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周君梅受聘前往印度办丝厂,主要生产降落伞,供前方作战的联军空军使用。工厂设在MYSOR省的一个小城KOLLAGAL,那个地方过去一直是英属的殖民地,生活很艰苦,气候条件和生活习俗也与中国大异,张芷英毅然带着四个孩子陪同丈夫前去,自然又要调整全家的生活,以适合新的环境。这时她的英语又发挥了出色的作用,使全家的日常生活和人际交往很快自如起来。
抗战胜利之后,他们全家跟所有在战时迁往内地的家庭一样,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南京。可是好景不长,不久内战又席卷全国。他们选择了重返美国。后来她于1975年在美国去世。她一生相夫教子,辗转各地,是丈夫的贤内助,也是孩子们引以为自豪的好母亲。现在,周君梅、张芷英夫妇的四个儿女都已成了爷爷奶奶,所以他们名下的第三代、第四代也“转眼忽成行”了,其中有7个孙子、孙女;14个曾孙、曾孙女,俨然一个大家庭了。三小姐张芸英把宋子文晾在了一边三小姐张芸英是位钢琴音乐家,她一生从未离开过钢琴,直到晚年仍旧每天弹钢琴,而且把儿子和孙子都培养成了钢琴音乐家。
张芸英的父母原本都不乏艺术细胞。姚蕙是苏州城里的大家闺秀,能诗会画,有很深的中国古典文学和美学根基。张静江在出版大型彩色画报《世界》杂志的时候,姚蕙任发行人,想必与她的美学基础是分不开的。张静江年轻时受舅舅庞莱臣的影响,也很注重书房的功夫,而且收藏宏富。他绘画喜仿八大山人,现在他的南浔故居陈列馆里仍挂着他的山水绘画作品;书法则喜练行书,而且自成一格,与他那天马行空般的性格十分相符。五朵金花超水准地继承和发挥了父母的艺术细胞,她们从小就泡在钢琴和色彩里,加上长期的西方开放式的教育和生活,使她们一个个才华横溢,具备了相当的艺术才干,尤其是老三张芸英、老四张荔英、老五张菁英,她们终生与艺术结缘,成为职业艺术家,分别是音乐家、画家、服装设计师。三小姐张芸英是职业钢琴艺术家,她从小就学弹钢琴,在美国高中毕业时,已经能开钢琴演奏音乐会了。可惜,让她爆得大名的首先不是她的钢琴,而是她的恋爱史。
她是在1924年从美国回国的轮船上认识了留美成才的陈寿荫的。那时陈寿荫刚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工科毕业,西装革履,风流倜傥,一口英语讲得非常高雅,中文基础也很好,会写中国诗词。他见到身材苗条、衣着讲究、气质高雅的张芸英,十分倾慕,就主动上前打招呼、聊天,还写诗相送。张芸英觉得他很有才气,谈吐不凡,也愿意与之交往。他们都是爱好艺术的青年,见多识广,风华正茂,在一起自是有很多的共同语言,两个月的海上富有诗意的漂流生活,给了他们充足的交流时间,竟然培育出爱情的萌芽。陈寿荫到上海后没有干工程,而是选择了他最喜爱的电影艺术,当导演,这就更富有了浪漫色彩,也更符合芸英的艺术理想。
可是老太爷张静江不同意这门婚事。老太爷一向主张自由、民主、开放,但对三女儿芸英的这门婚事却极力反对。也许是他的门户观念在作怪,也许他认为文艺圈的人士不甚可靠,或许他对芸英特别宝贝,无论谁来求婚,他都不舍得放手。北伐之前(1927年),张静江在广州(被蒋介石请去坐镇大本营),芸英从上海前去探望老爸,竟被宋子文一眼看中,追求甚为“紧张”。宋子文身为国舅,又出掌民国财政,张静江还看不中他呢,遑论他人!可能20岁出头的张芸英实在是太出众了,在广州惹得国舅有些乱了方寸,竟然有一次海边游泳的时候,当着其他朋友的面,向张芸英赠送订婚戒指,气得张芸英拿过来就扔到了海里,弄得国舅大大地失了面子,下不了台,一时传为大笑话。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在张芸英要乘船回上海时,他竟下令不许开船。可是他不懂得,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惹小姐讨厌了。宋子文哪里知道,张家小姐个个都是貌似柔弱,实乃刚强的新派女子,一心要追求真正的爱情和幸福,你那国舅的身份算什么?在她们眼里根本还排不上号呢!张老太爷那“无政府主义”的细胞,其实早已无形中“传染”给了小姐们,于是芸英决意“造反”。本来张家小姐目标就大,人们对于名流的情事就更加“没有不透风的墙”,宋子文追慕芸英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上海,陈寿荫这头又摆不平了,立马发来一封电报促其赶快返沪,不然的话他就要自杀……还是芸英有办法,她终于在父亲的帮助下摆脱了宋子文,回到上海与陈寿荫结婚了。张静江虽不喜欢这个中国的第一代导演,但女儿喜欢,他鞭长莫及,毫无办法,还“乖乖地”摸出了1万元大洋,算是给女儿的嫁妆。
陈寿荫回国后曾随名导演从业,曾任职雷摩斯公司、大中华公司、新华公司、新人公司,以导演《人心》一片而赢得名声,也算过了把导演瘾。他胆大心细,勇于任事,对电影各个环节上的质量要求都很高,略有不合心意就作废重拍,这样就造成了大量废片,拍片成本大大提高,自然招来合伙者的非议。日子久了,他在伙伴们中就不很受欢迎,弄得他也不高兴,就撒手不干了。后来他和芸英到他老丈人当省长的杭州任职去了,在杭州电厂当经理。抗战中日本人打到杭州时,占领并接管了电厂,他们只好回到上海,住在衡山路上著名的华盛顿公寓305室。
这对艺术夫妻有两个儿子,陈平和陈鹏,其中陈平后来继承了父母的艺术细胞,也成了钢琴艺术家(“文化大革命”后出任人民音乐出版社社长)。他家原本小日子过得挺安稳,谁知抗战胜利以后竟出现了裂痕,主要是因陈寿荫与著名影星胡蝶女士交往过多引出的矛盾。三小姐认为这场婚姻的意义已经走到头了,于是宣布离婚。这是1946年的事情。第二年,她的大儿子陈平考取了清华大学,那么正好,全家离沪北上,到北京生活去。用陈平的话来说就是:“离开这个尽出坏事的大上海!”当时陈平同时也考取了上海交大,本可以在上海念书,但为了离开上海这个伤心之地,他宁可北上读清华。
离开了丈夫,张芸英从此开始走向社会,找工作做,用自己的双手来养家糊口。在北京,他们最初租住的是齐如山先生家的房子,很多年后才从单位里分到了房子。最初的几年里,她没有固定的收入,曾在北京女青年会、汇文中学、清华大学音乐室教授钢琴,同时她还在芭蕾舞团、芭蕾舞学校、民族歌舞团等单位当钢琴伴奏。在家里还收了不少入门弟子,何鲁丽姐妹都曾是她的学生。何鲁丽姐妹的母亲是法国人,她与张芸英是好朋友,如果在街上碰到,她们可以站在街头用法语快乐地交谈一两个小时。后来到她家来学钢琴的学生越来越多了,累计有数百人。现在北京钢琴界的许多知名人士如吴式锴、吴式铨兄弟、戴予吾等,都曾跟她学过钢琴。有的后来从事音乐工作,成了知名的作曲家或音乐学院的知名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