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是人生第一要务
没有人不想完成其价值人生,不想登堂入室,直达高明博大之境;不想上与天地同流,与日月争光。然价值人生之实现,有如西天取经,山高路远,何其艰辛。若无坚定不移之志,若无降妖除魔之能,便只能折乾尘沙、望洋兴叹!然大志气、大智慧却非先天带来,而是后天习得。因此,欲成大事者,必先自强自圣,必先加强自身之修养,除此之外,难有他途!
价值人生之完成,必先落在修养二字上。无论是从内在心性上品德上人格上之完成来说,还是就其外在事功上学问上艺术上之建立而言,总不能脱出修养一途。然济济众生,类皆难免与草芥同生死,不能超越恒流,脱凡夫而登圣域者,在未能深切了解人生修养之大道,以善自创造其自我,完成其自我,致终为环境所拘,为际遇所困耳!
古往今来,凡创造时代创造历史之圣贤豪杰,本无异于人,考其终能出类拔萃,光耀环宇,参天地赞化育而万古不朽,在其于人生修养上,能深造有得。毋违宇宙间成事成人成熟之原理原则而已!故说,修养为切入人生大道之首务!
唯修养可以变化气质,唯修养可以提高人格,唯修养可以完成事功,唯修养可以光辉人性。
修养之目的就是要自己征服自己!
丑陋、平庸和平凡,一旦征服,人就会变得胸怀宽广、深沉厚重、浩气充盈、爱心洋溢。此时他已经不再以别人的注目礼为转移,他包容别人,启发别人,引领别人,他与所有的别人在一起,他的能量与所有别人连在一起,他就是一颗“精神原子弹”,就是一颗熠熠生辉的太阳,给大地带来阳光,给万物送去温暖!
修养之目的就是要使自己走向成熟!
判断一个人在心性上是否成熟,那就是看一个人的胸怀与气象。本人简单地理了七个标准,以判断一个人心性上是否真正成熟:
一看他是不是有穷根究底的锐气;
二看他是不是有海纳百川的胸怀;
三看他是不是有为而不争的淡定;
四看他是不是有温暖别人的情怀;
五看他是不是有启发他人的柔情;
六看他是不是有百折不烦的耐心;
七看他是不是有心平气和的从容。
如果一个人的身心行不符合此七条标准,或是离这七个标准甚远,那不管他读了多少书,也不管他干了多少事,本人都强烈建议:回家再读书!再提高!再修炼!
孔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易》曰:“建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夫己者,人之本;德者,业之本。故一个人如欲以其自己全生命全灵魂之力,以风驰电掣之势奔赴于迷离浇漓之将来,而冲破其天赋之睿智所划囿的神圣封界,与神定之命运所筑建的坚固堤防,则首先非使其自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强人”,有拔山盖世的才力不可。
古人所谓“内圣而外王”、“修己以治人”与“己立立人”、“己达达人”者即以此。古往今来,己不立而能立人,己不达而能达人者,未之有也;己身不“强”,而能创造一世纪一时代之历史者,则更未之有也。事功之础石,实为吾人本身之充实与各种条件之具备所凝成,而此种生命之充实,即是修养。
一个人总要力求其能完成一个我,完成一个人,冀其能有以异于草芥,进而完成其为一个超乎众流的圣贤豪杰,方无为所生。人人能完成一个我,完成一个人,则进而即可完成一个国家,完成一个世界。
古人谓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此“三不朽”事业,尽人皆可为之,以天所赋予者,尽人皆同也。故孟子曰:“尧舜与人同也。”然则或为凡夫、为小人、为盗贼,或为君子、为豪杰、为圣人,一则与草木同朽,一则可与日月争光,其结果有天壤之殊者,即在修养之有无与修养之功夫如何耳!
“百炼钢成绕指柔”,人要充实其人生,提高其境界,亦全靠锻炼,靠修养,靠功夫,靠定性定力。故古哲谓:“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锻来;思立揭地掀天的事业,须向薄冰上履过。”天所赋予于人的资质,只是一块料子,或为画栋雕梁,或为土舍茅屋,全在你自己用功去做。能自强者,天不能陷;能自立者,天不能倾;能自达者,天不能穷。故《淮南子》谓“功可强成,名可强立”,而亦德可强修,圣可强至也。
世人常说“做人”,此“做”字即是修养,即是功夫。做一日人,便不可一日不讲修养;一息尚存,功夫不容稍懈。
讲修养,便有阶程有境界,修养之程度不同,境界之高低有别。故有小人境界,有凡夫境界,有君子境界,有英雄境界,有圣人境界,有天地境界。
人之所以异于草芥者,即是人有修养,有由修养而所至之各种境界,而草芥则不然。人能藉修养以增益其所不能,以提高其人格精神,而草芥则不能。人可藉修养以充实其自然生命,扩大其人生之意义与价值,而草芥则不可。人能藉修养以使其对人生有觉解有了悟,对世界有贡献,对后世有影响,而草芥则否是。
人除肉体的生死、自然的生死外,尚有精神的生死;除肉体的生命、自然的生命外,尚有心灵的生命、历史的生命,而草芥则不得知也。老子谓“死而不亡者寿”,世人常说“精神不死”,这死而不死,死而与天地同流、与宇宙同存者,就全在修养。
昔拿破仑曾说:“人生在世,不能流芳百年,亦当遗臭万年。如与草木同腐,不足道也。”此为住在“枭雄境界”者的话,实大错而特错。若住在“圣人境界”中的人说来,则应为“人生在世,不能流芳百世,亦不可遗臭万年,方能免于与小人、恶人为伍”。
良以遗臭万年,则草芥之不如矣!又何其为人哉?人之所以贵乎为人者,在其能尽己之功,以期能有以益于人,有以益于家国天下,有以益于世界人类与后世也!舍此而不由,则谬矣。不然,何贵乎有修养?这只是任性任才之发展,而非为尽心尽性之完成也。
修养之道多端,就其心性上之悟解言,则靠学问;就其行为上之轨范言,则靠道德;就其事功上之宏达言,则靠才气。学问所以充实其智慧,而日就于高明;道德所以涵融其品德,而日就于博大;才气所以光大其肆用,而日就于悠久。高明配天,博大配地,悠久无疆。锲而不舍,精进不已,便自可完成一切,涵盖一切,而超越一切,以上入于圣人境界、天地境界矣。
学问、道德与才气,全自修养中来,唯修养可以变化气质,唯修养可以提高人格,唯修养可以完成事功,唯修养可以光辉人性。故修养乃人之所以为人之本,英雄之所以为英雄与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之本。故曰:自圣人以至凡夫,一是以修养为本。
自功利主义兴而世风坏,自物质文明盛而道德衰。利令智昏,欲令神迷。竞于物则遗于道,争于名则累于德,纵于欲则害于仁,逐于利则亡于义。道德泯,仁义绝,则身未有能修,心未有能正,而事未有不废,国未有不乱者也。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处功利世界、物质世界,举世滔滔者,能“明其道而不计其功,正其义而不谋其利”,以自免流为小人者,有几?
古圣有言:“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斯“三不朽”,首之以德,而亦贯之以德。德不立,功与言,便失其据矣!功盖天下而鲜德行,定是奸雄之流;言冠古今而鲜德行,必为狂慧之徒。
唯有德弥宇宙,即鲜功言,亦可入圣人之域。英雄豪杰之流亚,虽以完成其事功为主旨,然如能立德以自正,因德以化世,则天下事,只在举手投足之间,垂拱而功立,不言而事成矣!
人人是英雄,人人是圣人。然而举世滔滔,奔竞者如牛毛,而能至者如麟角。在群皆懵懵懂懂,只在金钱上讨活计,在物欲上纵享受,在功利上钻牛角,舍本而逐末也!不正其体,不齐其本,又乌可得而至?故特就先圣先贤所垂示修养的原理原则,凡可“放之四海而皆准,万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归纳而列举之,并加以阐述之以充其义,亦即所以端其本也。故序修养为卷首,藉为修德入圣之门耳。
那么,天下智识浩如烟海,我们应从何处着手呢?我读书万卷,历世数载后得出——欲直登大境须从一个“圣”字入手。因“圣”为人生之最高境界!
人与人的差异比之人与猪的差异还甚,人确有境界之分。现将不同之境界叙说如下:
功利境界,亦可称之为凡夫境界。凡沉溺于富贵功名,与物质境界中不能超凡脱俗者,皆凡夫也。能用存养省察正心养性及克己归仁功夫,力自修养以向上者,即可由凡夫而为君子为贤人,上而超凡入圣。
修养之道,在能去人欲存天理,去俗念存道心,以超脱凡夫境界(帝王将相英雄豪杰等事功境界中人,亦皆在凡夫与君子贤人境界中)。人类大都为物尘所蔽,为名利所陷,生于斯,死于斯,代代相传,愈陷愈深,灵明尽丧,几鲜有人迷途知返,能毅然超脱功利境界者,深可痛惜也!
道德境界,主在能解,脱功利境界、物质境界之束缚,尽心尽性、立德养气以修养,使气质变化,超世独立,动心起念,不堕凡俗观念中,保其本性灵根(即圣人种子),全其天真,即是圣人。
圣人境界。此即超道德境界,于超凡入强后,继续自强人起修,向上迈进一步,而至于超凡入圣,以期圣化登真。
人生之境界,在于人之自我创造,创造之目的,在求成熟其人生,循一定之轨范,求得自我之正确修养,精进不已,自能达到人生修养之最高境界。
人分五等,最下为恶人,次之为庸人,中间为凡人,较高为强人,最高为圣人。人心自然也有五等,即恶心、庸心、凡心、强心、圣心。
恶人不如草芥,庸人碌碌无为,凡人平淡无味,强人功成名就,圣人流芳百世。既如此,谁又不想做圣人呢?!
2、何为内圣之境界
内圣,当然不是成佛成圣成仙,有什么授灌顶水,现无边身的神力,而是初心不退,睡梦得安的常心、凡心、良心,即仁爱、平等、清净之心。
要做圣人,自然就得修炼成就圣人之智慧,就得学习“内圣五要素”,既内炼强志、内输正气、内修上德、内养心性、内增才智,而不是学一些急功近利的雕虫小技,更不是学一些鸡鸣狗盗之术。
儒家既标举圣人境界,为完成其人生之最高境界,则绝非一举手一投足即可得而几者。且一提境界,便须实修实证,尤须自修自证;亦不可能于谈笑微中,顿超直入。
道可顿悟,圣须渐修;理可顿明,德须渐进。学而无恒,有德而不能积功累行,勇猛精进,如天行之健,久而无息,亦不可望其能登圣人境界。
故欲为圣人,则必学圣人之学,行圣人之行,存圣人之心,修圣人之道;朝于斯,夕于斯,无瞬息之间违道,方可庶几有成!是故《中庸》曰:“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也。”
做人做圣人,做字是功夫。欲上超圣人境界,必须从事圣人修养;修字养字是功夫;圣人德行须修,圣人气象须养。故口诵圣人之言,而行盗跖之行,固不可以谓之圣人;即有圣人之学,具圣人之知,禀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德行,亦不可谓之圣人;必有圣人之学知才性,而兼具圣人之德行气,方可以谓之圣人。
德非行不立,气非养不化;能立其圣德,养其气化,而与道合;默而行之,行而契之,契而存之,存而养之,存养不息,则自能与天同化,而有一种圣人气象矣。此种圣人气象,亦即天地气象。
言乎人生境界,则登高必自卑,涉远必自迩,其作始也当应自凡夫境界起步;凡夫以下,不值而论。大凡只驰心于功名富贵利禄,或醉心于声色犬马物欲,而不脱尘俗气者,类皆为凡夫境界中人。
由凡夫而上之,则入于强人境界;强人包括君子与贤人,二者以其均能以道德是修,圣人自期,故亦可概视之为道德境界中人。至若纯以功利主义为人生观,一心创大事立大业、为天下国家担当大任为主旨者,则可概视之为功利境界或强人境界中人。
圣人境界,则系由道德境界直超而上之。功利境界中人,则不可与言圣人事业。圣人事业,乃是由致内圣而参天地、赞化育、绝时空之宇宙事业!其所养所务者,在内而不在外也。
由上可知为圣人之难,儒家中人,虽无不以“超凡入圣”自勉,然得彻入圣人境界者,究属不多。以孔子之至圣,犹自谦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等而下之,谁可自我作圣?孟子谓“人皆可以为尧舜。”其主旨虽在勉励人人去学做圣人,殊不知初易之,反易使人中途而废,古云行百里者半九十,即此之意。故不若初难之,反能多“超凡入圣”之士。
就学理上言之,如谓人人皆可成佛,人人皆可成圣人则可,谓人人皆是佛,人人皆是圣人则不可。“众生即佛,佛即众生”,与“凡夫即圣,圣即凡夫”之说,就本体上言,确属无可非议,唯就境界上言,则又天壤悬殊矣!吾人不愿勉人以易,而愿勉人以难者,以难之则易,易之则难,且圣人犹难之也。
修养是慢功夫;欲速则不达!欲超凡脱俗,超凡入圣,得先从德性入手。
《中庸》有言曰:“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此即是为圣人条件作说明。唯由凡入圣,在存养陶炼上,却不外“尊德性”一法门;“道问学”一途,乃所以辅其尊德性之功也。与《大学》之首“明明德”,即可证之。其下之广大精微高明中庸,则所以明其由“尊德性”而得“极圣功”之效也。仅有学问功夫,而不以尊德性功夫为头脑,充其极也,只能成智,而不能成圣。千古来,大学问家大思想家之著作等身而名亦不朽者,多如过江之鲫,然而类不能入圣门者,即以此也。
至若道德之士,慎言谨行,终身由道德行而不逾轨,由仁义行而不喻利,直养而无失,则气质便可不期化而自化。在气质变化中,即可由博地凡夫而养见其君子风度,由君子风度而养见其贤人气局,由贤人气局而养见其圣人气象;贤人犹为格局所限,圣人则无格无局无限,纯是一片天地气象。
至于在强人境界中之英雄豪杰侠义之士,即使能叱咤风云,则天地变色,然亦只能见其人之气概气势与气魄气度而已,究无圣人气象之可言,以其仍为天地所限隔也。
圣人则虽在天地境界中,而能透出天地之外,不为天地所限隔!直超六合而入于宇宙境界中。天地境界犹有形相可见可言,宇宙境界则无形相之可见可言,此乃是一种无境界之境界,只可以默会,而不可以言语形容也。
人之所秉受于天之气质,尽人皆同;而其心性之本来善根,亦复人人具有;存而充之,即可日与道化。孟子所谓“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者,去者去此,存者存此也。禅宗主“顿悟成佛”,儒家教人做圣人,则主积德累行,重死前一步,而不以“顿悟成圣”欺人。
对于圣人之道,明也明得,悟也悟得,说也说得,会也会得;不能践履笃实,步步着地,念兹在兹,行兹在兹,则即使能默诵“三藏”,倒背《四库》,依然落在凡夫境地。
夫圣人气象,全须自“存养不息”来;在静定中养出个端倪,像十月怀胎一样,逐渐养成。这种不见其变而变,不见其长而长,不见其化而化之现象,道家丹鼎派称之为修真中之“胎化”,为“胎息”以上功夫;它包含有精化、质化、气化、形化、神化等“五化功夫”,五化以气化为本,其余四化配四象,四象和合五行,而得“生丹”之基要。天地万物,完全是一气化成;故儒道二家与中医家,均重气化,即此理也。
天地密移(列子语),宇宙密运,万物密化,乾坤密旋,而其枢机无莫非为“一气密行”。孟子谓:“吾善养吾浩然之气”,浩然之气,即天地正气,不养其天地正气,则无以成其圣人气象也。此种养气功夫,全如鸡孵卵,如龙养珠,非静无以致之也。
归根结蒂,是要在静修仁爱心、平等心、清净心的根本智慧上下功夫。诗云:“世事纷杂何足惊,人生起落似黄尘。随缘修得根本智,万象森森一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