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朋一直在想,剪彩本不是什么大枣情,用得着专门召集个会议进行硏究吗?再说一个是工了建设竣工,还没奋止式投产;一个是附厉工程完工,均不是大功告成,剪的哪门了一彩呀?见骆振江问自己,他忙说:“我刚来,有点不摸情况,还是多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但人们都矜持着,不知是不是也像李云朋那样感到糊涂,会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骆振江咳了两声,说话了:“我的意思呢,是搞一个大规模的剪彩仪式,把北京和省里的有关领导请来,也看看我们海平改革开放的巨大变化!”
人们听不懂,脸上挂着困惑。
骆振江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你们会想,这不是我骆振江的一贯作风啊。我为啥要这样做呢,理由有二:一是五毒市长被检察机关正式起诉,对我们海平政府的班子产生了一些负面效应,上上下下对我们有些看法,借剪彩的机会向上级展示一下我们班子集团风貌;二是海平隧道没进入关键阶段,资金还有很大缺口,我们可以借此向上级争取资金了既然骆市长有自已的理由,大家也就小好再说什么。他们的市长已经五十八岁,一贯以艰苦奋斗、勤俭办事为荣,难得他有这样的兴致。似对靠剪彩仪式去实验两点“理由”,到底有儿成把捤,似乎连骆振江自己也说不清楚。又研究了一些具体事宜,骆振江兴致盎然,临时动议,去肀益化工了参观。
刚刚走出宾馆,李云朋就接到了妻子杨岚打来的电话。杨岚说她出国的日期提前了,让李云朋尽快赶固咨城为她送行,此外,杨岚的父亲杨副省长还有要事想和李云朋谈,说他错过了时机会后悔一辈子的。李云朋有些为难,支吾肴说:“刚上任才儿天就连走读干部,不太好吧?”
杨岚用毋庸置疑的门吻说:“你李云朋翅膀硬了是吧?我不跟你吵,爱来不来!”李云朋叹了口气说:“我就烦你老用这种口气说话!”随后杨岚的口气就更硬了,三说两说就争吵起来。李云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逍夫妻情感初生裂痕时,就是吵来吵去的,争吵的多是求得某种和解,以表明他们依然在爱情中。最后李云朋想了想说:“别吵了,我回去,我回去还不行吗?”
女人的直觉远胜于男人的理论。司欣颖感觉伤口在微微作痛的时候,脑子里就晃动着李云朋的身影,她觉得还会遇到他的。他什么地方吸引着自己,眼下还真说不出来,只感觉他是一个充满雄性气息的男人。她在医院门口的杏林商店买了一顶毛线编织帽,通红通红的,戴在头顶将绷带遮住,更添了几分妩媚。从商店走出来,她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她听出是骆宁的声音。她看见路边停着辆桑塔纳,骆宁已经从车窗探出头来。
司欣颖连想都没想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龙化宾馆。”
骆宁开了桑塔纳跟了上来。司欣颖说了一句:“狗皮膏药!”
当出租车来到龙化宾馆时,司欣颖突然改变了主意:“师傅,继续朝前开,甩掉那辆桑塔纳。”
乘客不愿意下车,对出租车司机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他将已经减速的汽车又加大了油门,汽车噌地向前蹿出去。骆宁的车也如法炮制,穷追不舍。
出租车出了城,司机问司欣颖去哪,司欣颖说道:“向前!”汽车很快驶上了沿海公路。
但出租车像是有根绳子在牵引着那辆桑塔纳,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它,到后来桑塔纳像是挣脱了绳索,超过出租车并横在道路中央。
出租车司机的脸都白了,急忙刹车。他喘着气说:“小姐,你绐我双倍的钱都没用,因为我开的不是飞机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遇到坏人了?要不要报警啊?”
司欣颖说:“不用了,这个坏人我还对付得了!”她付了车钱,有点大义凛然地下了车。司机疑惑地开车走了。
司欣颖走到那辆桑塔纳车前,挥手拍了拍车窗,吼道:“姓骆的,你到底要怎样?”
骆宁摇下车窗,说:“欣颖,上车吧,我有话跟你说。”司欣颖冷笑一声:“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司欣颖这个时候特别想自己静一静,她转身就看见远处的大海,她朝前疾走几步,然后扬起双臂朝大海跑去了。
骆宁下了车,他看着司欣颖那飘然如风的背影,忽地又转身上车,朝着司欣颖远去的方向疾驰,由于是湿软的咸滩,没走多远,车轮就陷了进去。骆宁下了车,就奔跑起来。
他仿佛看见司欣颖的身姿飘人了蓝色的波涛里,他大喊:“欣颖一一”
司欣颖和骆宁是海洋学院的同学。在人们眼里,除了艺术院校,其他各类大学校园很少有那种风姿绰约的女孩子,司欣颖就是个例外。本来她就能拉一手很不错的小提琴,还在全区的中小学小提琴比赛中得过一等奖,她决定报考海洋学院完全婼受了父亲的熏陶。父亲司梦池是海洋学家,也是海洋学院的教授,在父亲的感召下,她放弃了与温馨的旋律相伴的机会,毅然选择和蓝色的大海为邻。在海洋学院龟,司欣颖不仅美丽出众,而且聪颖过人,色艺双绝的她当然被推为学院的“校花”,成了男生们的梦中情人。而骆宁呢,属英俊小生类,有着能言善辩的口才,曾在学院的演讲比赛中拿过奖杯。两个人其实本不在一个班,也不怎么熟悉,后来有一次学院组织新年联欢会,邀请了上边的官员出席,宣传部门觉得必须得像模像样才行,于是就从全院找晚会主持人,最后他们把目光锁定在骆宁和司欣颖身上,二人的出色发挥成了那台晚会的亮点。一夜之间,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变得格外引人注目。女孩总是将一颗心举在手上,接下来,从相识、相知到恋爱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大本毕业后司欣颖没有离开校园,而是读起了研究生,直到取得博士学位,成了国家海洋研究所的研究员。而骆宁回到家乡海平市的海洋局谋了一份工作,又被派到海底隧道建设技术处先做技术员,后做主任。在这里与他并肩工作的是他的老师、司欣颖的父亲司梦池,司教授是被聘请来的隧道建设工程师。这天,司欣颖专程从北京赶来,看望父亲和他熟悉的骆宁。然而,当她兴冲冲地推开工地上骆宁宿舍的门时,却看见骆宁正用拥抱她的两条胳膊拥抱着另一个女孩。
司欣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逃跑,逃得越远越好。于是,这就出现了大桥追逐的那一幕。司欣颖在海边站住了。她知道骆宁追上来了,她没有转身看他。骆宁喘着粗气说:“可吓死我啦!”司欣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跳海,为你殉情?做你的舂秋大梦吧!”
骆宁转到司欣颖面前,伸手扶了她的帽子,心疼地说:“还疼吗?”
司欣颖木然一笑:“这关你什么事儿啊?”
骆宁说:“你怎么这么倔呀?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呢?”
欣颖说:“拥抱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路宁说:“想,年我这张嘴茬子也很溜儿,可这会儿在你面前什么辙都没有,但我不能不把实情告诉你,否则我比窦娥还冤。”
司欣颖道:“我听你编。”
骆宁说:“我长这么大都没编过瞎话,昨天我出海取水样,一不小心掉进了海里,爬上船后几乎把我冻僵了。回到工地我喝酒想暧暧身子,喝多了,吐得满地。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被子甩,她给我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让我喝了,又拿来热毛巾给我擦脸,后来我的身体就恢复了,我不知怎么感谢她。她说:骆大哥,我喜欢你,你能不能抱抱我?就这么简单。”
司欣颖说:“既然有人喜欢你,你还追我什么,你赶紧走。”
骆宁说:“我爱你,让大海作证。”
司欣颖说:“大海才不管你的事呢,本来我还想凋到海平和你一道工作,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骆宁道:“你也太不对理喻了。”
司欣颖不想再说话了,她眼中的海浪是伤心的。当一群海鸥飞过时,她才感到轻松了许多,她在心中说:“自由比爱情更好。”
司欣颖回到龙化宾馆时天已经黑了,身子累得像散了架一样,她见了父亲一面,没说几句话,就去睡了。第二天一争醒来,她草草洗了把脸,就匆匆收拾行囊。她觉得白己再也没有理由呆下去了,她要回北京。
司梦池来看女儿,一进门,就看见头上裹着绷带的女儿在忙碌着。昨天晚上司欣颖是戴着那顶红缄帽子出现在父亲面前的。更令司梦池吃惊的是地上扔着一个玻璃相框,那是司欣颖收拾皮箱时随手丢到地上的。司梦池将相框拾起来,那是司欣颖和骆宁的合影,玻璃已经裂开了几条纹路。
这一切都令司梦池为之愕然。他急问:“小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司欣颖停下手来,冲父亲凄然一笑:“这头上的绷带是让海平的李云朋副市长的车给撞的,只是破了点皮,没大事;收拾东西呢,是我想回北京;摔破这相框,是我和你的宝贝弟子分手了。”
司梦池叹了一口气:“乱糟糟的,跟绕口令似的,让我越听越糊涂。”
司欣颖说:“那我就跟您一件一件地解释。”司梦池认真地听着,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女儿和骆宁的分手。他问:“那女孩叫什么?”
司欣颖说:“听说叫朱梅,挺漂亮的。”司梦池说:“朱梅在工地搞后勤工作时我就认识,人挺热情。我看骆宁跟她不大可能。你和骆宁相爱这么多年了,怎么不懂得珍惜啊?我看你还是考虑考虑,不要轻言放弃,再说,这里也需要你施展才华。”
司欣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爸,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工作,我不想再见他了。”
司欣颖收拾好皮箱,对司梦池说:“爸,我走了,您多保重身体,我会常过来看您的。”
地不分南北和贫富,几乎每个地方都用“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来形容自己的家乡。李云朋上中学写《我爱家乡》时就开始用这些词,之后上大学、参加工作向别人介绍家乡时,总少不了用“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做开场白。他知道,说起海平,没有比这句话更恰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