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道德情操论轻松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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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论评判自我情感与行为的基础及责任感(1)

我们被人敬爱,并且知道我们值得被人敬爱,这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我们遭人怨恨,并且知道我们值得被人怨恨,这是人生最不幸的事。

论自许与自责的原则

我们判断他人行为的原则与我们是否赞同自己行为的根据,完全相同。

当我们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时,能否充分同情导致其行为的情感和动机,决定了我们是否赞同他人的行为;当我们站在他人的角度看待自己的行为,我们是否赞同,也取决于我们能否对影响行为的情感和动机有充分的理解和同情。

我们若离开自发的立场,而且带着一定的距离感来看待自己的情感和动机,就不可能全面地审视它们,也就不可能对它们作出任何正确的判断。所以,我们应该努力用他人的眼光来看待自己,或者采取他人可能会有的看法来做到这一点。

无论我们做出什么判断,都会与他人的判断具有某种隐秘的联系。我们在考察自己的行为时,应该努力做到像公正无私的旁观者那样。如果我们置身于他的立场,就能够完全理解影响自己行为的所有情绪和动机,我们就会同意心目中那位公正法官的认可,赞同我们自己的行为。否则,我们的行为将会受到谴责。

每个人都应该有一面属于自己的镜子,这面镜子不仅让人知道自己的外表是美是丑,还可以知道自己的品质、情感和行为是好是坏;甚至自己的心灵是美好还是丑陋也能一目了然。一个在与世隔绝的世界里长大的人,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交往,他也就没有这面镜子将这些展现给他看,许多行为都不被他注意和理解。

得到这面镜子并不难,把这个人带入社会,他就得到了。周围的人的表情和举止就是他的镜子,无论他们是否体谅或是赞同他的情感,都会一一反映出来。正是这样,他才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情感是否合适,看到自己心灵的美与丑。

有了这面镜子,这个生来与世隔绝的人,现在可以注意那些给他带来快乐或是伤害的外部事物。那些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事物所激起的情感、渴望、厌恶、快乐或悲伤,都立即展现在他面前。

情感的想法并没有让他感兴趣到专心思考的程度。尽管思考这些情感的起因经常会给他带来快乐和悲伤,但是对快乐的思考不会给他带来新的快乐,对悲伤的思考也不会给他带来新的悲伤。

当他融入社会,他所有的情感立即会引起新的情感。他会注意到人们对他的某些情感表示赞同,而对另一些情感表示反感;从而使他受到鼓舞或感到沮丧。情感的想法会引起新的渴望和厌恶,还会引起新的快乐和悲伤。于是,现在他会对这些情感深感兴趣,时刻沉浸于专注的思考中。

别人的体形和容貌,是我们最早对长相美丑的概念。这种概念让我们很快就能感觉到别人对我们同样的评论。他人对我们长相的夸奖让我们高兴,反之,则让我们失望。别人对我们外貌的评价也是我们很想知道的。

我们用照镜子或者类似的办法,尽可能与自己保持一定距离,努力以他人的眼光来看自己,不厌其烦地审视自己的身体。经过这样的审视,如果我们对自己的外貌感到满意,就会将别人最坏的评价置之度外。相反,如果我们觉得自己让人讨厌是理所当然,那么别人任何一句微辞都会触动我们的敏感神经,使我们无比的愤怒。

外表丑陋的人可能经不起小小的玩笑,外表英俊的人却可以容忍你嘲笑他小小的缺陷。我们同社会是有联系的,所以,我们会担心自己的美和丑对他人的影响。我们会很主动地陈述,我们对他人的品行有怎样的感觉,别人对我们品行也同样直言不讳。所以,我们很急切地想知道,我们在他人眼里是令人愉快的或者是令人厌恶的对象。

正因为如此,我们开始检视自己的各种情感与行为,并借由思索,如果我们处在他们的位置,会怎样看待那些情感与行为。我们假定我们是自己行为的旁观者,并且努力想象那行为,依照此观点,在我们身上产生了什么样的感受。唯有透过这样的镜子,我们才能够在某种程度内审视我们自己的行为是否合宜,如果从这样的观点来看,我们的行为使我们感到高兴,那我们就不会有什么顾虑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会变得不在乎他人的赞美,甚至在某种程度内藐视世人的非难,因为我们心里确信,不管被怎样误解或被怎样讹传,我们是人们的赞许感的自然且适当的对象。相反,如果我们对这一点感到怀疑,就可能因此而更急切地想要获得人们的赞许。但是,只要我们尚未自甘堕落到人们所谓不知羞耻的地步,人们的非难一定会使我们感到加倍的难受,因此,会使我们的心情沮丧、精神涣散。

我们努力审视自己的行为,当我们想要宣判它的是非对错,以及想要赞许或谴责它时,我们把自己分成两个不同身份的“我”。

第一个“我”,是某个假想的旁观者,他对于我自己的行为的感觉,是我努力想要体会的感觉;为了得到这种体会,我努力使自己处在他的位置,并且努力思索,当我从他那个观点来看待我自己的行为时,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第二个“我”,是某个行为人,是我可以正当称之为“我自己”的那个人,是那个关于其行为我正努力以旁观者的角色想要做出某种审判意见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结果不可能在每一方面都相同,以上第一个“我”如审判者,而第二个“我”如被审判者。所以,审判者做出的判定与被审判者的想法在每一方面都不可能完全相同。

我们知道,和蔼可亲与值得称赞,是美德的主要特征;而惹人厌恶与应受惩罚,则是邪恶的主要特征。所有这些特征将直接触动他人情感。

一个有美德的人被称为和蔼可亲或应受奖赏的对象,不是因为他是自己所敬爱或感激的对象,而是因为他在他人身上引起的那些感觉。意识到自己是这种赞许感的对象,是自然伴随着美德的那种内在宁静与自足的源泉。

我们被人敬爱,并且知道我们值得被人敬爱,是没有什么能胜过的;我们遭人怨恨,并且知道我们值得被人怨恨,这也许就是最为凄惨的不幸。

道德点评

我们评价自身行为的原则与评价他人行为的原则是相同的。我们努力使自己实现角色换位,以旁观者的眼光来审视自己的行为。我们从对别人外表的评价中获得了美丑的概念,同时也对自身有了相应的认识和评价。我们很关心别人对我们关于他品质行为和道德评价会作何反应,实际上别人也是如此。我们就是这样通过别人的眼光来检验自己行为是否合宜的。

论喜爱、赞美及害怕谴责

希望被人喜爱和成为招人喜爱的对象,以及希望被人赞美和成为值得赞美的人,是人与生俱来的愿望。害怕被人憎恨和成为憎恨的对象,以及害怕被人谴责和成为应该受到谴责的人,是人与生俱来就畏惧的。

赞美的喜爱和值得赞美的喜受,在很多方面彼此类似、相互关联,并且时常混合在一起,但这两种情感仍有明显不同和各自独立的原则。

对那些品行为我们所赞许的人,我们心里自然怀有喜爱与钦佩的感觉,这种感觉促使我们希望自己也变成那种愉快感觉的对象,并希望自己也像他们一样和蔼可亲和令人钦佩。我们热切地希望自己胜过别人的这种好胜心理,根本的来源就在于我们对他人的卓越感到钦佩。但是,我们不仅不满足我们像别人那样受到钦佩,而且相信自己像别人那样值得钦佩。

为了满足自己的希望,我们必须把自己变成品行公正的旁观者,用公正的旁观者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品行。在这种观察下,我们的品行能达到我们的希望,我们会得到快乐和满足。如果我们发现,他们实际上只能以我们在想象中努力坚持的那种眼光来看待我们的品行时,获得与我们自己先前所见的恰好相同的见解时,我们的这种快乐与满足将被大大加强。他们的赞美必然会加强我们的自我赞美,坚定我们觉得自己值得赞美的信心。

当最真诚的赞美不能看作值得赞美的证明时,赞美不会带来多大的快乐。在无知或错误的情况下,以种种方式落在我们身上的尊重和赞赏绝不是恰当的。当我们意识到这点,我们会觉得自己不配如此受人喜爱。这种意识带来的结果是,即使我们得到人们与众不同的情感示意,也不能得到完整的满足。

当我们并未实施某个行为而得到称赞,或者称赞对我们行为没有任何影响的动机,这都不是在称赞我们,而是对他人的称赞。这种称赞我们是不能得到任何满足的,并且对我们来说,这比责备更令人感到羞耻,而且还会不断唤起各种卑微的反省,反省我们应该做而并没有做到的事。

比如,一个涂脂抹粉的女士从别人对她肤色的称赞中得到的是少许的虚荣感。我们认为,当她和自己真正的肤色相比较时,一定会激起她的羞辱感;又如,一个花花公子装出一副地位显赫的样子,其实他完全清楚自己不配拥有那种赞许。

这两种人都只是通过想象得到称赞而感到高兴。他们这种虚荣正来源于自己粗鄙的幻想,一个理智的人也许不会因这种幻想而有如此粗鄙的行为。只有在他们把自己置于受骗者的处境时,他们才会为受到的高度赞扬而感到震惊。

为这种没有根据的称赞感到高兴,是最浅薄、轻率和软弱的表现。这正是虚荣心理,也是最荒唐可鄙和粗俗欺骗的邪恶基础。经验告诉我们,他们是粗俗的,只是愚蠢的说谎者努力通过描述从不存在的事实来激起同伴的赞赏。

他们不以自己应该在同伴面前表现的眼光,而是以自认为别人实际看待他的眼光来看待自己。他们浅薄的软弱和平庸的预见阻碍他们反省自己,阻碍自己以可鄙的观点来看待自己,如果真相暴露,以这种观点,他们的意识必然会告诉他们,自己也将暴露无遗。

我们应该知道,没有根据的称赞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真实的快乐,得到的满足也经不起考验。只有我们的行为确实在各个方面都符合获得称赞和赞同的条件,我们才会认为我们的行为值得称赞,也使我们自己感到很安慰。我们会为这样的赞扬而快乐,也为做了值得赞扬的事而高兴。我们成为被赞扬的对象,即使没有实质性的赞同,我们还是一样会感到快乐高兴。

当我们某些行为应该引起同住的人的责备,但他们并没有责备我们时,我们可能通过反省自己应该受到惩罚来激起我们的羞耻。那个意识到并能准确地看到自己那些行为分寸的人,回想到自己行为的合宜性会感到满意。当他以公正的旁观者的眼光来看待这些行为时,会完全体谅影响他们的全部动机。

他带着愉快和赞许回顾各种行为,他所做的虽然别人不能了解,但他认为自己并不是根据他人的实际看法,而是他们对他有更多了解后可能有的看法。他期待在这种情况下给予他表扬和赞赏,并通过同情这些情感,他也表扬和赞赏自己。因为公众的不知情,这些情感并没有真正发生。

他知道这种情感是这种行为自然而普遍的结果,是他的想象把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并习惯地把他们看作是这种行为产生的自然而合宜的结果。

人们都自愿地消耗生命来换得死后无法享受的英名,同时,他们在想象中期待荣誉在不久的将来会在他们身上降临。他们从此听不到任何赞扬,他们再也感受不到赞赏萦绕心间。他们消除了内心中最大的对自然的恐惧,并做出几乎超越了人类本性的行为。

其实,就实际情况来说,我们不再享有的赞同和实际上从未享有的赞同之间是毫无区别的。如果前者能产生如此强烈的效果,我们就不会因后者受到高度重视而感到惊奇。上帝在为世界造人的时候,就赋予了人一种根本的天性——使他们乐于取悦同胞,而恶于触怒同胞;并教导人应该在同胞赞许自己时觉得快乐,在同胞责备自己时觉得痛苦;还让我们感到同胞的赞许最让人舒心惬意,同胞的责备最令人羞愧自责。

但是,只是希望得到同胞们的赞许,以及讨厌受到同胞们的责备,并不足以使人适应上帝所造就的那个世界。因此,上帝就赋予了人们两种愿望:一是使人们想要被赞许;二是使人们想要做一个应该被赞许的人。

第一种愿望只会使人们希望自己看起来适应社会。但是,人们必须有第二种愿望,才能真正的适应社会。第一种愿望只会促使人们假装自己具有美德,促使人们隐瞒自己的败德恶行。若要使人们从内心真正喜爱美德,并且真正憎恶败德恶行,还必须有第二种愿望。在每一颗造就优良的心灵里,第二种愿望也是这两种愿望中最强有力的。

获得他们自知完全不应承受的赞美而兴高采烈的只有最软弱且最肤浅的那些人。软弱的人有时候会欣喜于这种赞美,无论在任何情况,这种赞美都会被智者拒绝。智者从别人的赞美中不会感到快乐,他知道他没有什么值得赞美之处。但是他时常极其乐意做他知道值得赞美的事,他同样清楚地知道,那些值得赞美的事永远不会得到赞美。对智者来说,在不应受到赞许的场合得到人们的赞许,绝不会是什么重要的目标。不过,在真正应当受到赞许的场合得到人们的赞许,也许仍不是一项最重要的目标。不过他认为,一项最重要的目标是,成为值得赞许的人。

人的虚荣心作祟时,可能在不应受到赞美时希望得到、甚至接受赞美。其实,在真正应当得到赞美时希望得到赞美,这只是希望我们应该受到一种最基本的公平对待。

所以,对于智者,喜爱正当的名声或真正的荣耀,则指单纯为这名声或荣耀本身,而完全不计较从中能获得什么实质的好处。然而,当他对自己行为的每一个环节的合宜度有充分信心时,他会刻意忽视甚至藐视这种名声与荣耀,也就是他为何最倾向于这么做。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自我赞许,不需要他人的赞许给予增强。只要有信心就够了,信心足以使他感到心满意足。

自我赞许,如果不是唯一,至少会是智者感到挂念的目标。喜爱它,就等于是喜爱美德。这就像我们倾向希望自己也变成那种令人敬爱与钦佩的情感合宜对象,和我们更加强烈倾向害怕成为那种厌恶与轻蔑的情感对象是相同的。

在这种情况下,与其我们害怕想到自己被人厌恶与轻蔑,不如说我们害怕想到自己正是那种可恶与可鄙的人。我们害怕想到自己做了某些不得体的事,即使我们有最充分的把握相信那些情感绝不可能真正宣泄在我们身上,但是,还是有可能使我们成为自己的同胞们厌恶和轻蔑的正当且合适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