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她的生活出现了转折,她的中学同学姚锦新介绍她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英语部工作,从此一直干到退休。她英语和法语都很好,在播音紧急的时候,她可以拿着中文稿,流利地用英语读出来。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国际部做编辑工作的15年中,她的工作一直受到领导和同事们的赞扬。但她也有想不通的事情,比如她的儿子陈平被打成“右派”她就想不通,因为她了解儿子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其实,她对人家的做法想不通,而人家对她的做法还想不通呢!她对共产党的坚信和在住房问题上的固执都让人家感到奇怪,不要说一般人想不通,就连宋庆龄也大为迷惑!当初在全国解放前夕,百万大军即将渡江的时候,她父亲预感到情况不妙,从美国打电报来,叫她带着孩子赶快到美国来,飞机票都为之买好了。她不去,她认为中国人这么多,人家可以过,我也可以过。如果去美国,肯定要靠父亲,但是她丝毫不想靠父亲,而一心要自立。其父在美国去世后,后母朱逸民几次寄钱来,她都向组织汇报了,在一次思想小结中,还表示把这些钱上交给组织部门。
她跟她大姐一样,与宋庆龄一直保持着私人交往,并且相信共产党是正确的。她们不大见面,但是常常通信。20世纪60年代初,宋庆龄住进了北京后海原先的醇亲王府,她们通信更频繁了。她们的信不是从邮局走的,而是由宋庆龄的保姆李玉娥来回传递。有一段时间她们每周一信。李玉娥手提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信和一些好吃的食品,有时还带来宋庆龄画的画。走的时候就带回张芸英写给宋的信,或是她亲手做的小点心。
按说,有宋庆龄这么个大后台,又是统战对象,诸如工作、房子、儿子落实政策等问题,什么问题不好解决呀?在老百姓看来的难题,在她说来,理应都是很容易解决的。但是她就是有“路”而不走,这就令人看不懂了。她原先跟儿子住在一起,儿子下放时她就没地方住了,才向组织提出了住房要求。这事被宋庆龄知道了,宋一过问,事情就很快有了答复,决定分配给她一套三居室住房。这事要叫别人,感谢还来不及呢。可是张芸英不要三间,只要两间,坚持要把另一间分配给其他同事,她可以跟人家合用灶间和卫生间。别人劝她不要犯傻,赶快拿下来。她不干,坚持只要两间。宋庆龄帮人是帮到底的。知道有“两间”之说,也来信劝她应当拿下三间。她回信说,两间足够了,不需要三间。宋庆龄又来信说,你只需付两间的房租,另外一间的房租我来付好了。那也不行,我只要两间!多一间,不要!后来,她真的与别人合住了一套居室,直到她去世。
张荔英嫁给大她三十岁的陈友仁
四小姐张荔英也是个很有个性的反传统的“侠女”。她是个画家,很有才气,还会骑马打猎。1930年,她嫁给了比她大约30岁的陈友仁。陈友仁是民国出名的传奇人物,著名外交家、孙中山先生的英文秘书和外事顾问,早年在英国读书,辛亥革命后回国。他参加过凡尔赛和会,代表中国政府向和会提出废除日本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等正义要求,还参加过孙中山与苏联特使越飞、孙中山与苏联顾问鲍罗廷、宋庆龄与斯大林等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会谈,曾担任武汉国民政府的外交部部长和1931年的南京国民政府的外交部部长。他的原配妻子阿加莎患癌症去世4年后,他与张荔英在巴黎结婚了,两人的年龄相差很大,自然引起一场轰动。关于他们的婚事,外界误传是宋庆龄为之介绍的,其实不然。陈友仁在给女儿的信中解释了这件事:“我刚从诺曼底度蜜月回到巴黎,看到你8月份的来信。是的,我结婚了。但是你从报纸上所引述的报道有许多地方不正确。孙夫人并未‘安排’我的婚姻,因为乔吉特(张荔英)和我都不是喜欢这种办事方式的人。1928年我第一次去巴黎时,孙夫人写了一封信把我介绍给她,自那以后,我们就着手自己的准备。我们的婚姻是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因而自然没有政治上的考虑在内……乔吉特大约和你岁数一样大,比你稍许矮一点。她很可爱且富有个性并意志坚强。在这儿的艺术界,她被认为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画家。她生于巴黎。我非常非常的愉快。”其实张荔英嫁给陈友仁时,陈的政治生涯的巅峰期早已过去。蒋介石“四一二”大屠杀之后,他是个流亡海外的反蒋斗士,曾期待斯大林能干预中国的政局,把蒋介石赶下台,但斯大林保持了沉默,他就只能流亡海外了,直到1931年才返回上海,在国民政府外交部任职。抗战爆发后陈友仁去香港从事抗日活动,香港沦陷后被日军逮捕,并强迫移居上海,软禁于家中,于1944年病逝。当时他仍在被日本人软禁中,享年66岁。上海各界在静安寺万国殡仪馆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颜惠庆致悼词,高度评价了他作为民主战士的一生。当年5月23日,张荔英遵其遗嘱,将其骨灰撒入大海。当初对于荔英的这桩婚事,其老爸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的。双方年龄相差甚远且不说,陈在政治上的观点与张静江也大相径庭。张静江是蒋介石的“二哥”(他们把兄弟中陈英士是“大哥”),在“清共”中是积极分子,而陈友仁则亲苏、亲共,是个反蒋的死硬分子。荔英嫁其后,他好几年都在流亡中,没有一个安定的地方,这如何能讨老丈人的欢心?然而张家注定是个出“奇人”的地方,张静江被孙中山誉为“民国奇人”,张荔英女承父志,亦是个敢为天下所不敢为的传奇女性。
她当然还是尽可能地争取父亲的支持,她给父亲写了一封长信,请求父亲同意。信的最后说:“务祈大人见信后速赐复音,以成全女儿终身美事,不胜盼甚,祷甚……”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当老爸的还有什么办法呢?论口气,女儿哪里是在征求意见呢?分明是在下“最后通牒”嘛!
陈友仁也有一信同时寄出,信中除了表白他与荔英之间的爱慕之情,还很识相地汇报了关于他去莫斯科的事情,以及关于对于“赤化”问题的大致看法,都说明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回避矛盾。不知张静江看信后作如何想,据张静江的账房先生李力经后来写的回忆录中说,他是很不以为然的。但是无论如何,这对新人的婚事是轰动了巴黎的,很多报纸都作了报道。
张荔英在20世纪20年代初还为她的家族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即护送她母亲的灵柩回到南浔老家。当姚蕙不幸去世后,张静江非常悲痛,花巨资买下一口水晶棺材,并决定将其灵柩运回南浔张家祠堂。张荔英一路陪同母亲的灵柩漂洋过海,一直看到那灵柩在张家祠堂里安放停当为止。后来这口水晶棺材多年来并没有入土为安,因此南浔的老人都知道,张静江的姚夫人睡的是口水晶棺材。
可惜这口水晶棺材的命运也不好,在抗战中被伪军劫走,不知去向,姚氏夫人的尸骨从此也不知去向了。现在张家祠堂已成为一家饲料厂的仓库,堆满了杂物,但是三进厅堂的宅院基本结构还没有被破坏,两侧有高耸的封火墙,栋梁上的雕花仍清晰可见,总还是一处张家遗迹吧。
张荔英晚年在新加坡办美术学校,开画展,被视为新加坡的文化名人。她的大量绘画作品晚年都捐献给了新加坡美术馆。美术界认为,她还是第一个把法国印象派绘画艺术引进亚洲的人,因此受到了广泛的尊敬。五小姐张菁英当了服装设计师
五小姐张菁英,抗战胜利后嫁给了民国政府卫生部部长林可胜,大概她老爸也不会是太情愿的,因为林可胜原先结过婚的,只是夫人去世,才又续娶了张家小姐。
菁英在姚氏所生的女儿中最小,当然也是父亲的心肝宝贝。抗战前她在沪时,喜欢一个人开着汽车到处跑,一个月所耗的汽油费常常在百元以上,由账房付给。那时候一个银行经理的月薪也不过才300元,一般的银行职员的月薪只有三四十元。张静江知道后关照账房,不许她这样挥霍,每月用项要限制在200元之内,包括汽油费在内。账房先生请他直接告诉菁英,但张静江不肯,坚持一定要账房去当“难人”。菁英听了当然不高兴,但张静江见了女儿依旧谈笑风生,绝不提汽油和“限价”问题。他在女儿面前似乎有意要保持一个“好爸爸”的形象。
小姐中胆子最大的大概是菁英,抗战胜利后她常和汇集在上海的中外飞行员们在一起,还与中国的第一位女飞行员李霞卿是好朋友,于是就跟他们学开飞机,居然真的能把直升飞机开上天了,在朋友中又刮起一阵小小的风暴。
林可胜是著名的病理学专家,1897年生于新加坡,英国爱丁堡大学的留学生,还获得了哲学和科学的博士学位。他是中国生理学会的创办人,还兼任《生理学杂志》主编。1948年他任国防医院院长、卫生部部长、中央研究院院士。1949年赴美讲学,后来一直在美国讲学和做研究工作。菁英没有去享部长太太的清福,而是选择了独立自主的人生道路。她的正式职业是服装设计师,在上海时曾在现在的锦江饭店靠路边的“炮台楼”上开服装设计、裁缝店。她设计的衣服有明显的特点,是以红、黑、绿三种颜色为基色的,而且以职业女装为大宗。1949年后她和丈夫又去了美国,前不久才去世,享年9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