空都透露着一种压抑的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手机已经成为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回家的路上我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开机,因为我无法面对今天的那个电话,那多半是她的未婚夫庞篱篱接的。但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开机了。出乎意料的是,风平浪静,并没有对方愤怒的留言。我犹豫着要不要给简婕再打一个电话。我当然不敢再用自己的手机。跑遍了整条街才买到一张电话卡,小心翼翼地给简婕拨过去,居然已经关机。我不死心,每隔两分钟拨一次,一直拨了足足两个小时,还是毫无结果。

垂头丧气地回到房子里,打开电脑,QQ上多的是闲得发慌的痴男怨女,但我完全没有心思和他们闲扯。又到论坛上去逛一阵,无非还是一些语言流氓在胡说八道打情骂俏。我看到虾米正化了名在他主管的“深夜情缘”论坛上发着《女人出轨的十大理由》、《爽到死》、《性爱让女人更漂亮》之类的帖子,看来他已经迅速从“成都惊魂”事件中摆脱出来,让人不得不佩服他良好的心理素质。

百无聊赖之际,我突发奇想:何不写首歌纪念自己和简婕的爱情,到时请费拉谱了曲拿出去演唱,说不定一炮走红也未可知。

我精神大振,当即拟就一首:

你离去的背影头也不回,

任我在身后无声地流泪。

只好就这样选择逃避,

装出冷漠的表情掩饰心底的伤痕。

我不是太笨的人,

但一再让误解加深。

无论酒后还是清醒,

从未放下对你的真心,

尽管并非全部,

但却经久弥深。

或许,天长地久也只是爱的点点积累,

和着阳光,也有阴翳,

带着微笑,更多泪滴。

流过的泪不曾后悔,

伸出的手从未收回。

总相信相爱的浪漫,

就是一只唇对另一只唇的靠近,

就是一颗心向另一颗心的狂奔。

祈愿你我的故事,

像那些雨后的玫瑰,

自由地舒展着花蕊。

我和曹倩倩约在“蓝色心情”酒吧见面。她准时来了,头上绾着招人注目的芭蕾髻,手里提着一个别致的坤包。

我笑着说:“你就不怕我再次放你的鸽子?”

她并不看我,淡淡地说:“无所谓,不就是一两杯啤酒嘛,我自己还请得起。”

“呵呵,”我有点尴尬,自我解嘲道,“幸好古希腊哲学家有句名言:人不能两次放同一只鸽子。”

她笑了,那是一种很有分寸的笑,说道:“就你,也冒充起哲学家来?”

曹倩倩长得漂漂亮亮、精精巧巧,看上去就是一副机灵老练的样子,但像我这种有了些风月资历的人还是可以看出越是这种貌似经过风浪的女孩,越像随时可能遭遇狼外婆黑手的小白兔。于是我想也没想脱口就问她:“你的网名是叫兔子吧?”

她瞪大着眼睛,很惊奇地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嘿嘿地笑着,并不回答。后来曹倩倩告诉我的故事证明了我对她“兔子”特征的概括正确无比。

曹倩倩在来长沙之前一直在北京做着“北漂一族”。白天尾随大伙一大早去电影厂门口蹭戏,期待张艺谋陈凯歌们哪天心血来潮赏上一个闹绯闻的机会。晚上就在三里屯一带的酒吧里发泄多余的青春激情。

曹倩倩在北京总共处过三个男朋友,都是拜网吧所赐。

一个是将她从河南带到北京去的大阿哥。大阿哥是上海某大学艺术系毕业生,招呼她一声就到了北京,两人在一个七平方米的茅棚里为艺术相守了一年四个月零三天。

另一个是在中关村做IT营销的河南老乡,两人由激情澎湃到彼此厌恶仅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

最后一个是某权贵遗老的公子,尽管他提笼架鸟,胸无大志,但其贵族气质还是让曹倩倩深深痴迷。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后,两人相见甚欢,直到半年后曹倩倩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他的“四奶”。

后来曹倩倩才听说北京男人被划分了三六九等:一等男人是建国门的男人,长得帅,有钱,又会玩;二等男人是中关村的男人,长得帅,有钱,但不会玩,关键是没有时间玩;三等男人是三里屯的男人,长得帅,会玩,但没钱玩。

这划分当然有些他妈的混账,好像全北京男人就没有青蛙王子似的。要知道人家网站评选的“十大最丑明星”北京男人就几乎全体囊括,还一个比一个丑得科幻和有创意。

曹倩倩无意中实现了对男人品质的更新换代,从三等男人换到一等男人,走势固然一路看好,但在感情回报上却每况愈下:大阿哥对她视为珍宝,河南老乡对她心生倦意,遗老公子对她弃若敝屣。鱼和熊掌从来都他妈如此对着干,总拧合不到一块去。

曹倩倩命运的改变源自认识了一个叫郑毅然的成功商人。两人在网上一见如故,有着神人般“未卜先知”能力和超乎寻常的“第六感觉”的郑毅然第一次聊天居然对曹倩倩的情况一一猜中,甚至连曹倩倩喜欢香草口味的冰激凌和爱看宫峻崎的动漫都了如指掌。笃信命运的曹倩倩于是毫不怀疑这是一段天赐奇缘。两人闪电般进入角色,并且于一周后在王府井大酒店的席梦思上确认了这段奇缘。郑毅然在湖南经营着一家规模很大的影视公司,他对曹倩倩说:“要不我给你在湖南找个电视台的工作试试?”

一天到晚都做着明星梦的曹倩倩自然求之不得,二话没说就随同郑毅然来到长沙,轻而易举进了一家电视台做编导。与此同时,夫妻感情早就不合的郑毅然多次承诺一旦和妻子离婚成功就娶她,“到时候我给你买一套独栋花园。”他说。

这些当然是曹倩倩拿我当朋友后才告诉我的。她一度最为苦恼的是在长沙没有什么朋友,她说欣赏的就是我不做冤大头毅然决然甩掉灵灵的勇气,要不是因为这个她肯定不会和我这种抠门的男人约会。

“你是唯一当机立断甩掉灵灵的网友,呵呵。我不明白男人怎么都贱兮兮地愿意被素昧平生的网友宰。”她说,“我亲眼见过灵灵黑了十几个网友,一次一个从乡下来的打工仔请我们在西餐厅豪奢了一顿后身上钱不够被老板扣住了。灵灵还笑他这么傻不拉几的居然也敢上网来泡妞!”

偷觑着她薄薄的胸衣后面那对跳动起伏、呼之欲出的迷人什物,我暗暗地想就是从这个角度出发给她取“兔子”的名字也蛮贴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