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非常奇怪的家伙,在医学上属于一种精神异常者吧,他叫李响,是个不太有名的悬疑小说家。”说完,冯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资料递给了司马前。上面是李响的调查材料,李响是个性情孤僻的作家,总会在人们差不多把他遗忘的时候发表一篇异常恐怖的短篇小说,以此吸引猎奇的读者。社会上对他都不了解,连发表其作品的杂志社也丝毫不知他的具体信息,连稿费也是汇到邮局,等本人去领取。他的住处非常偏僻,到他家搜查时发现那是一座怪宅,壁橱里吊着骨骸,桌子上摆着仿制人头,周围墙上都涂成血一样的红色。
“呵呵,有意思。”司马前饶有兴趣地看着。
冯强说:“这家伙是个天生的罪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才写那些小说的,而一旦用小说满足不了时,他就真的去犯罪。化装成怪物,乘气球上天,不是小说家谁能想得出来啊!”
司马前点了点头又问:“贼戴的蜡面具制造者调查过了吗?”
“调查了,香港只有五家蜡工艺制品厂,全部调查过了,可是没有一家制造过那玩意儿。”
“蜡工艺不需要别的什么大型工具吧?”
冯强点点头说:“嗯,只要有模具,再有原料、锅和染料就行了。很可能那家伙是请了专门的蜡工匠在自己家里秘密制造的。我到蜡工艺厂看过,只要掌握一点窍门,外行也能干,制作起来很简单。制成的工艺品特别好的,能非常薄,有点儿弹性,而且因为酷似活人的脸孔,倒是一种绝妙的化装工具,能够从前额的发际到耳后部恰好戴在脸上,即使不戴眼镜、口罩,猛一看也看不出来那是假面具。”冯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说:“那个没有嘴唇的怪物总算被除掉了,此案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看上去似乎是结束了。”司马前笑着说。
“什么意思?”冯强皱着眉头问。
司马前扳着指头说:“这个案件还有很多难解的谜,比如,那个叫王飞的人在书房被杀一事,罪犯是如何进去的?为何要杀他?无法解释的事还多着呢,此案怎能说就此结束呢?”
“难道罪犯不是一个人?”冯强困惑地问。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必须用证据说话。这证据要过一会儿……啊,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小林快步走了进来。
“小林,东西搞到了吧?”司马前看着小林的脸色问道。
“嗯,搞到了,没想到这么容易,竟然在附近那所牙科医院,我一说,马上就借给我了。”小林高兴地拿出一个小纸包。
司马前接过纸包放在桌子上,又叫文雪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同样的小纸包,连同冯强拿来的那个,桌子上一共有三个小包。
“冯警官,把小包打开,好好比较一下,其中如果有哪两个相同,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过,恐怕……”
冯强没等司马前说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打开小包,三个小包里,有一个是红橡皮块,另外两个是白石膏块。三个都是人的牙印,其中,红橡皮块是冯强从空中飞人李响的尸体上取下印迹带来的。冯强仔细看了看三个牙印,失望地说:“这三个牙印都不同,那两个牙印是哪来的?”
司马前笑着说:“刚才小林拿来的是管岗的牙印,小林花了几天时间,了解到管岗曾定期请一位牙科医生看病,后来找到那位医生才弄到手的。”
“还有一个呢?”
“那就是真正的罪犯的。”
“什么?真罪犯的牙印?你怎么搞到的?”司马前越来越玄妙的话语让冯强大为惊奇。
“我同秦利曾一起去搜查过那个怪宅,在橱柜里发现了一些吃剩下的饼干和干酪,上面清楚地留有牙印,我悄悄地把那些带回来仿制成石膏的。“
冯强不以为然地说:“那也不能肯定就是贼的牙印啊?”
司马前说:“那座房子已空了两个多月,别人不会把食物带到那儿去的。我打听过了,贼人曾经好几次劝过柳叶儿和凌根吃饼干和干酪,可是柳叶儿他们一口也没尝,贼就自己吃了,这东西就是贼当时的食物。”
冯强凝视着司马前的眼睛,陷入了沉思。正在这时,屋子里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文雪过去拿起了听筒。
“喂,是司马前吗?我是秦利,你快来吧,我们的老管家齐藤被人杀死了……”文雪大吃一惊。司马前也听到了,他立即拉着冯强朝柳叶儿的别墅跑去,小林也好奇地跟了出来。
九、管家
司马前和冯强一到柳叶儿家,脸色苍白的秦利就慌忙迎上来,语无伦次地说:“柳叶儿杀死了齐藤,然后带着孩子跑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没有我就不会出这事了。”
司马前和冯强都吃了一惊,他们安慰秦利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着急,慢慢说。”
秦利就断断续续地述说了事情发生的经过。齐藤老人十分讨厌柳叶儿和秦利之间的暧昧关系,时常加以干涉。今天一早,秦利正和柳叶儿在一个房间里亲热,齐藤借口有事把柳叶儿叫到二楼的书房。两人在书房里争论了很久,那剧烈的争吵声楼下的用人也能听见。后来声音突然消失了,秦利见柳叶儿还没回来,就让一个男佣上去看看。男佣敲了几下门不见回音,便轻轻地推开门,屋里呈现的是一幅可怕的景象。柳叶儿手里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像疯了一样瞪着双眼蹲在老人的尸体旁边。男佣吓得呆若木鸡。柳叶儿圆瞪着玻璃一样木无表情的双眼,瞅了瞅男佣,举着手中的匕首,嘻嘻地笑了起来。男佣吓坏了,他连滚带爬地下了楼梯,嘴唇一个劲地哆嗦,大家立即明白出事了。人们拥进书房,只见柳叶儿狂笑着挥舞着血淋淋的匕首,而齐藤老人心脏上被刺了一刀,早已断了气。大家上前夺过柳叶儿手中的刀子,又把她关在卧室里,然后立即报了警,又给司马前打了电话。警察过来调查后,认为柳叶儿杀人的可能性很大,派人去找柳叶儿时,这才发现柳叶儿已经带着她的儿子凌根畏罪潜逃了。
说到这里,秦利痛苦地说:“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隐藏得久呢,她肯定会被抓住的。惹出这桩事件的人是我,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给你们打电话,请帮我出出主意,我怎么也不相信柳叶儿是杀人犯。”
司马前和冯强都沉默了,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柳叶儿是杀人凶手,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秦利。沉思中的司马前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捅自己,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小林也来了,他正用眼睛暗示自己看桌上的点心,那个点心只被吃了一半。
司马前看着点心问:“秦利,你知道这块羊羹是谁吃剩的吗?”
秦利听了一愣,想了一会儿说:“啊,这是柳叶儿吃的,今天早上事件发生之前,我俩在这儿吃的。”司马前听了一惊:啊,这是柳叶儿的牙印,这个牙印如果同贼的牙印相比较,万一相同的话,那会怎么样呢?
“我们把这个牙印拿回去比较一下吧。”小林为发现了牙印而暗自得意。
“好吧,你拿着回去一下,我和冯警官在这儿继续调查。”
小林走后,司马前和冯强就在院里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柳叶儿家的爱犬黑虎头骨碎裂,满身是血地死在院子里。这狗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杀死这条狗呢?司马前转身问大家,可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正在这会儿,小林打电话来了,他兴奋地说:“牙印比较过了,和贼的牙印一模一样,看来柳叶儿就是那个没有嘴唇的怪物。”
司马前沉思了一会儿说:“先别忙着下结论,到底柳叶儿是不是凶手,还得等抓到她之后才知道。”
冯强也认为把柳叶儿当成没有嘴唇的怪物证据不足,就下令警方全力缉拿柳叶儿,可柳叶儿却如泥牛入海一样杳无音信。柳叶儿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冯强不知道,司马前不知道,但秦利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柳叶儿的出逃是他一手安排的。
那天,秦利和柳叶儿亲热时,齐藤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柳叶儿叫出去说:“你那样做对不起过世的主人。人要有廉耻,你的亲戚朋友都说长道短,别的不说,起码要对得起你六岁的孩子吧。”
柳叶儿一听,不由得勃然大怒。一个用人竟敢抓她的把柄,对她肆意进行指责,她当然不堪忍受,大骂道:“你马上给我滚,一个用人倒管起我来了!”但齐藤却非常固执:“我不走,究竟谁是谁非,等亲戚们来评判。”这一来,柳叶儿更是不能忍受,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立即杀了他。她恍惚觉得被人猛撞了一下,又模糊地感到自己用什么东西打了老人,然后就眼前一片昏黑,不省人事了。等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老人已倒在她面前,胸口插了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一片。
“啊!”柳叶儿大叫一声,被钉子钉住一样木然不动了。
他是我杀的吗?柳叶儿拼命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用手揉着眼睛,慢慢地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
“啊,多可怕,一定很痛吧。”柳叶儿一边像疯子一样说着胡话,一边不知不觉地握住刀柄,将匕首从伤口处拔了出来。恰在这时,用人们惊惶地拥了进来。在众多的面孔中,柳叶儿一眼看到秦利那带有几分责备的目光,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终于明白,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也不是幻影,而是不容置疑的现实。人们从她手里夺下带血的匕首,把肢体麻木的柳叶儿推到楼下她的卧室里。柳叶儿只会闷头痛哭,她把凌根儿搂在怀里,抽抽搭搭地说:“根儿,妈妈做糊涂事了。乖,我可怜的孩子,你就要同妈妈分别,就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妈妈,你要上哪儿?我也要去。”六岁的孩子哪里懂得妈妈的活。
这时,秦利悄然进来了,他搂着柳叶儿说:“我绝不相信你是杀人凶手。”
柳叶儿抬起哭肿的双眼问:“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坚强些,别泄气,”秦利像怕人听见似的看了看四周,悄声说道:“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警察一定会认定你是凶手的,他们一来,你就要被带走了,我不能眼看着你进监狱。柳叶儿,我们三个逃走吧!”
柳叶儿迟疑地说:“这一逃,不就证明我是凶手了吗?”
秦利说:“你不逃他们也会认定你是凶手,还会把你送进监狱吃枪子的。我要与你同舟共济,一起在世上销声匿迹!办法我都想好了,十分安全可靠。”
在秦利的再三催促下,柳叶儿动心了,即使不是罪犯,在这种时候,作为一个女人总是想远离牢狱之灾,守着孩子的。
“快,跟我来,我找到一个十分安全的藏身处,别害怕,你们俩在里面藏到半夜就行了,以后的事我会安排好的,请相信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持到底,不能泄气。”
秦利这样一说,柳叶儿再也无力拒绝了,她带着凌根悄悄地跟着秦利走了。他们来到厨房旁边那间库房里,秦利掀开地板,搬去一层泥袋,揭开几块石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是一个地洞,没有什么危险,先到里面躲一会吧。”秦利说着,飞快地从什么地方抱来两床被子扔到了洞里。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儿有个洞啊?她拉着秦利的手慢慢滑下了地洞,洞里铺着两床大被子,像垫子一样厚实,根本不会摔伤,接着凌根也滑了下来。秦利站起身说:“今夜一点左右我一定来,你要坚持住,凌根,不要哭闹,听妈妈的话。”秦利说完就走了,石板又盖住了洞口,洞里的寒气也随之朝他们袭来。晚上八点左右,秦利吩咐订购的一口大棺材送来了,人们七手八脚地将老管家齐藤的尸体装到了棺材里。棺材安放在楼下一间宽敞的房间里,人们献上香和鲜花,法事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二点左右,人们都去休息了,电灯熄灭后一团漆黑的屋里只剩下老人的尸体。大约一点左右,秦利悄然溜进那漆黑的房间,打开棺材盖,猛地一下从棺材里抱起老人的尸体,轻巧地背在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屋子,顺着走廊溜进厨房边的库房里。他用东西盖住尸体,然后掀开石板,小声朝洞里喊:“柳叶儿,是我,快点上来。”
柳叶儿和凌根听到喊声,急忙从洞里爬了上来。秦利带着他俩顺着走廊来到了放棺材的房间,指着棺材说:“唔,就藏在棺材里,这棺材很大,装下你俩没问题。”
“什么?藏在这里?”听了秦利的话,柳叶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现在来不及细说了,警察都在外面,快,进去吧,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安全逃出去。葬礼就在明天下午,坚持到那时就行了。”
柳叶儿没有一点儿办法,只得照秦利说的办。柳叶儿先躺进去,接着凌根躺到了她的腿边,秦利在外面盖上了棺盖。凌根儿一点也不害怕,反倒觉得稀奇好玩。藏好他俩,秦利又回到库房,把老人的尸体扔进了地洞。到次日出殡这段时间,柳叶儿母子自然是吃尽了苦头,秦利也操劳得不轻。他从一大早就没有离开棺材半步,棺材中稍有一点响声,他便连声咳嗽,或者故意弄出一点声响,以便分散人们的注意力,着实费尽了心机。当然,他已把棺材钉了钉,使人看不到里面。时间一到,装着两个大活人的棺材顺利地装上门前的灵车。而后,灵车在一片哀乐声中朝火葬场驶去。
十、火葬
柳叶儿母子在黑暗中颠簸了好一会儿,汽车终于停了下来。少时,棺材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棺材被慢慢地抬下了讨厌的灵车,又马上被抬走了。摇晃了一会儿,又听到棺材底板吱吱嘎嘎的响声,接着是哐当一声金属响声,棺材好像被放到金属架上了。
“咦,奇怪呀。”柳叶儿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哗啦一声金属同金属相撞的声音,与此同时,周围的嘈杂声顿时消失,四周静得就像在坟墓里一样。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凌根紧搂着妈妈的脖颈惶恐地问道。
“嘘!”柳叶儿轻轻制止凌根的问话,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却听不到一丝声音。柳叶儿突然明白了,现在棺材肯定是在火葬场的炉膛里,据说火葬场的炉子半夜才烧,两个时辰就化成灰了。想到这点,柳叶儿就一阵害怕,秦利可一定要赶在尸体火化前把他们救出来呀,否则一切都完了。柳叶儿想喊,可又怕坏了秦利的计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叶儿突然又听到哐当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人的唱歌声,是炉工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用铁锨往下面的炉膛口里投炭。
紧接着就听到了可怕的火焰声,凌根惊恐万分,他猛地搂住妈妈说:“这声音好可怕,我们快逃走吧。”
柳叶儿也吓坏了,她拼命地拍打着炉膛的铁门,却没有一点儿动静。火焰声越来越大,棺内的温度也随之升高,一会儿就烧到棺材板了,火苗像毒蛇一样窜进了棺材里。“失火了,妈妈,快逃!”凌根又抓又踢,恨不得一下子打烂棺盖逃出去。棺内的空气越来越干燥,呼吸也困难了,更可怕的是,棺材底板已烧得眼看就要散架,柳叶儿母子开始声嘶力竭地哭喊。然而,棺里的浓烟已慢慢封住了他们的眼睛、嘴巴和鼻孔,别说喊叫,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小凌根像疯了一样朝柳叶儿的身上乱抓乱咬,柳叶儿不忍让孩子多受罪,流着眼泪死命地卡住凌根的脖子,想把他掐死。正在这时,什么地方吧嗒响了一下,接着棺材像地震似的一晃,棺板哗啦一下烂了。完了,活生生的生命就要在大火之中熔化了,柳叶儿惨叫了一声就昏过去了……
十一、魔术
不知过了多久,柳叶儿悠悠地缓过气来,她睁开双眼,发现秦利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柳叶儿,实在对不起,警察查得很紧,我一直没机会脱身,好在最后时刻我赶到了,真是幸运。”
“秦利,呜……”柳叶儿抱着秦利呜呜地哭。