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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浪漫的挣扎(1)

在大鱼村,大船师李老奎带领着乡亲们闹龙帆。一年一度的龙帆节是渔村最热闹的时候。几条被油漆一新的木船整齐地排在龙化湾的岸上,船上站着魁梧的舵手,他们个个跃跃欲试,李小双也站在一条船上。几条船的缆绳都系在一根粗绳上,而粗绳则系在岸边的木桩上。老村长大喊一声:“海龙王,海龙王,龙帆节里呈吉祥!”活音刚落,大鱼村男女老少面向大海,跪倒一片。老村长很神气地喊:“下面请我们龙化湾的大船师李老奎,用他家祖传的太极斧,给我们开绳!”

有人端来一碗酒送到李老奎的手里,李老奎接过一饮而尽。他慢慢举起太极斧,一道寒光闪过,缆绳顷刻断落。

八架大鼓咚咚敲起来,船只如箭般驶了出去。此时天、海、人融为一体,美不胜收。一辆凌志车停在海湾不远处,车旁站着王龙堂和他女儿王银娜。王龙堂穿着一身黑缎子棉衣,手中拄一根拐杖,老人瘦嶙嶙、黑油油的,好像天生就不会笑的脸上挂着一丝祌秘的笑意。由丁年龄关系,眉头已然涌起了疙瘩,显得既有理性又有智慧,同时还隐约显示出疯狂的迹象:女儿王银娜身着一袭红色,显得妖艳无比,一张俏丽的脸庞上架着一副茶镜,眼镜遮盖了一个四十岁女人眼角细小的皱纹。她的身材保养得很好,皮肤也光洁白净,依然保留着中年女人的情调和余韵。她站立的姿势很自信,自信中透若一份装出来的高贵,好像在炫耀自己那两条天陚绝色的长腿。

在大海边,黑色的凌志车和父女俩眭得十分抢眼。王龙堂不时地拿着望远镜矜着在海上竞赛的船只,口中赞叹说:“这是咱龙化湾的一景哪!我年年都要看,看了人长精神!”老头儿说话时爱翘下巴,他知道当年朱元璋也爱翘下巴,尽管下巴翘得那样难看,稀里巴拉几根胡子,最后还不是做了皇帝?这时候,他把望远镜交给王银娜:“你看,那舵手们不但要与人斗,还要与风浪斗,有意思啊!文化大革命时,红卫兵还让咱村的乡亲都要背一段毛主席语录,我背的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别看你爹大字不识一升,可记性好使,到如今我都背得滚瓜烂熟!”王银娜有些烦恼地说:“我可记不住什么语录,本来我都没心思看这个,你非要让我来!艮生的事还不知怎么样了呢了王龙堂说:“你不是找云朋了么?”王银娜说:“在电话里说,他答应把那件事管到底,可是我这心里老不踏实。长生当着万达集团的老总,这次还是副县长的候选人,他急得像火上房了,恐怕这事会泡了汤。”王龙堂咳嗽了两声说:“云朋不会不管的,你也不用再找了。云朋到这份上不容易呀,这孩子打小就命苦哪,总算是苦尽甜来了!”王银娜嗔怪地说:“人家都当市长了,你还喊人家孩子!”王龙堂把拐杖往沙滩上一拄:“他就是当总理,在你爸眼里,他还是个孩子!”

王银娜沉思了一会儿:“爸,咱爷俩去宾馆看看他吧!”卫龙堂自信地说:“不,我在家里等他。”临走前,王龙堂让女儿从乍里拿出一盒香,自己点燃三炷插在沙滩上,然后面对大海磕了三个头。

这是个让人无法人眠的夜晚。

李小双在龙帆节[的划船比赛中夺得了第一名,奖品是大鱼村一良个姑娘用一百只贝壳精心粘合的龙船。晚上,李老奎高兴地和儿子对饮,边喝边疼爱地骂:“臭小子,你好福气呀!”

李小双说:“福气啥呀,你儿子又没姑娘喜欢!”李老奎说:“你小子是个男子汉,有话就大胆说嘛!朱梅那了头不赖!”

父亲的活激起了李小双的勇气,他非常渴望见到朱梅,于是丢下喝酒的父亲,去了朱梅家。

朱梅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李小双悄悄走过去,说:“干啥呢?想我哩吧?”

朱梅淡淡一笑,不说话。

李小双壮了壮胆子,一下将朱梅搂在了怀里。

朱梅不动,也不说话。

李小双的胆子就壮了几分,他腾出一只手,在朱梅的身上乱摸起来,一边嘴里呼呼喷着酒气:“小梅,可想死我了!”朱梅一声不吭,任那只粗糙的手将自己的胸脯揉来揉去。李小双的手忽然停住了,慢慢从朱梅的内衣里抽了出来,问:“你怎么啦?”

朱梅整理了一下衣服,说:“我们分手吧!小双,我知道对不起你,你入狱完全是为了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可我不能嫁给你,真的!”

李小双呆住了,屋子里一阵寂静。“不!”李小双忽然大叫一声,“我不能没有你!”他发疯地抱住朱梅猛吻,朱梅拼劲挣脱开李小双,跑出屋去了。

春季骚动,夜色撩人。儿乎在同一个时间里,海底隧道建设工地的技术员骆宁推开了司欣颖的房门。司欣颖真的留了下来。她是李云朋挽留她父亲的附加品,实际上是海平市政府当做特殊人才招聘过来的。正在办公桌前埋头看资料的司欣颖说:“你来干什么?”她没有抬头。骆宁缺乏底气地说:“欣颖,还生我的气呢?”司欣颖轻蔑地一笑:“有些人是不值得我生气的,我怕气坏了身体有人会比过年还高兴,我偏不生气!”骆宁听出话中有话,附和着:“不生气就好。”他见司欣颖放下材料,手中摆弄着一只紫贝壳,于是找到了话题:“你喜欢贝壳?”司欣颖平静地说:“喜欢,爸爸喜欢的东西我都喜欢。”赂宁高兴了:“这就好,我在海底考察的时候,潜水到海底,那里有五颜六色的贝壳,下次潜海我釆几个给你。”

司欣颖说:“没那个必要,有那工夫,你还是放在破译渤海潮上吧!”

骆宁嘿嘿笑了:“你原谅我了?”

司欣颖认真看了看骆宁:“一个负心的人还口口声声请求别人原谅,一点都不脸红?”

骆宁急躁地说:“我已经向你解释一百遍了,现在我要说的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司欣颖说:“有来无往非礼也,那我就回答你七个字:我、已、经、不、爱、你、了!”

骆宁黑着脸说:“那好,我走了,但我不会放弃的!”说完,走出门去了。

省委周书记离开龙化返回了省城。送走周书记,骆振江即刻找龙化县县委书记兼县长罗守志谈活。罗守志说:“骆市长,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等忙过这阵7,我送你去海滨疗养院小住一段。”骆振江的脸阴得像要下雨,说:“用不着你小子孝敬我!工人们集体上访的事,李市长已简要地向我作了汇报,你作为一县之长是咋搞的?”罗守志说:“已经平息了,李市长已经跟工人座谈了。”骆振江气得站了起来:“还是人家李市长平息的?李市长初来乍到,就让人家担这么大担子,你们是干啥吃的?”罗守志吓得小声说:“他们是冲李市长闹的,工人们知道我护着李长生,我说话不顶用!”

骆振江更生气:“又是万达!又是李长生!上次万达集团下属的碱了污染,让人告到市里,是他要老丈人王龙堂出面调停,环保局才罚了俩钱了事,这回一定让他把屁股擦干净,否则,他的副县长候选人资格全免!”

司欣颖吁了一口气,一头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发起呆来。

罗守志见骆市长满脸通红,怕再犯病,忙好言软语扶他坐下,又沏了一杯黄山上等毛尖放在他的面前,说:“骆市长,您老也不能光听别人瞎说,万达可是龙化的龙头企业,在海平也是数得着的,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骆振江沉吟片刻,语气恢复了平静:“李市长怎么看万达呢?”罗守志诡秘地一笑,凑近骆振江说:“你老还不知道吧?李民生的岳父王龙堂对李市长有救命之恩,李长生的媳妇王银娜呢,曾经跟李市长恋爱过,关系不一般哪!”骆振江一愣:“你是咋知道的?”罗守志有些得意:“你就别问了,没错!”骆振江忽然问:“小罗,你跟李长生有没有经济瓜葛?”罗守志一怔,骆市长的突然袭击险些让他慌了神儿,他稳住心跳说:“您放一百个心吧我能给您脸上抹黑吗?”

“那我就信你。”骆振江淡淡地点头,“不过,我还是要常给你们这样的年轻干部敲敲警钟啊!”

罗守志谦逊地站着:“那是,我们都是您提携的,您推荐的《清官策》我是常常拿出来读哇。”

路振江说:“过去张副市长跟我说,他也在读,可他读到哪里去啦?不仅要读在嘴上,还要读在心中。像张副市长那样滥用权力,他把党和人民赋予他的权力作为讨好女人的礼物,沉湎于女色,整天神魂颠倒,鬼迷心窍,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每个贪官的背后都有一个或几个情妇,我听说现在有不少干部包养情妇。小罗,女人可是祸水啊!我还要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包养情妇?”

罗守志本身就包养着两个情妇,听骆市长这样一说,心里有些紧张,但他自知自己搞得隐秘,骆市长只是随便问问,没有掌握他的什么踪迹。他苦笑了一下说:“是啊,老市长,包情妇和找情人的现象很普遍。不过,我是您看着成长的,我不能说自己多么高大,而是没有这样的兴趣。整天忙于龙化县的脱贫致富,这些工作都忙不过来呢,哪有那份闲心?您没听人说吗,搞女人的条件是潘、驴、邓、晓、闲。首先这闲我们就不具备。哈哈哈!”

骆振江摆了摆手说:“包养情妇也好,寻花问柳也罢,都是需要巨款的。光靠我们的工资怎能包养得起?这不,刚刚处理了一个银行行长。他带着情妇到海南旅游,一次就花掉七十万。吃早茶的时候,这个行长就花了一百八十元。情妇看着没有吃完的东西有点心疼,说她读大学的时候一年的助学金还不够这顿早茶钱。你猜这个行长说啥,他说当官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今天的享受?有权不使,过期作废。这个行长一面三妻四妾,寻花问柳,一面索贿受贿,填情欲之壑多么可怕呀!”

罗守志咬着牙说:“这样的行长该杀!都像他这样,我们还怎么取信丁民?还怎么干好工作?”

“就是干好工作也不行!”骆市长气愤地说,“我们也抓过这样的贪官,他工作能力很强,政绩不小,可是他照样贪!我们处理这样的贪官的时候,就有人来说情,想用他的功劳遮盖罪过,这是万万行不通的!”

罗守志眨了眨眼睛说:“这是两码事嘛!骆市长,别出了一个五毒市长就冤枉咱们小官员。我们县里有一个普通干部,没职权没金钱,但他有一张漂亮的小白脸,高大威猛,风流多情,颇受一些女人的青睐。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纯情公子,像贾宝玉似的四处留情,自己也包养了一个二奶,有时候连他自己也糊里糊涂的,闹不清那个女人是他的二奶呢,还是他是那个女人的二爷。你说逗笑不逗笑?”

骆市长仰脸哈哈地笑了。罗守志把骆市长的话题给转了,自己也说累了。骆市长缓缓站起身说:“我还要赶回市府,你先替我跟李市长打个招呼。”说着就穿上大衣走出去了。

送走骆振江,罗守志躺在宾馆的沙发上,掏出手机打给李长生,让他火速来见。过了十几分钟,李长生就走了进来,脸上汗涔涔的。罗守志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李长生的鼻子吼道:“你给我添了大麻烦了!你们个大集团公司,就不能发放盐场建筑公司工人的那点工资?”李长生有些支支吾吾:“罗县长,我们万达最近确实资金紧张。”罗守志厉声质问:“比闹到畨委周书记跟前还紧张?”李长生一筹莫展地说:“那些工人素质低,根本不懂以大局为重。”他咬咬牙说:“我补,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没有酒再拆对,我拆,东墙补西墙!不过建大桥的钱,县财政拨的那些款还没到位啊!这人桥一倒,我看更没钱了。”罗守志松了口气,说:“有我在,大桥倒了,财政的款项也黄不了。”李长生掏出一盒“熊猫”烟,递给罗守志一支,又掏出打火机点上。罗守志吸了一口说:“这种烟你都搞得到?”李长生说:“也是托人搞的,五百一盒,我给您带来一条,在汽车里呢:

“操!”罗守志把那吸了一口的烟掐灭了,把半截烟丢给罗守志,“你病啦?一盒烟就是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啊!”

李长生拍拍胸脯:“天地良心,我绝对是花个人的钱买的,再说我一年抽几回呀!”

罗守志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红塔山”来:“我还是抽这个踏实。”

李长生嘿嘿笑着问:“工人们闹事,我那副县长的事不受影响吧?我可就等着当您的左膀右臂呢。”

罗守志说:“你不给我添乱我就念阿弥陀佛了!”他沉思了片刻,“骆市长那儿我会说服的,可是李市长对你印象不怎么好啊!上午与工人们座谈,也没让我参加,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当办公室里的电话再次响起时,伏桌工作的李云朋突然想起了王银娜,凭直觉他认为是银娜打来的。他拿起话筒:“是银娜吗?”听筒里传出银铃般笑声:“天哪,你怎么知道是我?”李云朋用手指敲击着办公桌:“听电话铃就听出来了,跟你的笑声差不多!”王银娜说:“不会是你的第六感?”李云朋说:“是不是还要谈万达集团的事啊?我恐怕帮不上忙啊!”王银娜又发出银铃般的笑卢:“瞧你,他的事我才懒得管呢!要不是昨晚他求我,我也不会那么晚打搅你。是这样,是我爸想你,你不见我总得见见他老人家吧?”李云朋迟疑了一下说:“是王大伯呀!你父母的恩情,我可一直没有忘怀呀!这样吧,明天我还要主持召开隧道建设联席会议,过两天我一定拜访他老人家。”王银娜显得很固执,她说:“你总得吃饭吧?我请你吃顿饭,我就在你楼下呢。”乍云朋一看窗外,大已经黑下来了,说:“那好吧!”

李云朋走出屋子,秘书小张跟在身后。他停下来朝小张摆摆手,让他自己去吃饭。此时走廊里已空无一人,李云朋走在灰暗的长长的走廊里,恍若进人了时光隧道。

李云朋儿乎是梦游般穿过走廊,走下楼梯,直到楼道出口那两盏璀璨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才醒过祌儿。

李云朋走出大楼,他发现了王银娜。旗袍裹着婀娜多姿的身材,耳环项链和戒指闪着多彩的光芒,昔日尖丽纯朴的渔家女孩,俨然已是穿金托银的贵妇。只从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伞云朋还能找到她当年的影子。

王银娜的身旁站着一个慈祥的老人,李云朋很快认出了那是王龙堂,他大步走过去,伸出双臂抱住老人:“大伯,你好啊!”

老人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好!好!”

李云朋离开老人,对王银娜说:“大怕来了,你还瞒着我?”

王银娜说:“你不去矜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卷你来了!”李云朋有些不好意思王龙堂说:“本来我还真足盼着你去看看我,一想到你工作忙,肯定脱不开身,我老,梦还多了,这几天常梦见你,想啊!”

李云朋受了感动:“我也想您呀!”

王银娜说:“瞧你们爷俩亲热的,我都嫉妒了。还是上车去饭店吧,边吃边谈。”

李云朋这才看见跟前停着一辆“凌志”,他迟疑了一下,上了车。

王银娜把车开到了天外天大酒楼,这里是龙化最豪华的饭店。在雅间里坐下,李云朋说:“大伯,不好意思,按理说我应该请您老人家,请您上再高档的饭店也不为过呀!可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王银娜瞥了他一眼:“虚伪,谁要你请啦,不是说了么我请。”

李云朋对王龙堂说:“那就让银娜请,我看也应该,小时候玩过家家她没少欺负我呀!”王银娜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