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晚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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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愿你有生之年,如愿以偿

文/Q点调皮

【最糟糕的表白】

那时候,我站在蜂拥着出门,热泪或者热烈地笑着的高中同学们的中间,一直想知道你在哪里。有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ako,帮我在校友录上写段话吧。

我脑中空白,唯有快笔写上,愿前程似锦。

我不敢让自己的眼神太过放肆,这该是暗恋者的基本素养,不能被洞察,被破解,将自己收藏了三年的恋情在最后时刻无意曝光。

即便要说,也该由我自己公布,然后大家惊讶地说,原来你喜欢他啊。

是啊,我喜欢你。三年里,没有一天停止过。

可是他们也不会过于惊讶的,因为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而我最终还是流俗,不可避免地喜欢你。

你终于出现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眉目绽放着,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此刻我刚唰唰地写完签名,将本子递还给他的主人。忽见这样的仗势,又惊又喜却又不敢喜。

毕业时的告别,成了最炙手可热的话题,我的背包里,正藏着一本贴满你高中三年照片的笔记本,你在运动会上冲刺终点的瞬间,上台领奖学金时的微笑,经过我的教室窗前时的侧脸。统统被像素模糊地印成了彩色照片。

这是我表白时的证据,来证实这三年的暗恋,多少热烈真实。

可是……我不禁欣喜地想到,莫非你恰好也喜欢着我?这样的桥段并不稀罕,所以我很快拾掇好自己的心情,屏息等待着自己从暗恋者到被暗恋者的蜕变。

女生在这种时刻总是有第六感的,而事实也未辜负我,玫瑰是送给我的。

在众人艳羡尖叫的时刻,我的脸却早已被失落褪尽红晕。

你站在我的左手边,让出一条道来,走到我面前的,是隔壁班的骆何哲。

骆何哲是典型的那种男生,长相不错,成绩不错,性格不错,身高不错,打篮球不错,画画不错,口才不错,各种不错集合而成的一个不错的少年。可是,不错离喜欢,好像总是隔了千山万水的。

我当时的感觉,像是被浇了一盆的名为失望的水,表情狼狈,不像是被表白,更像是被拒。

你就站在一旁,替骆何哲送上玫瑰后,笑容满面地望着我们,一副旁观者的模样。

骆何哲依旧一副不错的表情,表白也轻松自如,逗乐了周遭的许多人。

而我几乎没听近什么,只觉得背后的那本贴满梁渔照片的笔记本开始发烫,咧开嘴来嘲弄我,冒着火星子。

为什么恰好是这样子?

我慌乱之中,听到骆何哲对我说,虽然现在的表白,有点迟,但是,我还是想问你,可以不可以?

我看了你一眼,他正好与我四目相对,目光太深,我猜不出内容,或者,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只听到自己说,让我想一想吧。

【你盼我的笑容么】

暗恋,成了我心里的一颗毒瘤。

整个暑假,我蜗居在家里,拼命地看碟。

我听到梁朝伟对衬衣说:“你干嘛要躲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很久了?躲在这里没有用的,要面对现实嘛。你看你都发霉了,明天吧,明天我有空给你晒太阳。”

我走到窗口,看到楼下骆何哲在朝我招手。

我想,我是该出门晒晒太阳了。

你也在,一个暑假过去,他变黑了一些。

你的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女生,巧笑倩兮。

阳光真好,可是夏天的太阳,真的太毒辣,辣得我睁不开眼睛。

骆何哲的郊游计划,便是这样的四人行,他的后座上绑上一个软垫子,招呼我坐上去。

我却摇了摇头,说,我不习惯坐别人的车后座,你们等一等我,我把自己的车骑出来。

梁渔,不知你是不是对女生都是一样的温柔,你在树荫下替那个女生开好可乐后,伸出手来,跟我说,我帮你打开。

我说不用了,我没那么娇弱,以至于一瓶水都打不开。

骆何哲跟你一比,就像是个小孩,生长在城市里,见到郊区的风景,流动的湖泊,听见树丛里的鸟鸣和蟋蟀声,就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多纯真,一到这样纯粹的风景里,就本性暴露。然后问我,ako,你觉得,美不美。

你带来的小女伴,被田野里的花给迷住了。

而此刻只剩下我跟你坐在树荫下,我心中暗潮汹涌,却无人可以倾诉。我手心冒汗,却又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我利用骆何哲对我的喜欢,来接近整整三年都是陌生人的你。

梁渔啊梁渔,你不开口说话,我便觉得气氛更加焦灼。

你拨弄着手里的易拉罐,然后侧过脸来,ako,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是的,我很不开心,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暗恋的对象对另外一个女生温柔,暧昧流动,只差要落下泪来。

梁渔,在你面前我变得那么不自信,你离我越远,我就觉得,自己越差劲。尽管你的好朋友是那样喜欢我,可是,不能得你青眼,我又有什么能够开心的。

“我没有。”我笑着说,“可能是因为宅久了,有点儿面瘫。”

那时候离大学开学只差五天了,夏天的尾声沉闷极其,郊区的空气清新里带着点太阳的辛辣香气,我离你近在咫尺,却隔了令人忧伤的千山万水。

你在树下伸了个懒腰,将你身上树木的气息抚到我的鼻尖,你跟我说,ako,千万要开心,很多人,都盼着你一个笑容。

【你一个人,寂寞不寂寞】

跟你录取的大学在同一个城市,这并非我的本意,可是知道之后我还是欣喜若狂地趴在床上哭了好一阵子。

我可以不和你在一起,就像那高中三年,于你而言我是陌生人,可是我是那样偷偷摸摸地熟悉着你的一切生活啊。

而骆何哲却没那么幸运了,他被邻城的一所大学录取,表情有点儿悲伤。我们三个人在临走前吃了一顿散伙饭,你拍着他的肩膀说,一定会替他照顾你的。

我当时差点被噎着,不是因为你的话字里行间都好像我已经答应了骆何哲,而是因为你说,你会照顾我的。

这句话变得柔情万种,我傻呵呵地夹起一块辣椒往嘴里塞,辣得眼泪都要出了。

骆何哲吓得慌忙找服务员,你递过来一杯水,笑说,ako,慢点喝,别呛着。

我得知那个女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女朋友,是骆何哲找来,怕你一个人寂寞的。

我跟你并没有约好一起启程,可是却在火车上碰到了。我跟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隔着几个座位叫你的名字,你正拿着一本书在看,抬起头来看到我时,冲我眉开眼笑。

你费了好大的劲儿,跟人换了位置,坐到我身边来,我几乎要掩饰不了自己的欣喜,傻笑着。你正要开口跟我说话时,我的电话响了,是骆何哲。

他在电话里关切地问我情况,我说很好,只是车厢里有点儿挤,有人脱了鞋,夏末的天气燥热地传播着这种令人皱眉的味道。他忧心忡忡地说,之前要给你订机票,你偏不让。

何必呢,不过是七八个小时的车程,熬一熬就过去了。我碰到了梁渔,他也坐火车。

他让我把电话递给你,你接过去,话并不多,挂了电话对我说,骆何哲让我照顾好你,怎么,你饿不饿,我去7号车厢给你买盒饭。

梁渔,你家境很好,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有钱人。你在高中时就勤工俭学,你穿最简单的衣服,自行车很旧了都没有换。连去远方,都跟我这样家境不怎么样的女生一样,坐着硬座撑过去,不皱一丝眉头。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不一样,你固守着自己的方式生活,一尘不染地生活。我在你面前,总觉得自己卑微极了。奇怪,我在骆何哲那样的男生面前,一点都不感到自卑,甚至趾高气昂。他用名牌,听说刚考上大学,家里就给他配了车,他出手大方,送我的东西我都不敢收,收了也不敢用。但归根结底,大概是因为爱与被爱吧。

【何必让暗恋这么辛苦】

此刻我只剩下一根烟了,我点了它们,喉咙因为不适而剧烈咳嗽。

抽完这根,我就戒了,只是在这个时候,我又想起,和你在火车上的时候。

你给我买了盒饭,自己却只买了一盒泡面。我一定要把钱给你,你却不肯收,你说,在家总是被告诫不能吃泡面,出来,要放纵自己一回。

你不再看书了,因为怕我无聊,而跟我聊天。你并不说你的生活,而是告诉我一些旁人的事,你的精神世界,丰富得让我更加自卑了。

后来你给一个只买到站票的大婶让了座,她谦卑地朝你道谢,你便以鞠躬回敬,自己站到过道里,餐车推过来的时候,你狼狈地侧着身。

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我再也按捺不住,也把座位让了出去,倔强地要跟你站在一起,你拗不过我,只能无奈地笑,骆何哲要是知道你跟着我“学坏”,肯定后悔让我照顾你了。

梁渔,能跟你站一起,我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我还记得,当时有个扛着大包行李的大叔从过道里经过,我被碰到,差点摔倒,你揽住我的肩膀,扶平我,提醒我要小心一点。

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此生最大的温柔。有一个恍惚,会幻想成我们并非在上学途中偶遇,而是计划好一起旅行,跟着你去远方,去跟天空里的大团白云和海鸟碰面。

那时候,我根本忘记计较你也许不喜欢我这件事了。

梁渔,我又哭了。因为这场暗恋,真的太辛苦,太难熬了。比那三个多小时,站在逼仄的车厢里,几乎要晕倒,难熬多了。

【最简单的道理我却不懂】

那天,你帮我把所有的行李都搬到了宿舍里才走。末了你的白衬衫上被我妈妈要我带却不小心被我摔碎的豆瓣酱染得一大片污渍,我一定要你脱下来给我洗掉。

你不肯,我便横在路中间不让你走。

后来你投降了,脱下来换掉。我这才看到你的行李箱里,除了寥寥几件衣服,只有书。

你的学校离我的不远,本来我并没有太多理由来找你,可是那时我抱着你的衬衫,满足地想,我终于有借口了。

我跑去你的学校,恰好碰到一个喜欢的女生在楼下抱着吉他唱着情歌。我辗转才知道,男主角是你。我当时吓坏了,怎么大学里的女生,一个比一个大胆呢?这样大胆露骨的喜欢,让我为你又担心,又自豪。

可是我马上换了情绪,因为我在送还给你衬衫时,你面对室友暧昧的眼神,说我是你兄弟的女朋友。

我怏怏不乐着,在你领我去吃饭的路上一言不发。

你却假装看不到,跟我说,ako,那家烤鱼店特别好吃。

我忍不住说,梁渔,我还不是你兄弟的女朋友,你凭什么那么介绍。

你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但是……

但是什么?你却没有说下去,我跟你相对坐在烤鱼店里,骆何哲的电话又让我们沉默了。

你告诉我,骆何哲跟你说这个星期会来,听说这个城里的云顶山日出很好看。你们可以一起去看看日出什么的。

我别扭地没有说话,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可是我忽然觉得,如果我不和骆何哲保持着这样一种联系的话,你和我之间本就微弱的联系也会断掉。

我是真的舍不得。

那天晚上你要送我,我固执地不让,你不让我坐公交车,即使为时尚早,帮我打来车,在车窗外,朝我挥手告别。

我忍不住坐在的士上就哭了起来。司机笑着侧过头说,小姑娘,跟男朋友分手舍不得啦?

我一抹眼泪,告诉他,你不是我男朋友,我就是暗恋你。

他更乐了,他说,暗恋他就告诉他啊。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他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他夸我漂亮,可是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漂亮。可是就连一个素不相识的司机都懂得的道理,我为什么就是没有勇气呢?

【你有许多愁】

烟快要烧到尽头了,我在想,梁渔,如果那时候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们也许是会在一起的吧?

我没有跟骆何哲去看日出,尽管我对云顶山的日出也垂涎很久,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这样亲密的距离。于是推说自己不太舒服。

骆何哲有些失望,但还是体贴地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说不碍事,你们为我考虑,于是约到我学校附近吃饭。骆何哲对你说,兄弟,我有个美女同学,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在知道有你这么号人物后就很感兴趣,看了你照片以后一定要我把你介绍给她。

我酸溜溜地看你的反应,你竟然说,好啊。那你以后来看ako,就路上有伴了。

骆何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往我碗里夹了一块五花肉,你看到了,伸筷子将它夹到自己碗里。

“ako胃痛,吃太油腻不好。”

我的脸都红了,埋头只顾吃饭。为自己的装病而感到不好意思。

骆何哲却依旧嘻嘻哈哈,饭后你们抢着付钱,你说你是东道主,必须付钱,我便站起来说,这里是我学校我才是东道主啊。

你们一齐把我摁回座位,义正言辞,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你最后赢了,跑去付钱。

骆何哲忽然凑到我耳朵边说,你看梁渔对女人都不敢兴趣的样子,你说他会不会是个gay?

我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骆何哲。

他为自己的恶作剧达到效果而哈哈大笑,我翻了个白眼,却有些忧愁。是啊,你这么好,为什么,不找一个女朋友呢?虽然,那样我也会难过死的。

【孤单的火花】

骆何哲在周末的时候总是从A城跑到我们的C城,他住的是世纪酒店,是我们这里的四星级酒店,有一次我和你过去找他。服务员用一种敷衍鄙夷的态度看着穿校服的我。

我的自尊心那样受伤,难过得心烦意乱。你是看在眼里的,你对我说,ako,你何必这样。

我气馁地说,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寒酸了。梁渔,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有钱?

你告诉我,人不应该在物质上觉得自卑。

我低声反驳你,可是我在精神上也不够富足。

你哈哈大笑起来,ako,富足的人是从来不觉得自己足够富足的,倒是许多在精神上贫乏的人,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这就叫自我满足。

我当时对你的话不太理解,后来有一天终于明白了,却觉得我宁可做个浅薄的傻瓜,那样,比较容易得到自我满足。哪怕低级的自我满足,也起码不容易衍生痛苦和孤独。

那么你呢,梁渔,你是不是也很孤独?

你的人缘很好,可是你的朋友不多。我知道骆何哲的父亲,是你母亲的恩人。你母亲自杀的时候,是他父亲从海里把她捞上来的。不过她的身体太弱,没过几年还是去世了。你的父亲不久后娶了别人,你并没有抗议。我们曾以为这是你不花他的钱的原因,后来你自己告诉我,并非如此。

你只是想要尽早地独立起来,因为你觉得生命那么孤独,如果自己不能独立,那会在日后的日子里,过得很糟糕。

你比同龄人都成熟,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这也许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吧。

【我来听你的演唱会】

我们的关系,这样怪异地继续走了一年,我是多么的累,升了大二的时候,听说你拿了全额的奖学金,总是很忙。只有骆何哲在的时候,我才能看见你。可是即便这样,我对你的喜欢却愈浓,而我明白就愈要学会忍耐。我也知道,当时间慢慢走过勇敢的年纪,那些当初不算勇敢的勇敢,就连灰烬都不剩的消失了。

要破除暗恋,我变得太没有勇气。

张学友要在C城开演唱会,你将我很喜欢他的事,告诉了骆何哲,骆何哲便请了假赶过来。

那时候,是初秋,我想起一年前,我们在刚上大学的火车上,我差点跌倒,你扶了我一把,至此,我们再没有任何的略亲昵的接触。

骆何哲真的来了,他真是一个称职的朋友,尽管你百般推说不想去看演唱会,他还是替你买了票。

可遗憾的是,那天下起大雨,听说秋季台风就要来了,演唱会被临时取消了。

我们三个人坐在骆何哲的酒店房间里打牌。

窗外已经下起很大很大的雨了,我们都饥肠辘辘,你直接起身出去给我们买吃的,拗不过你,只好让你去了。

只剩下我跟骆何哲在房间里的时候,我们胡乱瞎扯了许多后。我们忽然都沉默下来了。我害怕这种沉默,会让尴尬升级发酵,于是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

他今日有点古怪,平时总是枚开心果,可是今天怏怏不乐。

他却顺势抓住了我的手腕,几乎哀求地问我说,ako,我一直忍着没问你要一年前的答案,因为我特别害怕失去你,如果你不喜欢我,我连来见你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ako,我现在忍不住了,我太难过了,请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想挣开他,可是他倔强地拉着我不放,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窗外雷雨大作,风吹得外头声势大噪,我想到你在外面,心慌意乱地要出门去找你。但是骆何哲不让,他怒气冲冲地说,在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专心回答我!

我说,我要出去找梁渔!这样太危险了!

骆何哲却一把把我摁在沙发上,说,要去也是我去,你给我坐着!

这时候,你浑身湿透,满身泥水地推门进来,表情呆滞,我吓坏了,骆何哲斥责你,你去打水仗了吗?

我瞪他一眼,吼道,你难道不知道外面台风有多大!有多危险!

我几乎要哭了,要拖你到洗手间里把衣服换掉,你会感冒的。

可是你像泥一样瘫软下来,把一朵残败的玫瑰递给我,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那天晚上的台风,吹断了城内的一棵树,你当时就在附近,看到那棵树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下来,压在一个男人身上。他当场断了气。

你当时愣了三秒,就冲进人群想要把他救出来。他的手里握着一朵玫瑰,一朵已经被暴雨冲刷走样的玫瑰,带着血一样的红,你僵硬地被救护人员拖到一边,有人过来问你有没有受伤,你呆滞地摇摇头。

那个男人手里的玫瑰,你带了回来。就是我手里的这小半朵。

我当时多心惊肉跳,一边伤心一边感谢上苍,你没有事。

我未曾想过你会这样哭,你悲伤地失态了,你喃喃地说,他的玫瑰也许是要送给他的爱人的,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连对方的面都见不到,就走了……

我没有哭。我把眼泪忍了回去。可是这个时候,我多想在难得脆弱的你面前,做出一副坚强的样子,我想让你知道,梁渔,你在难过的时候,我也可以照顾你,而不总是你在照顾我。

可是骆何哲却哭了起来。他这时候终于说出他这次闷闷不乐的原因,他的父亲,因为金钱问题,被双规了。

而且,你不知道的是,他刚刚失恋了。

我后来想到,也许你那时候是想对我说什么的吧,梁渔,虽然我并不尽数地了解你,可是……一定是那样的吧,只是命运和良心,让你将那些到了嘴边的话下咽。

你也停止了哭,一起看着骆何哲哭得像个孩子。

命运何其残忍,总在我们的青春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即便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看到旁人的伤疤,我们又如何铁石心肠。

他趴到我的肩膀上哭,紧紧拉住我的手,我看着你的眼睛,没有推开他。

【你是大混蛋】

我们的关系又陷入了那样一个瓶颈里,骆何哲依旧喜欢着我,在每次给你的电话里,都托你照顾我。甚至有一次我生日,他因为父亲的一些事宜要处理,而临时过不来,让你过来陪我过。

骆何哲还是一贯的大方,虽然他也许没那么宽裕了。他在一个很好的餐厅订了位置,原本是三个人的。

你拿出他送我的礼物,是一串项链。我没办法拒收,打算以后亲自还给骆何哲。为了缓和气氛,我伸手问你要礼物。

你愣了一下,低下头说,ako,不是我不想送你,而是我不能送你。

你的意思太明确了,我却僵了笑容,装作不理解。

你继续说,骆何哲对我没有话说,更是我的恩人。而且……他真的很喜欢你。

我板起脸来,可是我并不喜欢他。

“他已经成熟很多了。”

“不是成熟不成熟的问题。”我有点生气,瞪着你。恨你的懂装不懂。恨你每次巧妙的逃避。“我没有拒绝他是因为……是因为……”

“你在享受暧昧。”你笑着说。

我当时真想给梁渔一个拳头,然后痛哭流涕地告诉他,王八蛋,都是你的错,你还敢指责我?我是喜欢你啊,你怎么这么混蛋这么混蛋呢你。

“你知道不知道!”我几乎要哭了,大声地想用痛骂的语气告诉你,梁渔你这个王八蛋,我暗恋了你很多很多年啊!

梁渔却打断了我的话,“ako,有些话,还是不说出口得好。其实很多事,我都知道。可是骆何哲也知道。大家都不是笨蛋。只是话如果说出口,就成了真了,就不好了。”

我的声音哑在了喉咙里,眼泪夺眶而出,原来他都知道啊。可是他居然知道了还能这样云淡风轻,是真的不喜欢我,所以才能这么洒脱吧。

可是还是不甘心地问,“那么你呢?”

梁渔避过我的眼睛,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生鱼片。

“我说过,ako,有些话,说出来,就不好了。吃饭吧。”

梁渔,你铁了心,要让我这段暗恋,继续下去,而不是掐断他们,你才是享受暧昧的,大混蛋。

【我可能不能爱你】

骆何哲,开始变得消沉脆弱,一点点事就会让他耿耿于怀,虽然他没逼着我要答案,我也不忍心再在这个时候刺激他了。但是我想,我总有一天要让梁渔明白,我喜欢他,就不会跟别人在一起,哪怕他再可怜,再需要我。

我自以为心狠手辣,潇洒自如,却最终落了人的笑柄。

梁渔,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那天是骆何哲的生日,我们并没有约好,却是凑巧一起到了酒店。

我见你时有说不出的难过和尴尬,幸好,你也是。

我们进了房间便吓了一大跳,你倒还镇定,我面对一屋子的妖孽横生可是沉不住气了。骆何哲笑嘻嘻过来向我们介绍,这个是阿磊,那个是游美丽,这个是lucy,这个是超人。

我知道骆何哲,自他父亲被双规后,便一直堕落。除去对我和玩乐,早就失去了别的兴趣。

可是我们都没有办法。你索性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你看出我的不快,大概是也不忍心把我一人丢在这妖孽群中,于是问我,要不要下楼一起去给他们买点啤酒?

骆何哲看了我一眼,我没狠下心,就说,你下去买吧。我在这里。

你哦了一句,出了门口。门重重地合上,那一刻,就是我们命运彻底分道扬镳的开始。

那天晚上,是我毕生难忘的。我在一个冲动中,甩了超人一个耳光,因为他将酒一点一点地灌进那个叫lucy的女生嘴里,她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

那时候,你买完酒,因为不想上楼来乌烟瘴气,在楼下,抽了半包烟。我并不知道你会抽烟,而你总掩饰你的忧愁。

呵呵,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当看到警察们上楼的时候,你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火急火燎地跟上来。

因为一个巴掌衍生的打架事件,引来了警察。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警察一看是一伙年轻人,烟气酒气环绕,皱着眉头,下令要搜身检查。

于是,在我的包里,找到了一小袋白粉。

我当时已经懵了,我想一定是超人将它塞到我的包里来陷害我的,可是我当时太年轻了,慌得词不达意。

骆何哲站出来了,向警察伸出双手,是我带的,不是她,放开她吧。

你挤进人群,见这样的仗势,过来想要拉住骆何哲,被两个武警一把推开。

骆何哲在临走时,笑着对我说,ako,别哭啊,就两年呢。梁渔!帮我照顾好她!否则,出来揍你啊!你看,我也是个有底的人了……

他的故作轻松,让我哭得更厉害了,你站在我身边,表情凝重,你痛心极其,你一个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溢出鲜血来。我从未在你面前哭过,可这一次我哭得撕心裂肺,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把骆何哲的未来给彻底害了,而我跟你之间,也彻底玩完了。

梁渔,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终极暗恋】

那些堵在咽喉里的话,终究是不能说了,良心使然,我在给骆何哲的信里告诉他,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女朋友了。我等你。

不是不感动的,骆何哲那样挺身而出,多像个英雄。

即使我不爱他,不为他的各种不错而感动,我也要为他的勇气,而放弃暗恋你。

我们终于,还是分道扬镳了。整整的大三一年,我拼命地给骆何哲写信,但有时候,竟然会恍惚到把他的名字写成你。

梁渔,梁渔,我多久没有见你了?

大四的第二个学期,听说你放弃实习,一路向西北。我终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你。

第一次,你没有提起骆何哲。

我们只是聊你的旅行,你在路上碰到的人,你眼下的风景和计划。然后陷入了久久的回忆里。我在电话这边,悄然落泪,外头下起大雨来。

然后,你突然在电话里对我说,ako,刚才有一颗流星划过,我替你许了个愿。希望你有生之年,如愿以偿。

你挂掉了电话。

一年之后,骆何哲出来,我去接他,他笑得一脸腼腆,然后问我,ako,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说,当然啦。

我说这些时,有一点点心痛。出狱前的一个月,骆何哲向我坦白,当时那包白粉,是他在慌乱之中,胡乱塞进我的包里的。

并不是所谓的超人,阿磊,lucy,和游美丽。

是他自己。

我当时拿着信,浑身像筛糠一样抖,然后因为命运的嘲弄,而悲伤地笑出来。

你那时候从藏区回来了,你带回来一个青海的藏民女子,她也许是青海最美的女孩吧,皮肤是小麦色,瞳孔纯净,像一个童话。

你对我说,ako,你过得好不好?她叫莲子。我在青海的时候,她从马背上摔下来,我把她背回寨子……结果,她……

她爱上了你,固执地要跟你回家。

你笑起来,是啊,真奇怪。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天底下的女子,大多见过你的都会爱你。只是有的说了,有的不说。

骆何哲请你和莲子吃饭,叫上了我。

那时候,你并不知道我和骆何哲的秘密,我习以为常地粉饰太平,并有他配合。你觉察不出一丝异样。在你表示我们终究熬过千难万险时,莲子却惊诧地问,他们两个人是一对?

你笑着替她将剥好的开心果放到她的面前,笑着说,是的啊,一直是令人嫉妒的一对。

她却晃着脑袋说,可是我在他们之间看不到爱情啊。倒是你,梁渔哥,你和ako很是般配。不过,你与我更加般配。

你的莲子是那样天真可爱,说出话来毫无醋意,她应当是你梦寐以求与你匹配的女子吧。

你并没有深究莲子的话,倒是为她道起歉来。莲子却问你,你以前告诉我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ako,一定是的。我有直觉……

她不依不饶心性可爱单纯,一口蹩脚却动听的汉语,你只是温和地看着她,拍拍她的脑袋说,别胡思乱想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把莲子安顿好,你出来送我,你替莲子的冒昧向我道歉。

其实我有很多话应该告诉你的,比如我和骆何哲之间是真的没有爱情。当初没有,现在自责陡生的责任,也无枝可依。只是我与你之间,也许还是欠缺了一些东西。我们可以归咎为时间不对,可我们终究是无缘无分。当初有骆何哲,现在有莲子。

我只是在末了跟你说了声,梁渔,你曾祝我有生之年,如愿以偿,而我,望你白头偕老,幸福一世。

因为这样的结局,挺好。你幸福,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