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中国丝绸博物馆,位长桥南,玉皇山脚当年的丝绸博物馆只在镜湖厅一带,哪里里有今日占地70亩、面积7000多平方米,投资20000万,展厅8个之气魄。
中国丝绸博物馆,所建西子湖头,自有道理。两汉时,杭州已有丝织,且东渡扶桑,为日本丝织物始祖。唐时有杭人大书法家褚遂良,向被尊为杭州丝绸开山鼻祖,那个时代,恰逢分久必合,有人甚至给军队未婚者厚资,密今他们去北方娶那些巧手纺织姑娘来江南,以发展丝织技术。杭人又一直奉忠清巷褚遂良故居一带为丝绸中心。直到今天,丝绸市场亦建其中。其实,杭人在通圣庙里供得丝绸行业神诸载,乃是褚遂良的九世孙。看来杭人丝绸得益于褚家,倒是可以肯定的了,白居易诗曰:“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那时杭州的柿蒂绫,着实出色呢。
至于吴越时期,钱鏐保境安民,公开宣言:“世方喋血以事干戈,我且闭关而修蚕织。”结果是什么样呢?结果是上下千余年,江浙丝绸,为中国冠。
南宋杭州,丝织业全面繁荣,街坊里巷,真格是“竹窗轧轧,寒丝手拨,春风一夜,百花尽发。”中外学者已有南宁杭州乃可以萌生资本主义萌芽时期之说,到于明清,杭州专门设有织造府署和织造府,为宫廷服务,至今留下那五锦缎般的古迹,织造署,机神庙,绸业会馆。职工的神是黄帝,练染工的神则是葛洪。抱朴庐本色道家地,却又是练染工的朝拜地,这种联系倒也生趣。
中国丝绸博物馆,浸淫于如此丝绸文化氛围之间,怎么能不大饱人眼福呢。
接着要光顾的,便是江南药王胡庆余堂中药博物馆了。
1928年的博览会上并没有专门的中药展览,而今天的国药博物馆也很有说法,在杭州的博物馆中,还没有哪一个馆如此密切的与一个杭州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呢。
北有同仁堂,南有庆余堂,胡庆余堂何人所建,自然姓胡,名雪岩,一代巨贾,红顶商人,盛极一时而衰,死时唯如豆烛光,七尺桐棺而已。
胡庆余堂乃胡雪岩盛时所建,位今日吴山脚下大井巷口,去这里参观,是领略人,领略建筑,领略中药,须知庆余堂,可是独步海内的商业古建筑,国家级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其它博物馆,在这一点上就分出档次来了。
胡庆余堂好认,远远望去,有封护墙60米,高12米,上书“胡庆余堂国药号”。每个字大20平方米,章其炎书,亦为海内一绝。
其建筑占地8亩,形如鹤状,细颈宽体,门楼上镌“庆余堂”三字,据传竟是秦桧手迹,不知确否。鹤颈长廊有丸牌38块,实乃撕不破的说明书。那楹联也作得贴,曰:野山高丽东西洋参,暹罗宫燕毛角鹿茸。
至于营业大厅,宫灯高挂,古色古香,红木柜台高大,梁间雕龙刻凤,柜内百眼橱格。人进其前,肃心并气,唯虔唯诚,不敢张狂。
到于中药的历史展览,便又是一部中国线装书浏览了。有中国药学史陈列,有药材陈列,还有制作中药的表演厅。还得感激庆余堂的古建筑,创造了一个理解和认识中药在中华文明中地位的最佳氛。
南宋馆窑博物馆,位玉皇山下,虽则偏远一些,实在也是个到了杭州就非去不可的地方。
为何这么讲?便以得话出一番历史来了。
瓷,中国先民创造发明,生活器皿,艺术载体。杭州湾南岸宁绍平原,乃最早的瓷器发祥地。浙江瓷呈青色,史称“越窑青瓷”,自始东汉始,它发展了,提高了。冠极一时了,然后便是无可奈何的衰落和神密的消失,只在那层峦迭翠的浙南龙泉山中,封藏着它的一点余绪。
而盛极一时南宋官窑,则是在元人的铁蹄下烟消云散的,荒草、乱坟和杂树封杀了当年宋王宫的风采,官窑变得遥远朦胧。存世的藏品,因其不满三位数而备受宠爱,有宋一代郁郁乎统治阶级的学识教养,溶汇在古瓷中青瓷系列最高工艺水品的南宋官窑上,给了后世一个仰视的美的高度。
薄胎厚釉,紫口铁足和釉面开片是官窑的特征,至于造型的纯粹,洗练,大气,又是其它时代难以匹敌的。宋人审美趣味在内涵隽永,故酷爱器皿之一色纯净,南宋官窑的粉青色瓷,正好与人眼对色光敏感的平均值相一致,故人见人爱,如此之极品的突然消亡,自然成了陶瓷界永恒话题。1986年,南宋官窑的遗址被定为博物馆建地,已建成开放。你想知道中国China吗?去南宋官窑博物馆吧。
当你跑完这四大博物馆,你将发现什么?茶叶、丝绸、中药、瓷器,您有否发现,它们是中国先民贡献于世界文明的又一组“四大发明”呢?而它们却又紧紧围绕着西子湖而存在着。是一次多么高质量的精神会餐啊!
还有多少这样的精美的眼福心福呢?关于剪刀的,关于扇子的,关于民俗的,关于古建筑的,关于溶洞与古塔的,关于园林与庄园的。走进去多看一看吧,出来,你就更爱这花前月下的湖光山色了,你在其间,就能品尝出这天地间的在格局大气象来了。
湖上丹青:吴山越水花鸟精神
西湖如画,而画家也钟情杭州。
我想在这里主要提三位画家,黄宾虹、潘天寿和林风眠,但并不是想把他们放在绘画史中排什么坐位。之所以提到他们的名字,乃是因为杭州古往今来众多居住在此的画家中,目前似乎只有这三位,是开放了他们在杭州的故居,以此作为了纪念馆的。
在浏览西湖之时,到沿西湖的栖霞岭黄宾虹故居、南山路的潘天寿故居和玉泉路口马岭山脚的林风眠故居一访,你会不虚此行的。
说到杭州今天的绘画大师,难免又要拉回到很远的古代去,从头开始说起。
一般人们提到杭州画史,大多从南宋的宫廷画院说起。但杭州的丹青艺术,还可以再往前推至唐代的萧悦。萧悦生活在白居易生活的那个时代,因为担任协律郎,人称萧协律。协律郎应该是一种乐师的名称吧,白居易因为看到他与另一位乐师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还身穿寒衣,专门派人为他们做了冬衣,还写了诗记下了对他们的深切同情。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萧悦乐、画都通,是个多才多艺之人,同时,也是一个非常清寒的艺术家。这样的人来画象征清高气节的竹子,倒也是相得益彰的呢。
我们不知道萧悦的祖籍究竟在哪里,只知道白居易有时称他兰陵萧悦。兰陵在这里当是郡望的意思,因为唐代是一个相当重视门阀的朝代,所以很难说兰陵就是萧悦的祖籍。但萧悦的艺术活动主要是在杭州展开的,所以人们一般也把他认做了杭州人。至于他活到什么时候才去世,人们了常常拿白居易的一首诗来考证。白居易晚年写过一首忆杭州的诗,说:三年闲闷在余杭,曾为梅花醉几场……歌伴酒徒零落尽,唯残头白老萧郎。那时,已经是公元九世纪的四十年代了,老萧郎还活着,他的艺术生命不算短。
萧悦能书,但他最擅长的还是画竹,白居易称他画的竹是举时无伦。知音难觅,萧悦也是个性情中人,一口气就给白居易画了一幅十五竿竹图,白居易高兴地立刻回赠诗一首。
从绘画史上的贡献来看,萧悦并不是第一个画竹的人,但他以前的画竹者,都是把竹子作为人物画的陪衬,而不是作为独立的题材来运用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萧悦专门画竹,独树一帜,可以称得上是开创了新风,给后世的艺坛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五代吴越国,杭州也出过不少大画家,先不说别人,那个打下了吴越江山的私盐贩子出身的钱王,自己就是一个画竹的高手,说不定还间接地受过萧悦的影响呢。不过,在当时一群出类拔萃的画家当中,最着名的,当然还是要算是兰溪人高僧贯休了。
一般人们提到贯休,往往就会想起他的那首献给钱王的诗《献钱尚父》,里面有“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名句,因为钱王要他改成四十州,贯休不干,跑了,据说最后一直跑到了四川。但绘画史里的那个贯休,之所以名留千古,却和什么帝王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以他的罗汉像闻名于世的。他最着名的作品是《画罗汉十六桢》。杭州西泠印社的华严经塔上,就雕着根据贯休的罗汉画像雕刻上去的罗汉像。那一个个罗汉大鼻子浓眉毛,一个个象是西域人,很有艺术的夸张力。罗汉像传世下来了,但真迹绝少,大多是后世者临摹的。
有了这样的文化积叠,才有了宋代杭州绘画艺术的高峰。宋代宫廷画院极为兴盛,尤以那做不好皇帝却做的好艺术家的宋徽宗时代为最。这个赵佶,作画最有名,尤以花鸟画为神,后来当了元人之虏,手下画师也是四处星散流落江湖,不料艺术之凝聚力又如此之不可估量,他们几经艰辛又回来了,云集西子湖头,成为绍兴画院的中坚,盛况不减北宋。
南宋150年,名画家120余人,多为宫廷画家,主要任务是为皇帝服务,皇帝叫你画什么,你就画什么。比如孤山凉堂有白壁三丈,高宗便命萧照画壁山水,是真名士便真风流,传说萧照向皇帝要了几升酒,半夜三更一瓶画一幅,天亮成,高宗大喜,赏以金帛。
虽为800年前宫廷画家,也知深入生活师法自然的意义,所以这些宫廷画家们便身在朝廷心在江湖,保持写生风气;又文人遭经离乱,参禅拜佛之心盛矣,便与西湖周遭寺院禅师画僧交密,亦影响当时画风。
众多画家,终有几位划时代,留下几幅传世之作,便有李唐之《采薇图》;萧照之《秋山红树图》;“暗门刘”刘松年之《四季山水图》;马远“马一角”之《踏歌图》;夏珪“夏半边”之《溪山清远图》。边角之景,残山剩水,半壁江山之叹息也。
时人习花鸟而名者,有五十余人,至元明清,黄公望居杭州,作《富春山居图》,高克恭作《吴山观日图》;又有老莲陈洪绶,蓝瑛的人物、花鸟、兰竹、山水,无不精妙,至于徐清藤徐渭对中国画之巨大影响,不必赘言,虽在山阴,往来杭州频繁。直至清未民国后的吴昌硕,黄宾虹,林风眠,潘天寿,吴茀之,李可染,陆俨少等等。你们看,一部中国美术史,离开杭州,怎么写得成。
现在,再回过头来,谈谈这几位大师。
先说黄宾虹(公元1865-1955年)。一般游人到杭州,岳庙是不会漏掉的,既然去了岳庙,到黄宾虹的故居一访,就是十分方便的事情了。黄宾虹先生生命中的最后十年,就是在栖霞岭上度过的,当时,他是浙江美院的教授。生于浙江金华的黄宾虹,若呼其名,应该叫黄质,晚年号宾虹,结果大多数人却反而不知道其名了。
黄宾虹的故居,位栖霞岭31号,门对岳庙围墙,是一座建于民国的中西式花园别墅,黄宾虹先生也是在这里走完他人生最后的艺术生涯之路的,所以,这里被开辟成了黄宾虹纪念馆。
我的一位熟人在黄宾虹纪念馆当馆长,因此缘故,我去过这栖霞岭好多次。奇怪的是岳庙热闹得就象一个大庙会,但咫尺之遥的黄宾虹纪念馆却净静得好象终日在坐禅。院落不小,楼房的位置,倒让我想起绍兴徐渭的青藤书屋。楼内的布局简朴,没有多少真迹,除了黄宾虹先生的生平介绍之外,也很真实地再现了黄宾虹生前的生活场景。象这样的地方,看热闹的人自然是不会来的,来的都应该是一些看门道的人。是人们还不怎么了解这位山水画的大师吗?黄宾虹属于那种圈内人敬仰的大师,有点像文学史学界人对陈寅恪的那种崇拜。奇怪的是黄宾虹和齐白石都活到了九十岁以上,但齐白石在普通百姓中的名声却要远远大于黄宾虹。在我这圈外人看来,大约还是因为齐白石的画比黄宾虹的画好懂吧。
我第一次读黄宾虹画时,看满纸炭黑,山水在乌焦中隐隐现出,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后来读多了,再读其人,终于渐渐品出了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