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有个叫直躬的人，他的父亲偷了羊，他将此事向官府告发了。官府逮捕了他的父亲，将要处死。这个人请求代父去死。将要行刑的时候，他对官吏说：“我的父亲偷羊我去告发他，这不是很诚实吗？父亲被判罪而代父受刑，这不是很孝顺吗？又诚实又孝顺的人却要被处死，那么国家中还有谁不应该被处死呢？”楚王听说了这番话，就赦免了他。孔子听到这件事后感叹道：“这个人的诚实真是奇怪啊！利用自己的父亲却为自己捞取了诚实和孝顺两个名声。”所以像直躬这样的诚实还不如没有诚实的好。
齐国有两个逞勇的人，一人住在城东，另一人住在城西。有一天，他们在路上意外地相遇了，便商量说：“一起去喝一杯吧。”喝过几遍酒后又商量说：“还是弄点肉吧？”其中一个人说：“你身上是肉，我身上也是肉，何必再另外去弄肉吃呢？只要找来一点豆瓣酱就行了。”于是两人拔出刀从自己身上割下肉对吃起来，一直到死。有这样的勇敢还不如没有勇敢。
商纣的同母兄弟共有三人，老大叫微子启，老二叫中衍，老三叫受德。受德就是商纣，年龄最小。纣的母亲生微子启和中衍的时候还是妾，后来成为正妻生下了纣。纣的父母想要立微子启为太子，太史依据宗法制度争辩说：“有正妻生的嫡子，就不可以立妾生的庶子做太子。”因此纣被立为太子。像这样的遵守宗法制度，还不如没有宗法制度。
活学活用
对待任何事物都要适度，孔子曾对此作了最为生动的阐释。
据说，有一次，孔子带领他的弟子们到鲁桓公的庙堂里去参观，师徒们在大堂上看到一个奇怪的器物。它什么也不装时就倾斜，装的东西恰好时就端端正正的，而一旦东西装得太满，它也会歪倒。孔子师徒不知道这是什么器物。孔子就向看守庙堂的人请教。看守庙堂的人说：“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我听说这大概是放在座位右边的器物。”孔子似乎恍然大悟，说：“君王一定是把它当做最好的警戒物，所以一直放在座位的旁边。”为了让弟子们进一步明白这个道理，孔子师徒当场进行了演示。
孔子叫子路去取了水，慢慢往里倒，刚倒了一点水，它就开始倾斜；水倒得适中的时候，它就站得好好的；一旦装满水，它就完全翻倒了。看到这种状况，孔子说：“对呀，哪有装满了却不倒的东西呢？”子路问道：“请问先生，有满而不倒的办法吗？”孔子说：“聪明睿智，用愚笨来调节；功盖天下，用退让来调节；威猛无比，用怯懦来调节；富甲天下，用谦恭来调节。这就是损益过分、达到适中状态的最好的方法。”子路接着又问：“古代的帝王除了用这种方法来警示自己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孔子说：“上天生了老百姓又为他们设置了国君，让他治理百姓而不失去天性；设置了国君又为国君设置了辅佐，让辅佐的人教导、保护国君，不让他做事情太过分。因此，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又设置侧室之官。大夫有副手，士人有朋友，一般的人也都有他们亲近的人来相互辅佐。有功劳就奖赏，有错误就纠正，有患难就帮忙，有过失就更改。白天子以下，各有父子兄弟来观察、补救他的得失……”
子路依然还在追问：“先生，您可不可以举个例子呢？”孔子说：“卫武公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在九十五岁时还下令全国：‘从卿以下的各级官吏，只要是拿国家俸禄、正在官位上的，都不要以为我老朽而丢开我不管，一定要经常地训诫、开导我。我乘车的时候，护卫在旁的警卫人员应该规劝我；我在上朝的时候，群臣应该督促我，多让我看一些前代的典籍；我在寝宫休息的时候，左右的侍从应提醒我；我在闲居的时候，也要让我听到百工的讽谏。’他就是这样时常用这些话来警示自己，使自己的言行不至于走极端。”弟子们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孔子在平时教育他的弟子的时候，都非常注意教育他们做事情要遵守适度的原则。前面我们提到的子路，在他还没有成为孔子的学生的时候，是个人见人恶的社会小混子。他生性好斗，甚至对孔子他也敢非礼。后来在孔子学说的感召下，他也拜孔子为师。孔子针对他的特点，对他进行教育。
一天，子路兴冲冲地来找孔子：“先生，听到一个好的主张，是不是就该马上实行呢？”孔子说：“有比你经验丰富的父兄在，你首先应该向他们请教，怎么能马上就去实行呢？”子路听了老师的话，马上冷静下来。孔子还有一个弟子叫冉求，生性懦弱，一天，他向孔子问了一个与子路所问一样的问题。但孔子却给了他与子路完全相反的答案。冉求听了老师的话，满怀信心地走了。这时，一直站在孔子身边的一个叫公西华的弟子，看到这种情况，大惑不解，就问孔子个中缘由。孔子说：“子路办事本来就鲁莽，所以需要抑制他；冉求遇事退缩，所以需要鼓励他。”孔子就是这样在日常的生活中向弟子们灌输“过犹不及”、“时中”的思想的。但是孔子决不喜欢那种毫无见地、凡事都只会说“好、好”的人。孔子强调言行不走极端，但他并不死板，他最懂得变通，主张“可以速则速，可以久则久，可以处则处，可以仕则仕”，意思是说，该快的时候就快，该慢的时候慢，该停的时候停，该当官的时候就当官。
智慧金言
辩说而不合乎道理，诚实而不合乎理义，勇敢而不合乎正义，守法而不合乎时务，就像精神迷乱的人却骑着快马一样，也像神志癫狂的人却手握利剑一样，大乱天下的一定是上述四种行为。辩说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它遵从道理；诚实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它遵循理义；勇敢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它伸张正义；守法之所以可贵，在于它合乎时务。
仲冬纪·长见
题解
“长见”就是有远见的意思。文章通过历史上的四件事，旨在说明历史发展是有规律的、继承的，并提出洞察明悉今世，就可以推知古代，知晓古往就可以治道后世的结论。
原文
智所以相过，以其长见与短见也。今之于古也，犹古之于后世也。今之于后世，亦犹今之于古也。故审知今则可知古，知古则可知后，古今前后一也。故圣人上知千岁，下知千岁也。
荆文王日：“苋数犯我以义，违我以礼，与处则不安，旷之而不谷得焉。不以吾身爵之，后世有圣人，将以非不谷。”于是爵之五大夫。“申侯伯善持养吾意，吾所欲则先我为之，与处则安，旷之而不谷丧焉。不以吾身远之，后世有圣人，将以非不谷。”于是送而行之。申侯伯如郑，阿郑君之心，先为其所欲，三年而知郑国之政也，五月而郑人杀之。是后世之圣人使文王为善于上世也。
晋平公铸为大钟，使工听之，皆以为调矣。师旷曰：“不调，请更铸之。”平公曰：“工皆以为调矣。”师旷曰：“后世有知音者，将知钟之不调也，臣窃为君耻之。”至于师涓而果知钟之不调也。是师旷欲善调钟，以为后世之知音者也。
吕太公望封于齐，周公旦封于鲁，二君者甚相善也。相谓曰：“何以治国？”太公望曰：“尊贤上功①。”周公旦曰：“亲亲上恩。”太公望曰：“鲁自此削矣。”周公旦曰：“鲁虽削，有齐者亦必非吕氏也。”其后，齐日以大，至于霸，二十四世而田成子有齐国。鲁日以削，至于觐②存，三十四世而亡。
吴起治西河之外，王错谮之于魏武侯，武侯使人召圣人之。吴起至于岸门，止车而望西河，泣数行而下。其仆谓吴起曰：“窃观公之意，视释天下若释踊③，今去西河而泣，何也？”吴起抿泣④而应之曰：“子不识。君知我而使我毕能，西河可以王。今君听谗人之议而不知我，西河之为秦取不久矣，魏从此削矣。”吴起果去魏入楚。有间，西河毕入秦，秦日益大。此吴起之所先见而泣也。
魏公叔座疾，惠王往问之，曰：“公叔之病，嗟！疾甚矣！将余社稷何？”金叔对曰：“臣之御庶子鞅，愿王以国听之也。为不能听，勿使出境。”王不应，出而谓左右曰：“岂不悲哉？以公叔之贤，而今谓寡人必以国听鞅，悖也夫！”公叔死，公孙鞅西游秦，秦孝公听之。秦果用强，魏果用弱。非公叔座之悖也，魏王则悖也。夫悖者之患，固以不悖为悖。
注释
①上：通“尚”，崇尚。上功：崇尚功绩。
②觐：通“仅”。
③释：舍弃。躧：鞋。
④抿：拭。抿泣：揩拭眼泪。
译文
智慧之所以有差异，在于他是远见还是短见。现在和古代的关系，就像古代和未来的关系。现在和未来的关系，就像现在和古代的关系。所以审清了现在的状况，可以知道过去，知道了过去，可以知道未来。过去、现在和将来，是可以互通、互相借鉴的。故有“圣人了解前后千年”的说法。
楚文王说：“苋多次依据道义而冒犯我，尊循礼制而违反我，跟他在一起就感到不安，但时间久了，我从他身上有所收获。如果现在我不亲自授予他爵位，后代的圣人将要谴责我了。”于是授予他五大夫爵位。文王又说：“申侯伯善于揣摩我的心意，我有什么想法，他就在我之前准备好了，跟他在一起感到安逸，时间久了，我就会因此而丧国亡身。如果我不疏远他，后代的圣人将要斥责我的。”于是把他送走了。申侯伯到了郑国，曲意迎合郑国国君的心意，事先准备好郑君想要做的一切，经过三年就执掌了郑国的国政，但执掌国政仅仅五个月就被郑国人杀了。这样看来，是后代的圣人促使楚文王做了善事。
晋平公铸造了一口大钟，让乐工审定钟的声音是否和谐，大家都认为声音已经很和谐了。只有师旷说：“这口钟声音还不和谐，请求重新铸造它。”平公说；“大家都认为很和谐了啊。”师旷说：“后代如果有精通音律的人，将会知道这口钟是不和谐的。我本人因此为您而感到羞耻。”到了后来，师涓果然发现钟声不和谐。由此看来，师旷想要更准确地调和钟声，是因为后代有精通音律的人啊！
太公吕望被封在齐国，周公旦被封在鲁国，这两位君主交情非常好。彼此都问：“怎么样才能治理好国家呢？”太公望说；“尊敬贤人，奖赏有功之人。”周公旦说：“亲近亲人，崇尚恩德。”太公望说：“以这样的方法治国，鲁国很快就会削弱的。”周公旦说：“鲁国虽然会削弱，但后世拥有齐国的，也肯定不是吕氏了。”后来，齐国日益强大，直至成为诸侯中的霸主。但历经二十四代君主之后齐国就被田成子夺取了。鲁国也日益削弱，以至于仅能勉强支撑，历经三十四代君主之后也灭亡了。
吴起治理西河之地，王错在魏武侯面前诽谤诋毁他，武侯派人把吴起召回。吴起来到岸门，停住马车，回头遥望西河，几行眼泪就流了下来。他的车夫对他说：“臣私下观察您的胸怀，舍弃天下就像扔掉鞋子一样容易，如今离开西河您却流了泪，这是为什么啊？”吴起拭去眼泪说：“你不知道的。如果君主理解信任我，让我竭尽全力施展才能治理西河，那么魏国就可以灭秦成就伟业。如今君主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而不信任我，西河不久就会被秦国占领，魏国从此就会削弱的。”吴起后来离开魏国，投奔楚国。不久，西河之地果然全部被秦国吞并，秦国日益强大。这就是吴起有先见之明而为之流泪的原因。
魏相公叔座病了，惠王去探望他，说：“公叔您的病，唉！病得很沉重了！国家该怎么办呢？”公叔回答说：“我的家臣御庶子公孙鞅很有才能，希望大王您能把国政交给他治理。如果不能任用他，不要让他离开魏国。”惠王没有回答，出来对左右侍从说：“难道不可悲吗？凭公叔这样的贤明，而今竟然叫我一定要把国政交给公孙鞅治理，太荒谬了！”公叔死后，公孙鞅向西游说秦国，秦孝公听从了他的意见。秦国果然因此强盛起来，魏国果然因此削弱下去。由此看来，并不是公叔座荒谬，而是惠王自己荒谬啊！大凡行事荒谬的人的弊病，必是把不荒谬的当成荒谬。
活学活用
韩信（？～前196年），西汉时期淮阴人。从小家境比较贫寒，但他读书刻苦，曾经拜过师傅，学过武艺，也算是能文能武。但韩信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年纪很小就父母双亡，他的生活就完全失去了依靠。他想做生意没有本钱，想谋个官职又没有人举荐，甚至到了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但是，人总得活下去呀。他只得厚着脸皮，到亲戚朋友家去混饭吃。可是，时间久了以后，人们渐渐地都厌烦了。韩信只好自己到处讨饭度日了。
有一天，已经两天没吃东西的韩信来到一条小河边，准备钓几条鱼换饭吃。可是鱼儿总是不上钩。他便学着别人的样子，跳下河里去摸鱼。倒霉的韩信终究一条鱼也没有摸着。爬上岸来，只有呆呆望着河水发愣。这时候，在河边上，有一个老奶奶正在洗衣服，这个老奶奶天天在这里洗衣服，她每天都带饭来吃。就在老奶奶拿出饭盒准备吃饭的时候，她一下看到了韩信那渴望的目光。于是她慈祥地对韩信说：“孩子，你是不是饿了？”说话间，她就把自己的饭盒递给了韩信。韩信也顾不得害羞了，接过饭盒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以后，韩信每天都到河边来，老奶奶也有意多带一些饭，分给韩信吃。韩信对老奶奶心存感激，就对老奶奶说：“老奶奶，我以后总会有发达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一定会加倍报答您老人家的。”没想到这句话，反而惹恼了老人家。她说：“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真是没出息。自己不害臊别人也替你害臊啊！我是看你可怜，才给你饭吃的，你以为我图你的报答吗？”韩信昕了老人的话，心里感到羞愧不已。
转眼间，韩信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他发奋刻苦读书，同时，也崇尚武侠精神。他买了一把宝剑，随身佩带，有时间就练上一番。当时，淮阴城里有一伙无聊之徒，他们见韩信贫寒无业，就时不时地来奚落他一番。一天，有一个屠户对韩信说：“喂！穷小子，你成天挂一把剑干什么？我看你是牛大的身子老鼠的胆，有本事你敢朝老子的胸膛刺一剑吗？”韩信懒得搭理他，转身想走开。谁想那个无赖一步挡在韩信的前面，说：“胆小鬼，大家都来看啊，这个家伙是个脓包！韩信，你如果是个男人，就来刺我一剑，如果你是狗熊，就乖乖地从我的胯下钻过去。”说完，他两腿叉开看着韩信。这简直欺人太甚！旁观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有的说：“杀了这个无赖！”有的说：“给他点厉害看看。不然，你也太窝囊了！”然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韩信，并没有举起自己手中的剑。只见他慢慢弯下身子，竟然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从那个无赖的胯下钻了出去，最后从容地走了，留下了满怀惊愕的人们。是韩信无能吗？不！杀了那个无赖，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但韩信自信自己的出息不在杀一个无赖，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在寻求自己更远大的前程。尽管从此以后，淮阴城里有更多的人瞧不起韩信，但韩信决不以此为怀，走着自己该走的路。
秦末农民大起义爆发后，韩信参加了项羽的起义大军，后来又转入刘邦的帐下。刘邦拜韩信为大将。韩信立了大功，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了。韩信先是派人找到了当年河边的那位老奶奶，赏给老人千两黄金；那个侮辱过韩信的屠夫，也被韩信任命为一个专管捕盗的官吏。人们都不理解，韩信说：“当时，我并不是不敢杀他，可如果我真的杀了他，对我有什么益处呢？受一点侮辱，与我的远大志向比起来，不过是区区小事。他的侮辱，却促使我更加发奋，从这个角度看，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呢？”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中国的古训。韩信也已经很好地身体力行过了。
智慧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