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船长微微一笑,告诉他说,一般处于我们目前这种境况的人,已经过了担惊受怕的阶段了。完全可以说,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比束手就擒要好得多,所以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应该把这种结果看做是一种解脱。我问他,对我目前的生活境况有什么想法,是不是值得为求解脱而冒这个险。“先生,”我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觉得,上帝让我在这里生存了下来,就是为了来搭救你们,并因此而感到欢欣鼓舞,很有信心吗?那么现在你的信心到哪儿去了呢?对于我来说,整个事件里,从头到尾恐怕只有一点会让我感觉遗憾。”他问道:“是什么让你遗憾?”我说:“你说船里面有三四个老实人不是自愿的,所以可以饶他们不死,也还好他们跟那帮穷凶极恶的家伙不是一伙,否则的话,我会觉得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将他们交到了你的手中任你处置呢。你要相信我,凡是上岸的人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当然,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我提高声音,愉快地说出这一番话,发现他终于受到了鼓舞,于是,我们又干劲十足地忙碌起来。当舢板从大船上卸下来时,我们开始考虑疏散俘虏的问题了,最后,我们毫不费力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其中有两个船长认为行为不端正,不太老实的人被星期五和三个获救人之一押送到山洞那边,那个地方离这里很远,所以,如果他们有什么动静也不会被人发现,如果他们挣脱了绳子逃走,也必然会在森林里迷路。星期五他们将那两个人牢牢地捆起来,并给他们提供食物,而且还答应他们,只要他们安静耐心地待在这里,一两天之内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如果他们试图逃跑,他们就会被毫不客气地处死。他们都老实地答应耐心忍受禁闭,并对我们给予的东西表示十分感激。星期五还给了他们一些我们自制的蜡烛,好让他们舒适一些。他们根本不知道,星期五并没在洞口看守他们。
其余的俘虏受到了比较好的待遇,虽然船长不确信的那两个家伙始终没有被松绑,但另外两个人却被我录用了。当然,这是由于船长的举荐,加上他们曾郑重地宣誓,要和我们同生共死。所以,加上这两个,再加上船长等三个诚实的落难者,我们现在一共有七个人,而且都有武器。因此我一点也不怀疑,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去对付正从大船上赶来的那十个人,况且船长已经说过,那十个人当中还有三四个老实人呢。
且说那伙人刚划到前一只舢板停靠的地方,便把他们的舢板靠到沙滩上,一窝蜂地上了岸,又把身后的舢板拉上了岸。见此情景,我心中暗喜。因为,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把舢板停泊在离岸远一点的水中,并留下人手看着。若是那样,我们就没法把舢板夺下了。
他们上岸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看第一只舢板。显而易见,当他们看到舢板的所有设备已被拆卸一空,船底还有一个大洞时,他们全都惊呆了。
他们在那儿想了一会儿后,便一齐扯开嗓子大喊了两三声,拼命呼唤他们的同伴,可是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他们又围成一圈,朝天放了一排枪。这阵枪声我们当然听见了,而且枪声的回音在树林中产生了一连串的共鸣声,可是仍然没有任何回应。关在洞里的那两个,肯定是听不见这阵枪声的;而关在我们这里的两个俘虏,虽然听得很清楚,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对于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感到万分惊讶,这些人后来告诉我们,他们当时看到这个情景就已经决定回到大船上,然后告诉船上的人,去岛上的那批人都不知道被谁给杀光了,他们用的舢板也被凿沉了。于是,他们马上把刚刚乘坐的舢板推到水里,一起上了船。
船长看到眼前的情形,顿时非常吃惊,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非常肯定这些人一定会重新回到大船上去,然后把船开走,把他们那群失踪于岛上的伙伴丢在脑后,并武断地认为他们已经死了,这样一来,他希望我们能帮助他收复大船的愿望也就泡汤了。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开始为另外一件事情惊惶起来。
我们看到他们把船划出去不远,又重新回到了岸边。这次他们采取了新的行动。看来,是刚才在船上商量好的。那就是,留下三个人看守舢板,剩下的人一起上岸,到小岛内部去寻找失踪的伙伴。
看到这里我们大失所望,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因为他们只要这样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舢板逃走却无法阻拦,即使我们将岸上的七个人全部抓起来,那也是毫无用处的。剩下的三个人必然会把舢板划回大船,而大船上的人得知了这一切必然会立刻起锚扬帆而去,那我们收复大船的希望只能用渺茫来形容了。
可是,我们除了静候事情的发展,别无良策。那七个人上岸了。留下的三个人则把舢板划离岸边,在离海岸较远的地方下锚停好,等着那七个人回来。所以,这种布置对我们而言非常不利,这种情况下要进攻舢板上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上岸的那些人互相靠近彼此,一起朝小山头这边走来,而我住的地方正是在这小山下面。由于地势的关系,他们看不见我们,更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而我们却可以把他们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只可惜他们离我们埋伏的地方还有点远,完全在射程之外,即使开枪也没有办法打到他们。不过假如他们向远一些的地方走也是可以的,因为一旦他们那样做,我们出击的时间就到了。
他们慢慢登上山脊,朝东北方向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阔的山谷以及一片密密的树林--那里是岛上海拔最低的部分--看到此情此景,他们开始大声叫唤,一直叫到声嘶力竭才停住。看样子他们既不敢去离海岸太远的地方察看,也不敢彼此之间相距太远,只见叫累了的他们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要是他们像前面那些人一样倒头睡觉就好办多了,那可真的是帮了大忙。可是,现在的他们惴惴不安,完全不敢睡觉,尽管他们还没搞清面临的是什么危险。
船长对他们的商量结果进行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测,他猜他们应该会再打上一排枪,这主要是为了让同伴听到。我们可以趁他们把子弹射没了的时候,一瞬间冲上前去,他们没有任何准备肯定会投降,这样我们就可以不用流血就拿住他们。我非常赞成这个提议,只是我们一定要靠近他们一些才能办成这些事,否则等他们重新装上弹药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然而,他们并没有放排枪。我们静静地等了很久,踌躇不定,不知该采取什么办法才好。后来,我对他们几位说,依我的看法,不到晚上,我们都无法采取行动。只有到了晚上,假使他们还没有回到舢板上去的话,我们或许能找一条路穿插到他们和沙滩之间,略施巧计,把舢板上的那三个家伙骗到岸上来。
我们等了老半天,心里非常焦急,巴不得他们尽快走开。忽然,他们商量过一番之后,就站了起来,朝海边走去,这又使我们不安起来。看情形,他们非常担心这个地方对他们有危险,所以决定回到大船上去(以为他们那些同伴全完蛋了),按他们既定的航行计划,把大船开走。
一见他们开始向海边走去,我立刻就意识到他们这一回绝对是要放弃搜寻了,而且事实也正如我所料。我连忙把情况告诉了船长。他为此感到万分的忧愁和沮丧。不过,我这时倒是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巧妙的计谋,把这些正要离岛的人又给引了回来。正是这条妙计,使我最终实现了梦寐以求的愿望。
我吩咐星期五和那位大副往西越过小河,走到那次野人们押解星期五上岸的地方,再走上半英里以外的那个小山坡上,然后尽量放声大喊,直到喊声被那些水手们听见为止;在听到那些水手们的回答之后,一定要大声回应他们;然后,以绝对隐蔽的方式,一边叫喊,一边回应,尽可能地引着他们绕上一个大圈子,把他们从海边往岛内的树林里带。目的达到后,再按照我指定的路线返回到我这里来。
那些人刚准备上舢板,星期五和大副就开始大声喊叫起来。这些人立刻就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于是他们一边回应着,一边沿着海岸往西面跑,朝着星期五和大副发出声音的地方跑过去,跑了一段路,他们就被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这时河水已经开始上涨,他们没有办法游过河去,只好把海上停泊的舢板叫过来,将他们一起渡过去,事情的发展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那舢板沿着河道往上驶了一段路之后,就开到一个类似内河港口的地方。等到渡过小河后,他们就把船拴在河岸旁边的一根小树桩上,然后又从船上的三个人中间叫了一个人下来跟他们一起走,留下看船的人只剩下两个了。
这一切正合我的心意。我让星期五和大副继续干他们的事,自己马上带其余的人偷偷渡过小河,出其不意地向那两个人扑过去。当时,一个人正躺在岸上休息,另一个人则在船里发呆。岸上那个人半睡半醒,正想起身,走在第一个的船长一下子冲到他跟前,一瞬间就把他打倒在地上。然后,船长又向船上那个人大吼一声,劝他最好赶紧投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当一个人看到五个人同时向他扑来,而他的同伴已经被打败,这个时候劝他投降是不用浪费口舌的。况且,他之所以会参加叛乱完全都是被逼迫的,由于形势所迫,所以,这个人不但一下子就被我们击败了,而且后来还以一种非常真诚的态度加入到我们这边的阵营来。
就在同一时刻,星期五和大副那边的事情进展得也很顺利,他们的叫唤以及回应把那帮上岸的人从这一座小山又引到了另一座小山,从这一片树林又引到了另一片树林,这种做法让这些家伙累得气喘吁吁。最后他们被星期五和大副撂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离小河那边很远,这样他们在天黑之前是绝对回不到舢板上去的。实际上,星期五和大副回来的时候,他们自己也被这差事累得够戗。
现在,我们已没有别的事可做,只需在黑暗中守候他们,给他们以出其不意的打击,将他们彻底消灭掉。
星期五回到我这里后,又过了好几个钟头,那伙人才回到他们的舢板那里。我们听见走在前面的几个对远远地落在后面的几个大声叫唤,叫他们快点赶上来,又听见后面那几个一边答应,一边抱怨,说他们腿都走瘸了,精疲力竭,再也走不动了。对我们来说,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最后,他们终于走到了舢板旁。可是,他们发现舢板已牢牢地搁在河床上(因为潮水此刻已经退去),留下看船的两个人也已无影无踪。他们那种惊惶的样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我们听到他们用一种凄凉悲惨的声音互相呼唤着彼此的名字,然后唉声叹气地抱怨自己误上了一个魔岛,说这岛上不是有什么栖居者会把他们杀死,就是有什么鬼怪会把他们抓走或吞食。
接着,他们开始放声呼喊起来,一遍一遍地叫着那两个守船同伴的名字,可是他们始终听不到任何回音。过了一会儿,我们借着黄昏暗淡的光线,看到他们在不知所措地来回走动,不由自主地扭动着双手,一副万分绝望无法自持的样子。他们一会儿跑到舢板上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又回到岸上继续狂走乱跑,就这么来来回回,反复不停。
这个时候,我身边的人都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把那些家伙全部解决掉,看样子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趁着夜色立刻攻上去。可是我的想法是,要找到一个更有利的机会才能向他们进攻,最好能给他们都留一条生路,尽量少杀几个人。我最不愿意的就是我们这边的人由于这次的战斗而有所伤亡,因为我知道对方都是有备而来的,并不好对付。我决定先暂时等待,看他们是否会分散开来。这样,对付起他们才更有把握赢,我开始渐渐将我们埋伏圈的范围缩小,并命令星期五以及船长尽可能地放低身子贴着地面用爬行的方式前进。这样做是为了让对方看不到我们,因为在我们和他们动手开枪之前,我们爬得离他们越近情况就对我们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