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数据天赐巫溪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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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好人巫溪(5)

1985年6月的一天,曾文科下基层检查工作回来,看见郑发秀提着罐子到河里提水,急忙赶上去帮老人提水,并同老人摆开了家常。得知老人的苦情,曾文科的眼圈红了。他对老人说:“您老人家放心,您这个忙我一定帮。”曾文科时时记挂这件事,他跑到县工业局和县城的几个企业联系。有人问他:“曾县长,你这样劳神费力,她是你什么人?”曾文科硬邦邦地甩出一句:“亲人!”1986年2月,郑发秀盼了多年的儿子回到了她的身边。她老泪纵横地说:“曾县长这样的好干部,打起灯笼也难找啊!”

夜,很深了。初春的晚风透着丝丝刺骨的寒意。满面泪痕的刘学翠,刚下夜班便跌跌撞撞地向灵堂走去。这位宁河船工的女儿牢记着曾文科在她身上倾注的宁河一样悠长的情和爱啊。

1983年,14岁的刘学翠进县火柴厂做临时工。1985年,厂里招进了一批正式工,她被辞退了!她脆弱的神经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父亲是个退休船工,长期卧病,三姊妹全靠她微薄的工资养活,如今临时工也做不成了,这日子怎么过?16岁的刘学翠跑到县府机关,逢人便讲自己的苦情。然而,对这个单薄、瘦小的弱女子的哭诉,在巫溪这个就业压力超负荷的穷县,实在是司空见惯了!谁有能耐再给她找一个饭碗呢?

刘学翠疯了!她蓬头垢面,满街疯跑,嘴里哼着:“共产党好,共产党好,共产党是人民的好领导……”街上的泼皮后生便围着她起哄、逗乐。她便用沙哑的嗓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唱。一天,曾文科从外地出差回来,发现了蜷缩在桥头的刘学翠。曾文科急忙叫司机停车,轻声细语地把刘学翠“哄”上了车,送进了县医院。曾文科还不顾旅途的疲劳,连夜赶到厂里,说服厂长派人把刘学翠送到了地区精神病医院治疗。曾文科时时惦记着那个“疯”女子,出差时总要买上礼品去看望她,安慰她。刘学翠出院后,曾文科又力排众议,为她争取了一个招工指标。1989年,刘学翠喜作新娘。曾文科却患血癌住院了。刘学翠和新郎暗暗为曾文科祈祷:“恩人啊,原您早日康复,到时候,我们再给您敬一杯喜酒。”

虽然非亲非故,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曾文科惦记的又何止一个梁玉英,一个刘学翠呢?他心里时刻装着那些穷苦的老百姓。1986年11月,巫溪丝厂招工。招工考试时,曾文科出差在外,当他回到县里时,报名已经结束,他了解到:上百名宁河船工在家待业的子女没报上名,他很着急。这次招工是一次难得的就业机会,不能忘了他们。于是,他同县里领导商量后,连夜亲自打电话,通知宁长、大河、庙溪等地的船工子女赶到县城补考,就这一次解决了几十个船工子女的就业问题。一提起这件事,丝厂的这些青年工人至今还感激涕零。

黎明前的灵堂格外寂静,守了一夜的人们凝望着遗像。他们不相信可亲可敬的曾县长真的离去了!

泪眼朦胧,他们仿佛看见:1986年冬天,县城抽水站的抽水机坏了,曾文科第一个跳进寒冬的大宁河里,在冰凉刺骨的河水里,修理了两个多小时,机器修好了,曾文科却冻得浑身乌紫。

他们仿佛看见:1987年正月十五,北门发生车祸,曾文科第一个踩水过河,背着血肉模糊的伤员一趟接一趟地往医院奔跑。

他们仿佛看见:1987年9月,震惊全国的南门湾大岩崩发生后,曾文科第一个赶到现场。

南门湾大岩崩,巫溪人一想起那灾难的一幕,就心悸晕眩。

1987年9月1日深夜。“轰”的一声巨响,灾难,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了甜甜酣睡的南门湾。7000多方岩石倾泻而下。顿时,县电力公司一幢五层水泥楼房,20户民宅,两家旅馆化为废墟。124人被埋在泥石废墟里。倾泻的泥石卷起的浓雾死死罩住小城上空,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悲凉的恸哭。曾文科被现场的惨景惊呆了!岩石废墟里的呻吟和哀号,使曾文科不顾岩石还在流弹般的满坡乱滚。他用双手狠命地刨泥土,掀石块。

佘明琼,是曾文科刨出的第一个灾民。他和县武警中队的一名战士抬着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佘明琼飞奔到县医院。

整整17个昼夜。曾文科奔忙在岩崩现场,指挥抢险。一块石头砸破了曾文科的大脚拇指,他顾不得包扎,只用胶布缠了缠。伤口感染了,脚背红肿。医生和同志们都劝他休息。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嘶哑着嗓子说:“我是现场总指挥,还有那么多灾民埋在岩石底下,我能休息吗?”说完,又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奔忙在抢险现场,四处查看伤员的救护和死难者的后事处理情况。被大岩崩惨痛阴影笼罩的巫溪人就这样近距离地审视共产党的干部,泪眼模糊的巫溪人真正看清了共产党员和共产党的干部的高大形象。

那年春节,佘明琼怀着对曾文科的崇敬去给他拜年。她为曾文科不平:“你第一个赶到现场,救了那么多人,报纸上没提到你,电视里也没有你的镜头,我们感到好难受。”曾文科淡淡一笑:“我还像个党员,像个干部吗?”几句平平淡淡的话语,感动得佘明琼流下了热泪。

一个平凡的灵魂离我们而去了。

一个普通的共产党人离我们而去了。

人民用真挚、深情的泪水为他送行。初春的晨风在哭诉一个个感人的故事。群众都流着泪说:“他心里装着老百姓。老百姓有了困难,找到曾县长,他没说过一个不字。”

巫溪县医院的医生们讲起修A超的故事,眼泪都止不住往下流。1986年6月,县医院检查肝、脾脏的A超仪器出现了故障。送到外地去修,往返要近半个月,病人耽误不起。他们找到曾文科。曾文科下班回家,饭也没顾得吃,熬了一个通宵。翻阅资料,研究图纸,修好了仪器。第二天一大早,便扛着17千克重的A超仪器赶往医院。走到途中天下雨,曾文科脱下衣服包好仪器,走到医院,一个医生大声喊:“院长,修仪器的师傅来了!”院长跑了出来,望着浑身水淋淋的曾县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后来,医院要给曾文科50元钱“辛苦费”。曾文科分文未收,却留下一句让人咀嚼的话:“要是修东西收钱,我早发财了!只要A超仪器修好了,不耽误为病人诊断病情,我就心满意足了。”

巫溪的干部、群众都记不清曾文科利用休息时间义务修理了多少电器、仪表。但有4个数字使人感到震惊——清理曾文科的遗物时,发现他家里的修理桌子里,还有满满三抽屉电器零配件,一称:6.2千克。有人粗约估计:曾文科为巫溪干部群众修理家用电器不下3000件,他购买各种零配件耗资在2000元以上。有人看到:曾文科当了副县长以后,家里最多摆过6台待修的彩电,尽管那时他家里还没买上一台彩电。有谁能计算出是多少汗水和精力堆砌成这些数字的?又有谁能计算出这些数字背后,一个共产党员,人民公仆对人民的那一份深情和厚爱呢?

也许,这一切都那么平凡、普通。然而,历史给人以悲壮、伟烈的机缘毕竟太少,太少。对绝大多数普通共产党员来说,永远面临的是平凡,在平凡的地方,以平凡的方式献身。正是在这平凡的、默默的奉献中,昭示了一个共产党人为人民服务的真精神,一个人民公仆的高尚情怀。

曾文科,你无愧无悔了!

这一天,小城上空没有太阳。

苍山无言。

3月13日,小城为自己忠诚的儿子送葬。

蜿蜒1千米长的送葬队伍,在晨风中慢慢移动。

70多岁的向银秀一膝盖跪在送葬队伍前,老泪纵横:“曾县长啊,你死得好可惜哟!你是个好县长啊!”磷肥厂工人家属一排排跪在宁河大桥上,接他过河送他上山……

小城人民要为一生节俭、廉洁的曾文科“铺张”一回,他们亲手扎制了173个花圈,蘸着泪水写就了28副挽联。

花圈在风中颤抖。挽联在风中飘摇。

“生不求功利,竭忠尽智,旨在富民富县;死无愧斯民,勤政廉洁,唯有两袖清风”。这饱含着泪水和深情的挽联,是你46个生命年轮的写真。

这一片土地不会忘记你,这里的人民不会忘记你。穿过岁月的风雨,你留下一串奉献的足迹——

22年前。

你向巫溪走来。

省府机关的堂皇与优越没有留住你;

成都平原的繁华与富庶没有留住你;

相恋多年的女友深情的泪水没有留住你。

“哪里艰苦哪里安家”的壮志豪情,“用知识报效祖国和人民”的赤胆忠心使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穷乡僻壤,选择了艰苦与奉献。

万山环抱,闭塞、落后的巫溪,成了你人生的第一选择。哈工大德高望重的高铁校长为你能找到一个驰骋的舞台,特地给自己的老战友四川省委一位领导,写信推荐。然而,你却把这被人视为“特别通行证”的信揣在口袋里,来到了这被人诅咒为“风都吹得进来,雷都打不出去”的穷山沟。

宁厂盐厂,是你人生的第一站,在这里,你知道了“逐鹿得泉”曾使巫溪人得到了天赐的生财之路,煮泉为盐,造就了巫溪辉煌的远古工业。这里曾是一片“百鸟群集,百物汇聚”的人间乐土。这里曾袅袅升起过“万灶盐烟”。然而,当你来到车间,你看到的却是:生锈的盐锅,古老的盐灶,原始的工艺,工人们在热雾的炙烤下来回穿梭……一步三晃,木板吱嘎响的吊脚楼,便是工人们的“栖身地”。

宁厂盐厂,仿佛是一个风干的标本,在向人们诉说往日的繁荣、富庶的遥远童话和荒凉、贫穷的现实。

艰苦的生活没有吓倒你,然而,巫溪的贫穷、落后,却时时刺痛着你的心。使你感到不用自己的知识与智慧为改变这里的贫穷与落后出力流汗,就愧对这里的人民,愧对培养了自己的党和国家啊。

田坝盐厂兴建,氮肥厂大会战,磷肥厂技术攻关。你和工人们一起钻山沟,滚地铺,住在篾席围成的工棚里,“月亮当灯风扫屋,小雨飘来当淋浴”。包谷米饭盐菜汤,你也吃得香喷喷的。随着一幢幢厂房拔地而起,一台台机器轰鸣运转,你由一个普通技术员走向领导岗位。

1984年,你当选为巫溪县副县长。

带着几分忐忑与惶惑,你接过这柄权力之剑。

从那一瞬间起,你仿佛看到山区人民期待的目光,时时刻刻注视着你。

从那一刻起,你更加感受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你忘不了美国专家詹姆斯那疑惑、惊讶的蓝眼睛。1988年,从美国SM公司引进的长江大宁河流域无人值守水文站卫星数据传输系统运到巫溪,在水文仪器仪表专家詹姆斯下榻的招待所,你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对他说:“能在中国解决的!”当詹姆斯意识到在他面前的是哈尔滨工业大学仪器仪表专业的高才生时,他拿出了设计图纸,与曾文科反复研究,终于排除了故障,詹姆斯伸出大拇指,十分真诚地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专家。”但他不明白:你怎么会在这穷山沟里工作?

来自异国的詹姆斯无法理解你的选择。因为他不了解中国,更不了解中国的知识分子。不了解你的生命之根已深深扎进这一片贫瘠的土地。

你忘不了:在成都郊区农村老家当农民的三弟永科腰挎“BP”机,正在修建一幢造价12万元堂皇富丽的小洋楼,12万,你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也挣不起这个数字。望着小洋楼你想起了巫溪还有人在住岩洞,想起了山里孩子有的还在破庙里读书……令人心酸的反差,你忽然想流泪,为山里人的贫穷、困苦。那一天夜里,你辗转反侧。永科躺在床上,休闲地吐烟卷。他实在想不通,你在那穷山沟里忙死累活的,图什么?回成都就凭你那块哈工大毕业生的牌子,哪儿找不到碗饭吃?凭你一手修理家用电器的绝活,开个修理铺,一年下来不就腰缠万贯了么?然而你实在无法向人说清你对大山的那份情,对山里人的那份爱。那份刻进灵魂、溶入生命的情和爱啊!

群山苍茫,夜色阑珊。清新、甜润的晚风吹拂着你翻滚的思潮。

你明白面对巫溪那“老牛拉破车”似的工业,你只能像一头负重的牛,气喘吁吁拖着它,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零散分布在山沟里的9个企业,便是巫溪工业的所有“家当”。新中国成立30多年,全县工业总投资不足1000万元,严重的“营养不良”!几座小水电,就像几根脆弱的小血管实在无力给“面黄肌瘦”的巫溪工业提供充足的血液。盘绕在山间的坑坑洼洼的公路,便是巫溪通向外面世界的通道。

这就是巫溪工业不容选择的无奈现实。

“抓投入,抓技改,抓基础。”这是你为面黄肌瘦的巫溪工业开的“处方”。

投入、技改、基础建设,这一切都需要资金的启动。你又不能印钞票,你别无选择。只有四处奔波,争取资金,争取项目。几年来,你为巫溪争取项目8个,引进资金2000多万元。可有谁知道这个数字背后的艰难与辛酸呢?有谁知道:多少个夜晚,别人在麻将桌上休闲地砌“长城”,在歌舞厅里轻歌曼舞,在甜甜酣睡的时候,你却在车船上颠簸,在成都的大街小巷穿行,还在灯下熬夜修改项目设计书……

巫溪的贫穷,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你的心。

报账单作证:你出差跑项目,引资金,从未坐过一次飞机、火车硬卧、轮船三等舱,从未坐过一次出租车。一分钱也要掰成两半来花,多花国家一分钱你都心疼。

1984年,为争取田坝盐厂真空制盐项目,你到成都邮电招待所,随行同志给你安排了一个单间,你却硬犟着和大家一起住在每晚1.5元、45人一间的“大通铺”上,一住就是20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